怒喝。
“尊敬的阿达,大夫人邀请您前去赴宴。”清脆的女声。
阿尔多低头看看乌兰,埋首在她颈间用力咬了一下,乌兰疼得“啊”了一声。
“答应了大夫人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今天先放过你。”阿尔多起身,吩咐婢女进来伺候。
先前给乌兰掀帘子的高个婢女走进来,阿尔多唤她朵玛。朵玛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面目陌生的婢女,听声音正是刚才打断阿尔多的人。
乌兰赶忙从地上起来,背过身站到一边,匆匆整理凌乱的衣衫。
陌生婢女的眼锋尖利地扫过乌兰脖颈间的红痕。
失身
阿尔多走了,乌兰被安置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毡房里,门口有卫兵看守,插翅难逃。
天色渐晚,乌兰忽然想到半年前,自己到古达部落的第一个晚上。
她掀开帐帘,扑面是晚间的冷风和雪亮刀光,和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她此刻不想再编什么如厕的谎话了,逃跑是不可能的。她转身回房,坐在铺着厚厚毡毯的塌上,忽然想起那个夜晚漫天的星光,和星光下邂逅的故人。
“他日我若为王,定叫天下安康。”
他那时的话,说得多么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用心经营了那么久,利用和舍弃了那么多人,到头来连古达部落本身都覆灭了,他带着残兵可出逃成功?
天意就是这样弄人。
在古达时的那些人,一个个从乌兰脑中闪过,她笑笑。舞姬们妖娆的身段和甜腻的歌声,如今都烟消云散的。不知战乱过后,她们都流落在哪里。
她又落下泪来。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如今可还活着?
每想一次,她心里便要疼上一分。不断不断地想,那疼痛便绵绵密密地交织着,覆盖了整个心房。
-
那晚直到深夜,阿尔多都没有再出现,乌兰松了口气,和衣倒在塌上昏昏睡去。
连日来的颠簸忐忑让她身心俱疲,沉睡中犹然噩梦不止,温凉渊满身是血的情景不断在她眼前出现。她在梦中绝望地呼喊,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泪水湿了大片软枕,直到天色渐明,她才头疼欲裂地睁开眼睛。
早饭和午饭都有人送过来,她整日处在严密的看守下,行动范围不能超过栅栏围成的小院子一步。
乌兰几乎一整天都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
失身
天气暖和了一些,白云柔软,轻飘飘从天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乌兰的视线也随着它们茫然移动。
阿尔多结束了公务跨进院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乌兰立在毡房前仰首望夕阳的瘦削身影。
她又长又黑的头发松散披在身后,眉目间是淡淡的忧色,伶仃寂寞的样子,让久经沙场的阿尔多不由心中一软。
他举步上前,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打横将她抱进房中,轻轻放在软榻上。
乌兰想坐起身来,却被他两只胳膊围住,只好身子僵硬的躺着,紧张地盯着他。
阿尔多目光热切地看了她一会,又是毫无预兆地俯身吻下,渐渐深入,激烈,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乌兰用力反抗,但力气单薄,哪里是他的对手。他用力一扯,她的外衫已经被撕开,露出小衣遮掩不住的莹白肌肤。
他的眼中全是灼热的情欲,乌兰屈起腿,飞快拔出靴筒里的匕首。
阿尔多脸色一滞,手掌已经按住乌兰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捏,便让乌兰疼得松了手。他挥手将匕首扔出好远,继续在她唇边掠夺。
乌兰一口狠狠咬在他肩头。
温热的鲜血流出。
阿尔多眉头紧紧皱起,呼吸急促,脸上青筋迸出,面色瞬间苍白,停下了侵略的动作。
乌兰忙使尽全身力气,将他一把推翻在地上,拽过残破的外衫遮住身体,挺身坐起来。
阿尔多趴在地上不动,右手捂着胸口,呼吸越发急促,额头上冷汗直冒。乌兰呆住,怎么自己这一咬,将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人咬成这样?
凭着多年的行医经验,她很快发现不对劲。
他不是被咬的,他在发病!
她想也不想地翻身下床,拉过他胳膊诊脉,不由得眉头一皱。
怎么他正当壮年,却有这种病?
失身
她用力将他翻转过来,让他躺平,然后捉住他的左胳膊,向他的郗门岤掐去。
忽然,她停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正好呀。”她猛地站起身,将阿尔多撇在一旁,想走出帐房。
“等等……如果他死了……”乌兰心中电光火石闪过几个念头,克制住想冲出去的冲动。她回头看看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阿尔多,咬咬牙,重新蹲在他身边救治起来。
用力掐住郗门岤,然后拉着他的手臂缓缓转动,只过了片刻,阿尔多的呼吸逐渐平稳,冷汗减少。
他睁开眼睛看看她,眼中的情绪让她心头突地一跳。她垂眸,帮他躺回塌上。
天色已晚,乌兰点起灯火,将火盆移到塌边。
阿尔多一把将她扯倒。
乌兰惊呼:“你现在还不能……”
他用手堵住她的嘴,摇摇头,将她抱在怀里,盖上被子闭目睡去。
乌兰挣扎了几下,根本逃不出一双铁臂的钳制,只好窝在他怀里,好在他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渐渐的,她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忐忑睡去,却是温暖而香甜的睡眠。
清晨,乌兰在阿尔多的怀中醒来。她怕惊动了他,虽然醒了,却一动也不敢动,只睁着眼睛静静躺着,紧张地听着他的呼吸声。
她有些懊恼。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她被掳到双盛国后,半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胡地太冷了,就算盖着两床、三床被子,也不能抵御夜晚的寒凉。她经常被冻醒在午夜,然后辗转反侧好久也无法入睡,手脚都是冰凉。
而这个晚上,阿尔多的体温让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所以睡得又香又沉。
怎么能在男人怀中睡得这样安稳?她心里着实自责。
而且这个男人,还曾那样粗暴的对待自己。
失身
阿尔多忽然动了一下。
乌兰惊了一跳,却不敢回头去确认他是否醒来。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因为紧张而僵硬到极点的身子,阿尔多却觉察到了。他揽过她,强迫她的脸对着自己,看到她假装睡着却睫毛颤动的双眸,嘴角扯出笑意。
也许因为刚睡醒,他此时的脸色那样温柔,如果被手下见到一定会大吃一惊。
“张开眼睛。”他命令道。
乌兰还想装睡,却在这一声命令下迅速张开了眼,自己都诧异为何变得这样胆小。
阿尔多仔细看着她,眼中的热度越来越灼人。他慢慢朝她俯下。
“停止!”乌兰伸出手挡住他越来越近的脸。
他索性拉过她的双手,按在头上方:“等什么?”
乌兰强忍住惧怕,冷眼说:“昨晚我救了你的命,你最好放开我。”
“你是要我报恩?我觉得,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才是对你最大的恩典。”他语气中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乌兰鄙视他这种毫无道理的自信:“我不会指望你报恩,当时只是迫不得已才救你。否则你死了,我肯定也活不成。”
“明白就好。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更喜欢你了。”阿尔多再次俯下来。
“等等!”乌兰急喊,“我话还没说完,我要和你谈交易。”
阿尔多略略停顿,有些诧异。乌兰忙趁机一口气把话说完:“你身上有重病,必须早点医治,否则我保证你活不过十年。若是保养得不好,只剩年的命也大有可能。我却能医好你,帮你延年益寿,作为交换你不能再碰我分毫。”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似乎要确认她这番话的可信度。
乌兰也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
他忽然笑了:“如果不能碰你,那我宁愿少活十年。”话音未落,就朝她吻了下来。
失身
乌兰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拼命躲避他的吻,急道:“我是靖国名医的徒弟,没有骗你,你得的是惊心风,最多还能活十年,如果再出现昨晚的状况,马上就死也说不定……”
他眼中是狂妄的自信:“我可不怕死。如果马上就死,更不能有遗憾。”
他扯开她本就凌乱的衣衫,狂风暴雨般向她掠夺。
她无力反抗。长发扑散枕边,乱发间,是绝望无助的眼……
……
……
乱红零落,莹雪染尘。
这个早春的清晨,她成为了他的女人。
鼓楼上的报时鼓声响起,原本寂静的拓陀城逐渐嘈杂起来。阿尔多起身,赤着身子唤婢女进来擦洗穿衣。
乌兰别过头去,望着毡毯上金色的花纹,脑中一片空白。
从被掳到双盛的第一天起,她就做过这种最坏的打算。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现在才知道,失去贞洁后是这样锥心刺骨的疼。
身上疼,更疼的是心。
脑海中忽然出现温凉渊那双春水般暖意融融的眼睛,和他永远挂在脸上的温润笑意。
她的泪再次落下来。
噼噼啪啪,打湿枕畔。
阿尔多听到她的抽泣,走过来扳过她泪痕宛然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不由自主的吻了她的脸颊,然后拉过被子将她全身盖严。
“睡吧,你累了。”他吩咐道,然后转身离去,不忘带走地上昨夜掉落的小匕首。
婢女朵玛的脸上闪过惊异。她贴身服侍了酋长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温柔过。
这个汉族女子明明一脸抗拒,若在以往,酋长早将这种不识时务的女人扔给士兵们了,可这次他不但不以为忤,还对这女子这样体贴?
她不由对乌兰另眼相看。
失身
阿尔多走时吩咐朵玛好好照顾乌兰,她更加不敢怠慢。看乌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便静静退在一边,屏息静气,随时等待传唤。
乌兰躺在床上,除了默默流泪就是昏睡。
她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整个人都是木的。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日升日落,毡房里的光线明了又暗。
朵玛轻轻唤她洗漱吃饭,她一概听不见,没有一点反应。朵玛站累了坐着,坐累了站着,出门又回来,乌兰却一直躺在床上。
太阳落山,牛羊归圈,朵玛掌起灯的时候,阿尔多再次来到这个小毡房。
朵玛向他报告了乌兰的情况,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去打热水来。”然后径直走到乌兰床前坐下。
乌兰昏睡着,秀眉凝皱,不时惊悸。
阿尔多将她颤动的手握住。她的手那样小,她整个人也那样瘦削,他有些心疼,暗想自己今早是否太粗暴了。
朵玛带人抬进了沐浴的大桶,将火盆挑得更旺。阿尔多除去衣衫,掀开被子。被子下的乌兰不着寸缕。他抱起她,和她一起坐进木桶里。
温热的水汽蒸腾,乌兰方才从昏睡中醒来。她清醒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和阿尔多共浴,顾不得身上酸痛,惊得一下子站起来。
阿尔多不由好笑地盯着她。她这才发现不对,忙又沉到水中,双臂抱住身子,只露出惊慌的脸在水面上。
“乌兰,你都是我的女人了,还害什么羞。”阿尔多揽过她,“你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饱饱吃顿饭,我的四夫人。”
乌兰正用力挣脱他,没注意到他的称呼。朵玛却领着婢女们跪了下去:“奴婢给四夫人请安。”
乌兰这才明白过来,诧异盯着他。
阿尔多用力搂紧她,哈哈大笑:“我虽然女人多,给过名分的却只有三个,你是第四个。”
妒妇
他为她擦洗身子,用毯子包裹着她抱在怀中,喂她吃饭。
乌兰反抗无效,只好任他摆布。吃饱喝足,他抱着她睡觉,一夜无话。
清晨醒来,她张开眼睛便看到他的笑脸:“醒了?看你脸色,昨夜休息得很好。”
他紧紧抱住她,再次将她占有。
就这样,一连五六天,他夜夜宿在她房中。
乌兰的身子一直酸软无力,脑子依旧昏沉而木然。四夫人的名分并没有让她有多少喜悦,相反,她觉得自己像个暖床的妓女。
她想过死,可最终把念头打消了。
朵玛时刻伺候着,她没有机会,更重要的是,她还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对她说着:活下去,不管怎样也要活下去。
于是她就活着。每日起床,穿衣,吃饭,然后再倒在床上发呆。
她还活着。她知道自己要活着。可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活着。
这一天,阿尔多依旧早饭后出门,她倚在床上闲坐。
帐帘被猛地掀开。
走进两个婢女服饰的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门边,高高挑起厚重的毡帘,乌兰的帐门瞬间洞开。
虽是早春,天气已不像先前那般冷,但依然春寒料峭。冷风嗖嗖地卷进来,将帐内火盆制造的温暖一扫而空,不但乌兰,就是自幼生长在双盛国的婢女朵玛也被吹得打了个冷战。
乌兰整个人还是木木的,对突如其来的寒冷不大在意,依然靠在床头发呆。
机灵的朵玛认出两个掀帘婢女是大夫人木扬错帐内的,心中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再看那两个婢女的脸色,都是脸挂寒霜,目光毫无避讳地射向乌兰,丝毫没有下人见到主子的卑微和畏惧,朵玛更加感觉不妙。
她料到必是大夫人来了,连忙上前几步跪迎,口中说着:“恭迎大夫人。”
妒妇
话音未落,气势汹汹进门的大夫人木扬错早已一脚把她提到一边,几步便站到了乌兰面前。
她一身大红狐裘披风,头戴金抹额,绛色棉服上缀满各种宝石。
“大夫人——”朵玛见势不好,忙跪爬几步扑到木扬错脚下。但刚说了几个字,木扬错便喝道:“闭嘴!”鱼贯进入的四个婢女将朵玛拖到一边按住。
朵玛跟随了酋长阿尔多很多年,在府上也是上等的奴才,一般人不敢轻易得罪她。
但这位大夫人木扬错显然不是一般人,自从二十年前奉旨嫁给阿尔多,她骄横任性的闺中脾气就没有变过。
她的父亲是双盛南部另一个部落的酋长,自幼骄纵着她,阿尔多虽然霸道,但一来看着岳丈的面子,二来不肯和女人计较,所以也不怎么管束她。于是这么些年来,木扬错对府中姬妾如何刻薄苛刻,都没有人敢反对。
如今木扬错听说自己的丈夫收了一个汉人女子做姬妾,连续几夜都宿在她房中不说,还封她做了有名有分的四夫人,不禁怒火中烧。
碍着阿尔多的面子,她已经忍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了。恰好今日阿尔多去了百里外的牧民区,她便一大早带着人直奔乌兰的帐房。
木扬错浓眉大眼,脸蛋圆圆的,年轻时候很有几分英气,加上她的脾气直来直去,总被人夸作典型的草原美女。如今上了些年纪,那几分英气便有了些蛮横的味道,生起气来脸板得紧紧的,非常可怕。
她杀气腾腾往乌兰面前一站,衬得乌兰越发纤弱可怜。
“你就是新来的汉族妖女?”木扬错开口便毫不客气地骂乌兰。
乌兰正在沉思中,被忽然灌进的冷风和逼近的木扬错惊扰,听到木扬错的问话,抬眼看了看她,确定这个女人自己确实不认识后,又垂下头,抱膝闭目。
妒妇
这一下更加惹火了木扬错,她有些发胖的圆脸被气得通红,伸手指着乌兰说:“我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朵玛喝道,“她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吗?”
朵玛不敢摇头,更不敢点头,茫然看着木扬错不知如何作答。木扬错没有耐心等她回答,又对着乌兰喊:“不管你听不听得懂,你那眼神惹人讨厌!”
她自己越说越气,尤其看到乌兰依旧不理不睬,更加怒火中烧。在这酋长府上,除了阿尔多本人,还没有谁敢这么轻视她呢!她一把将乌兰拽下床来,扔到地上。
虽然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乌兰还是被摔疼了。她揉揉被撞到的胳膊,不耐烦地看着张牙舞爪的木扬错:“你是谁?”
如果凭着乌兰平日的机敏,此时当然能猜出木扬错的身份。嫉妒发狂的女人表现都差不多,如此明目张胆上门挑衅的,除了阿尔多的几个妻子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