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饷午的人群稀少对比,大市这会有了些许生气。不知名的大树安静立于两旁,来往的人流车辆虽不多,可也不像午时那般显得荒凉凄清。安在街边的几家小摊茶棚这会生意倒是颇好。虽是在大街上,没有店面的华丽装修,也没有雕刻精致的桌椅。只一简陋棚子撑起一片小天地,小凳小椅排放整齐,精陋对比明显却也不影响倒茶端食的伙计满脸笑意。
那些闲来私聊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小凳上神色各异。陪着吃东西品茶的还有几个年轻壮汉,他们一身粗衣市井上倒也常见。虽听人说起寻常百姓家干粗活扛大梁的男儿多半是胸无半点墨,说话恶俗动作更谈不上风雅,可见那几人夏小染倒是眉目间流露出欣赏之意。虽是相貌普通,身份低微之辈,可举止却不见得那般粗劣,见他们低头浅语偶尔发出几阵洪亮的笑声。
夏小染勾唇一嫣笑,虽觉得今儿市集怪异,可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多想,抬眼偷瞄了身侧的司寒,见他俊朗的脸上带着惯有的警觉,便暗叹了声。
他凡事小心谨慎,做事更不容半点马虎。夏小染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见他似乎对什么都提高警惕,心里倒是微微有些担忧。司寒人虽不木讷可死脾气却也称得上是老顽固,“哎”的一声便叹出气来,想着夏小染自个也头疼,以后要是遇见了喜欢的姑娘,真不知他要怎么跟人家告白啊?!
“小姐,怎么了?”司寒听力也是绝佳的,闻声而问。
夏小染倒是极无奈的摇头,一脸这孩子没救了的表情。望了望一旁的茶棚,转移话题道:“我有些渴了,我们停下喝杯茶水。离梨园还有段距离,一会雇辆马车吧。真要这样走下去,命都剩半条了。”
原本想着这个失忆小姐怕寂寞爱闹市,这会说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爷子才肯放她出来,便让她在这大市上再走走逛逛,却不想她会这样说。想着自己虽跟了小姐几年,没有司珉那般贴身保护但他还是自认为是了解她的。尽管过去女装装扮的她一直蒙着面纱,总是一副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漠神色。可不想半年前一次意外失忆,她便是换了个性格。面纱褪去,总是一身男装一把羽扇。尽管这半年偶尔进出梨园后院多少也有与她接触过,可他偶尔还是觉得自己摸不透她的性子。
呆了会他正色道:“忽略是小姐还是千金之躯,属下立刻去雇辆马车,小姐在前面的茶棚等属下半刻,莫要乱跑。”说罢,便是一个躬身。
夏小染汗,狂汗啊。嘿嘿的笑道:“我就是有四条腿也跑不过你用飞的,还千金之躯呢?你这是赤裸裸的讽刺你知道吗?”
“属下不敢。”司寒俊脸一拉,又躬身道。
“哼。”夏小染冷哼了声,又道:“敢不敢你心里知道,我去吃点心,你快去快回。”
瞪了他一眼,忿忿的走进茶棚,大声道:“伙计,上茶,再来份茶点。”
见她如此,司寒不语。又瞥了瞥茶棚的几人,心生疑惑。怕是自己多想,他眉头微蹙,转身便拐进一个胡同中,不见了身影。
听那伙计喝了一声:“哎。”又见司寒不见的踪迹,夏小染半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好一会儿,等得有些发闷的夏小染托着腮目光望了望四周,极无聊又丝毫没形象的趴在桌上。这一趴倒是惹来了伙计一声尖叫,他急忙道:“客官,使不得使不得。”
闻声,夏小染抬头。见一眉目清秀的少年粗布衣衫,端茶往她桌前来。丢了一个疑问句,夏小染疑惑的问:“使不得?什么使不得?”
“看客官一身衣着想必也是贵人,这地方粗糙简陋,怕是您不习惯。而且刚忙,这桌上还来不及擦干净,你这样趴下去,我怕弄脏了您的衣服。”伙计说着,忙放下茶水,来回用力的擦着桌子。
夏小染嫣然一笑,细看这伙计。十六七岁的年纪,虽肤色黝黑却是眉目疏朗的俊小伙。瞧他来回擦着桌子嘿嘿笑着,露出两排雪白牙齿。夏小染微笑着便拿了放在一旁的茶水,道:“不打紧,我只是有些无聊来着。”
伙计见夏小染笑,倒有些失了神。只埋头擦着桌子,才听见她道无聊时便不禁问道:“公子今儿没去看选秀么?这翠蝶坊今儿可是热闹极了。大市的男女老少今儿多半往那里赶,听说沐亲王爷今日也亲自来看。”
“选秀?”不是吧?西爵也有选秀?夏小染狐疑的看着伙计,又问:“这翠蝶坊又是什么地方?还有什么沐亲王?”
难怪今儿大市这么安静,敢情都跑去看秀女啊。
“公子不是本地人?”伙计有些吃惊,但见夏小染秋波多是疑惑,便低声道:“看公子面善,我不怕跟公子讲。我听人说这翠蝶坊是当今皇上的私人行宫,几乎是不让外人靠近的。虽说是一年多前才突然兴建的,也没有天香楼如意客栈人气旺却是神秘得很。而且听说这里头来往的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沐亲王府的车辆和侍卫也时常停留在坊中。有人私下议论这坊主是朝廷的某个高官,这翠蝶坊彼此往来的都是皇帝的亲信。可是那都是传闻不可信,因为迄今为止没人见过那坊主是何摸样。今儿说是选秀,实则却是沐亲王要纳侧妃。大市的百姓今早一听说翠蝶坊今日门前搭上平台当街选秀女,都赶着涂个新鲜。公子您要是觉得实在是无聊没趣,一会雇上辆马车,也跟着凑凑热闹去?就说去看看那些大家闺秀难得一次抛头露面也不错```”
“翠蝶坊?我怎么不曾听过大市还有这地方?”夏小染听得一愣一愣的,便小声嘀咕道。不想这伙计耳尖得很,话原原本本的传入他耳中。
“公子是头回来大市的吧?不过看公子这般穿着因是西爵人才是。”伙计说着,看着夏小染含笑道。
“咦?这般穿着?难道东辽、南清和北域各国着装都不一样。”这她还真不知,虽说穿越来这也过大半年,可她倒是没怎么了解除了西爵以外的三国。
“多少都是有些差异的,毕竟各国风土不同。我也不是懂很多,只听这音不像是别国的便随口一说。”伙计笑道,便将手里的抹布收了收,又道:“公子,茶点还没给你送上呢。看我都只顾着说,忘了这事了。稍等片刻,马上就好。”语罢,便悠然转身往那泥巴砌成土吧台走去。
夏小染微愣,瞥了一眼这伙计的身影,又调转秋波朝地面望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这茶棚的伙计也有武功底子?!
翠蝶坊?
沐亲王?
选秀?
为什么要勾起她的兴趣同她说这些?
第一卷 受伤
突然觉得头疼,夏小染猛摇了摇头,按了按太阳|岤。阳光下,夏小染的左手无名指上一道红光闪现,瞬间消逝。她看着一边的茶水又抬头望了眼司寒离去的方向,心紧了紧。这坐了半天怎么也不见他回来?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一盏茶的功夫,夏小染见那诱人的茶点却丝毫没有要碰的冲动,一杯茶水端在手里,从热气腾腾到凉,她也没有要往嘴里放的意思。
总觉得不对头?却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夏小染偷偷抬眼看着四周喝茶谈话的人,突然有些焦躁不安。如果真同和想的那般,她这会定是落入龙潭虎|岤中了。
还是头一回那么迫切想要看见司寒的影子,夏小染时不时就偷抬眼往胡同匆匆一瞥,尽管几次都失落的垂眸低叹。
不知这会她要是付钱走人会不会让他们的什么计划泡汤,狠下歹心。夏小染这一念,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死就死,烂命一条,大不了就魂回现代。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夏小染猛地站起身,强忍着发抖的声音喊道:“伙计,结账,不用找了。”话音刚落,便在桌上放下一个碎银子,大步离开。
好在刚和司寒索要了些银子,不然一壶茶水加一个茶点就丢下一张一百两银票,她不亏死了。
旁桌上几人见夏小染离去,目光纷纷往一旁的伙计看去。只见他凝视着夏小染匆匆逃离的狼狈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轻步往前收了夏小染放在桌上的碎银,朝她的背影大喊道:“客官,慢走!”
瞧见不远处的小儿微愣,缓缓回头朝他干笑,又猛地转身匆匆离去。
茶棚下,座客依旧说说笑笑。伙计也继续低头做着他的活,只是他那如墨玉般的眸子俄然蒙上一层温柔的色彩,似错觉,只因那一丝柔和的光稍纵即逝。
夏小染见身后无人跟来,便一手扶着墙大口大口的粗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路滚落,最终滴落在地面上。
“搞什么?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嘛!自己吓自己。“夏小染自嘲的笑笑,正想提脚向前,嘴却被人猛地捂住。因着那人的力道,夏小染的身子不得已往后仰。
还不明状况,正想挣扎尖叫,却听到背后有人吃痛的恩了一声。接着一个虚弱的声音低低道:“小姐,是我。”
闻声,夏小染身子一僵。
见她不再挣扎,司寒缓缓放开手,又道:“这里很危险,我们要快点离开。马车在前面,这里过道太窄进不来。”语毕,他便伸手抓过夏小染的手,欲要上前走,只不想自己的脚步才往前跨出,身子就撑不住往前倾去。
回过神的夏小染这会才惊觉他的不妥,急忙扶住司寒靠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则背对着墙。被一个男人这般压着,一个弱女子怎的受得住。深吸了口气抬眼看他,见他此刻正一脸惨白的粗喘着气,似是很困难的吸允这这世界的空气。
夏小染慌忙的扶住他的右臂好让他绕过她的肩依附在她身上,却倏忽听到他恩的闷哼了声。惊觉自己的手上为何突然湿了?夏小染微微侧头一望,只见素手早已沾上红血。司寒被射中的右臂上,箭枝已然被折断,只是那箭头还残留着。鲜红的血像是道不容忽视的亮丽风景突地撞入视线,像是极其不满一直在血管中流淌,这会便不停的往外渗出,一滴一滴落地无声。
“怎````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夏小染蹙眉,看着刚刚还生龙活虎嘲讽她的司寒这会竟奄奄一息的靠在她身上,眼泪似有夺眶而出的冲动。
“箭```上有毒,小姐不要管我,赶快回府。”他低低道,气若游丝,却还是咬牙撑起身子,身体因着用力不停喘气,胸膛也跟着起伏不定。
“司寒,司寒,喂,你不要吓我。”箭、箭上怎么会有毒呢?夏小染瞪大眼睛看着撑着身子的司寒,豆大的泪不由得滚落。“我才不要回府呢,快点,我带你去找大夫。你把手搭在我身上,来,快点。”说着,便挽起他的左手,可是夏小染却发现他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只是身体似落叶一般的晃着,又有点大山欲倒的感觉。
看他如此,夏小染咬了咬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扶起他的手,道:“司寒,你听我说。你现在放松身子,靠着墙慢慢坐在地上。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处理你的伤口。”
扶住司寒的左手,夏小染使足了力,让他缓缓靠在墙上慢慢坐在地上。司寒虚弱的睁开一只眼,缓缓说道:“小小姐,你想```”想干嘛,这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嘴巴已经被夏小染轻轻捂上。她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讲话。见他乖乖闭嘴,夏小染的目光随即转到司寒右臂的断箭上。豆大的虚汗慢慢渗出皮肤,夏小染眉头紧锁。
她根本不懂医,大市她也算不上是熟悉,何况这箭带毒找大夫来指不定司寒就撑不住了。在现代,作为集团的继承人之一,她学过一些关于处理伤口的方法,其中就有如何处理被蛇咬伤的伤口。
可目前让夏小染觉得棘手的不是这伤口怎么个处理法,而是这箭头她该要怎么拔,万一她拔得不好,导致司寒失血过多那就更糟糕了。
拔箭头?不、不对,身上什么药物都没有,这,箭头拔不得```
突然想起在现代有人因插在胸口的剪刀猛地被拔起才导致当场死亡的案例,夏小染猛摇了摇头,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声道:“司寒,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我去找大夫很快就回来。”
话音一落,便起身跑起来。顾不及自己根本不会驾驭马车,出了胡同,夏小染一见司寒为自己备好的马车便往上一跃,顾不及这时候这一跃磕到的额头。慌乱之中夏小染一手死抓住缰绳,学着电视里面演的那般,又一手挥着马鞭随后狠狠往马身上一抽,便大喊道:“马儿,驾”
马儿被她猛地这扬鞭一抽,惊叫出声,两前腿猛地往前踢。明显已经是受到了惊吓,天失了方向的往前冲去。而夏小染只死抓住缰绳,从未驾驭过马车的她身体还是不停左右摇摆。微蹙眉,她尽量让自己坐稳在马车上。豆大的虚汗从额头流下,夏小染狠心的又挥了挥马鞭,这会,马儿跑得更是飞快。
庆幸那个什么王爷今日选什么侧妃,路上只依稀几个行人。远远的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又见那马车失了控制忙慌张躲让,退到一旁去。夏小染目光顾着四周,只求马上见到医馆这两个字,根本不顾马儿它要往哪奔去,而她的路要往哪走。
再次狠狠的挥鞭,可这一次没有落在马儿身上。手上的缰绳突然被人握住,还没晃过神,整个人已经落入某人的怀中。
“吁```”来人拉住缰绳,用力一使,便控制住马车。马儿听话的在一拐角处停了下来,宫弦夜眉头深锁,要不是他听见马蹄声,顺便一瞧,他怎么会知道这鬼丫头在跟自己玩命。还好来得及时,不然他真不敢再往下想,万一她要出了什么事,他会怎样?
“你不要命了吗?”声音带着满腔怒火就这样狂吼出,怀中的夏小染微微一怔,眼泪竟也无声息的滚落,她的主人像是讨厌极了它的存在,不停的用手不停的擦着。
低头看她不停的拭泪,宫弦夜心下一紧。他干嘛就不想看她掉眼泪?干嘛会突然觉得心绞疼得要命?
“变态男见到你太好了,快带我去找大夫,快点,不然司寒死掉了我怎么办?”知道是宫弦夜,没想到竟然会是宫弦夜,夏小染来不及激动的抱着他狂跳,便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对着他大喊的。
根本没有注意到宫弦夜突然僵住的表情,夏小染便自作主张的推着他下了马车。纵身一跳脚还没站稳就慌张的望着四周,口中喃喃着:“医馆到底在哪?”
突然想起了什么,颤抖着的手忙伸进自己的衣里,扯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对着神色凝重的宫弦夜,又说:“快点带我去找大夫,我还有钱,一百两够不够,不够我回梨园取?”
她刚才说什么?
不然司寒死掉了我怎么办?
一百两够不够,不够我回梨园取?
她不是说不回梨园的吗?
为了那个叫司寒的,她说她要回梨园取?
“宫弦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宫弦夜```”见他怔着根本不理自己在那急得乱跳,夏小染对着他狂吼道。
回神看她正怒视着自己,宫弦夜眉头紧蹙,她怎么可以因为别的男人这样怒视他,怎么可以!他不许!不许!不知是从哪涌上来的不知是醋意还是什么的东西突然冲破了宫弦夜所有的理智,不理会此刻的人儿是何等的焦急何等的难过,便对着那张还满是泪痕的小脸霸道的吻了下去。
夏小染被那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不知道为什么宫弦夜会有这样的举动。就单单觉得被吻得难受窒息痛苦,使出吃奶的劲用力的推开压上来的身子却发现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夏小染恼羞成怒,狠狠咬住宫弦夜正打算撬开她贝齿的软舌,血腥味如她所料的蔓延开来。可宫弦夜却连眉都没皱下,反而更加疯狂更加贪婪的摄取专属于夏小染的味道。
手慢慢移动,随着便托着她的头,霸道的吻突而变得温柔。根本不理会怀中佳人的不满,宫弦夜浅尝着她的唇瓣,却不愿就此罢停。
久久,他才停止自己的荒诞行为。宫弦夜惊觉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如此留恋一个连接吻都不会的女子。自嘲的笑笑就撞上夏小染嗔怒的目光,不知作何反应的她挥手便想要给他五巴掌,却无力的发现原来自己只有被欺负的份。手腕被宫弦夜握住,她还没破口大骂他是死变态大色魔,就看到一丝受伤的神色从那张俊脸上一闪而过。
来不及看清,宫弦夜已经转过脸去。不管夏小染接下来作何反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