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赵淑娴再生枝节,龙少爷没有和江翠莲一起吃饭;但他时刻注视着、担心着、关心着江翠莲的一举一动。[千千小说]当他看到江翠莲拎着包袱走出龙家大门的时候,心里蓦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并在心中阵阵哀呼:“翠莲啊!亲爱的翠莲啊!我对不起你呀!是我害了你呀!小翠莲!我再次向你发誓:‘我龙在天要用一辈子的爱补偿你’!”
江翠莲拎着包袱??走在前面,龙在天暗暗尾随在后——他要送江翠莲一程——他不放心怀着自己血脉的江翠莲一人回去,也舍不得江翠莲就这样离开他;他要再看看江翠莲——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从江州城到大王庄也就二十几里的路程,坐黄包车要不了两个小时就到了!但因为腆着大肚子,江翠莲怕被人家发现,想等天黑了再回家。因此江翠莲在城西玩了一圈以后,才雇了一辆黄包车回大王庄——龙在天也叫了一辆黄包车紧随其后跟着。
不管是过去拉黄包车的,还是现在开出租车的,都有热心人和“减料鬼”。热心的人会帮你拿这样搬那样,还一直把你送到要到的地方,尽可能的让客人方便些。而“减料鬼”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但不帮忙搬拿东西,就是送客也只是送到大路,而不进陋巷小道,更不会送到家门口,还有一段路程就你自己跑吧。
江翠莲今天雇用的这黄包车车夫就属于后者——刚到进大王庄的乌龙桥桥东,离江翠莲家尚有一二里路他就停下车来,说是天黑了要早点回头,让江翠莲自己走回去。
这大王庄与西边的小王庄截然不同——小王庄经济落后、冷落萧条;而大王庄兴旺发达,人稠物穰;什么茶肆酒楼、烟馆、赌场歌厅、钱庄银号应有尽有;虽然抵不上江州城繁华,倒也有几分热闹景象。
江翠莲下车以后,已经是暮色四合,不怎么看得清东西了!她肩上背着大包袱,正准备进街,却迎面走来一个尖嘴猴腮、垂头丧气的人。那人见到江翠莲只身一人,两眼骨碌碌的盯着江翠莲一番上下打量——只因天色已晚,双方都不大看得清对方,但模糊中又有一点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盯着身背大包袱的江翠莲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一伸手拽下江翠莲肩上的包袱,撒腿就往西跑——江翠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吓傻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乾坤一片漆黑……
“站住!把包袱放下!”江翠莲突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向那个尖嘴猴腮的农村人断喝,并向那个人紧紧追去。
“是他?是龙少爷?他怎么会在这儿的呀?”
从黄包车上跳下的龙在天少爷追到了那个贼人;那贼人一手紧紧抱住包袱,一手拼命挥拳摔打龙少爷。两人经过一阵博斗,才高力小的龙少爷渐渐力气不济,让那个尖嘴猴腮的农村人跑了。
“翠莲!别怕!别气!包袱被那个家伙抢了就算了!我这里还有两根金条呢!我送你回去。”龙在天少爷气喘嘘嘘的回到江翠莲身边,将她扶起,掏出本来就是带来给江翠莲的两根金条,放在江翠莲的口袋里。
“怎好又收您的金条呢!这让我过意不去啊!”惊魂甫定的江翠莲说。
“说什么过意不去?我欠你的太多了!怎么做都是应该的!”龙在天少爷把江翠莲扶上自己坐的黄包车,两人同车来到大王庄江家门前。龙少爷吩咐车夫稍等片刻,便搀着江翠莲下了黄包车。
江翠莲敲开家门的时候,她的母亲郑晶和弟弟江文华正在灯下在吃晚饭。江母看到江翠莲和一个英俊的富家男子一同回来,便赶忙放下碗筷,迎上前去问江翠莲:“翠莲!这位是……”
“妈!这位是龙少爷!”
“这就是龙少爷?快请坐!快请坐!”龙家对女儿恩重如山,江母对龙少爷当然是敬若神明了!
“伯母!我不坐了!车夫还在外面等我呢!我走了!”因为江翠莲是“非正常回来”,龙在天少爷不宜久留,免得徒生尴尬。
“龙少爷您这就走了?那您好走吧!”江翠莲的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地凝望着龙在天少爷——她哪里舍得让龙在天少爷走啊!这一走何日能相见呀!但龙少爷又不能不走——这一是母亲马上要问我现在回来的原因,那会让龙少爷难堪。二是龙在天少爷家里有个晓得我回来的母老虎,要是龙在天少爷回去晚了,又会多生口舌。
“翠莲!我走了!我以后还会来的!”龙在天少爷说罢,也用一双美目凝视了江翠莲三秒钟,然后一转身毅然走了!
“龙少爷好走!龙少爷慢走!”江母一直把龙在天少爷送到大门口,看着龙少爷上车远去了方才回头。
“翠莲呀!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有空回来的呀?又怎么到这么晚才回来的呢?”龙在天走了,江母便问女儿回来的原因。
“妈……呜……”母女连心,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的江翠莲,见到母亲这样的问她,也不管弟弟在场,就趴在母亲怀里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翠莲!哭吧!你尽情的哭吧!你有什么苦水就当着妈妈的面全倒出来吧!”江母一看到平时端庄稳重的江翠莲今天如此失控,估计在外面受了不小的委屈,心知女儿肚子里一定注满了苦水。因此不但没有怪罪江翠莲,反而紧紧抱住女儿,让江翠莲尽情发泄,她自己也淌下了眼泪。
江翠莲伏在母亲怀里足足哭了五六分钟,才控制住感情和泪水,哽咽着把与龙少爷发生故事的前后经过,大少奶奶赵淑娴闹事“逼宫”,龙夫人赠送四根金条,想生下“龙种”以后再认祖归宗补偿她。以及在街口遇险,金条被抢,龙少爷与贼人博斗,终被贼人逃脱,龙少爷又赠送两根金条的一应经过情况原原本本的告之母亲。
江翠莲的弟弟江文华,血气方刚;他在一旁听了姐姐的诉说,气愤填膺,一定要找始乱终弃的龙在天算账:“哼!富家子弟没一个是好东西!姐姐你别伤心!我明天就进城找那个姓龙的!为你报仇!”
“文华!这些事情你不懂!请你不要乱说!我和你姐姐会冷静处理好这事儿的。”江母一口把江文华压下:
这个江母郑晶,是个走路怕踩死蚂蚁的老实人,她的人生信条是“逆来顺受”、“吃亏是福”、“让人不蚀本”。这龙府是女儿的东家,龙夫人历来对翠莲不薄;龙在天少爷对翠莲也不错,每月初一都准时让冯管家送十个银圆过来;就是现在龙少爷对翠莲怎么样,那也是人家少爷瞧得起女儿,是真心的喜欢女儿;就是昨天晚上还要和女儿一起私奔;这可是一片真情,根本不是什么始乱终弃;要不是那个大少奶奶蛮横,女儿说不定就能嫁给龙家成为二少奶奶。
就是现在,人家也不是无情无义的抛弃翠莲,龙夫人送了四根金条,龙少爷又送了两根金条;以后还要把翠莲生养的孩子接回去认祖归宗,还要想办法补偿翠莲;如果翠莲不愿意嫁给那个万福祥,还想给翠莲一个名份。就从这些方面来看,说明人家龙府是很仁义的。对于这样的仁义人家又怎能轻言报仇二字呢?这就是笃实的江母对待龙家的看法,对整个事情的态度。但她对翠莲所说的那个尖嘴猴腮、似曾相识,抢了翠莲四根金条的坏家伙却是痛恨不已。
“翠莲啊!你说在街口抢你包袱的那个人是尖嘴猴腮,而且还似曾相识?”江母忿恨地问道。
“因为天色太晚,也看不清那个家伙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好象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被龙家的事情弄得神魂颠倒的江翠莲在那突发情况下,哪里还能辨认得清那人的具体面貌。
“哎……那个坏家伙,好缺德呀!好在有龙少爷又给了你两根金条,这样你们u子今后就不会受苦了!”江母见到女儿还有两根金条,心中觉得宽慰一些。
“妈!这两根金条就放在你那儿,由你用吧!”江翠莲是个孝顺女儿,她不管是拿到工钱,还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毫不保留地给母亲。
“嗯……我们先不谈金条的事,先想一想让你到什么地方去保胎生养。”此时的江母,最最揪心的就是如何尽快安置未婚的大肚女儿到什么地方去保胎生养——这是头等大事,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能让邻居知道,更不能让万家知道。一旦被外人得知女儿怀孕,那就不得了了:“翠莲呀!我这家里你是断断不能滞留的,而且连露面都不能露面。你想啊!你这肚大腰圆的怀着孩子,只要一露面,马上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满城风雨;马上就会传到西边小王庄万家,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因此,必须立即想个稳妥的地方,连夜把你送走。”
哎!读者诸君!假若一个女人丢下自己的丈夫和富有家庭,与心爱的男友私奔,即使怀孕了还心甘情愿的与穷困潦倒的过艰苦的日子……如果这是一部爱情小说或是电视剧中的一个爱情故事;一定会博得读者、观众的赞叹之声和羡慕的眼泪;甚至还有人大声呐喊——“为了爱情,什么不可以抛弃?”
然而,如果这是生活中一个活生生的事实,那这个女人一定会遭受到她周围所有的人的谴责;可能连她的亲人都不会原谅她——爱情故事越是刻骨铭心,越是荡气回肠,就越是受人喜爱。但如果是生活事实,就越是受人唾弃、遭人诅咒。只有循规蹈矩、从一而终、平淡无奇的爱情,才是真实生活的教课书——江翠莲目下的处境,不就印证这个说法?只不过她的母亲没有嫌弃她罢了。
“这……”江翠莲早在从龙家出来时,甚至在龙夫人决定让她先回来避一避的那个时候,就曾想过这个问题。可她只想到在家不能久住,却没有想到母亲竟然让她立即走人,这让她感到非常突然而又感到有点难受。
“嗯……把你放到什么地方去呢?”江母也不顾及女儿的感受,只是按她的思维继续考虑江翠莲向何处去的问题。
“这样吧!我把你送到你舅舅家去,他无儿无女,那儿倒是很僻静而又清静的。”
“妈!舅舅那个样子……”江翠莲好象有点“谈舅色变”,妈妈一提到舅舅,她就想到小时候在舅舅家,舅舅郑东山势利可怕的样子和做出的种种势利的事情。
“你舅舅虽然比较势利,但毕竟是家里人,总要比外人好得多,我想他也不竟得会坏你的事。再说还有你舅母呢!你舅母为人还是比较好的。”江母再三权衡,其他又没有什么好的亲朋,只有让女儿到她势利的哥哥郑东山那儿保胎生养稍微好一点。
“那就只好这样了!”听母亲这么一说,江翠莲一想也是——外人看到她一个少女未婚先孕,还不得到“头号新闻”似的到处宣扬?舅舅虽然势利,总不至于在外面说她的不是。
“翠莲!龙少爷以前送给你的绿宝石金戒指和带宝石坠子的金项链,以及每月让冯管家送给你的银圆,我都保管得好好的(由于龙少爷不断馈赠,一贫如洗的江家,现已是小富之家);龙少爷今天给你的这两根金条,我也放在家里;就拿一些银圆出来花用。翠莲啊!你赶紧吃晚饭,吃好了我们连夜去你舅舅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回来过。”
江翠莲味同嚼蜡似的吃着晚饭,江母就坐在一旁叙说她的“战略布署”。
“翠莲啊!我们先给你舅舅二十个银圆,让他吃点甜头他才高兴。另外,你的衣服都被那个贼人抢去了,我还得按照你的旧衣服做几套新衣给你送去;还要做小孩子的‘毛衫褂儿’;这些都不要你ca心,妈妈自会安排。只是你一个人在舅舅家要处处小心注意,凡事要多忍着点儿;要是你舅舅说了什么,你就揉揉肚子忍一忍,千万不要与他争吵;一吵开头就会常常吵,那就不好了。你一定要听妈妈话呀!”江母说着,那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妈!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凡事多多忍耐,不跟舅舅说什么,你就放心吧!”懂事的江翠莲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连忙表示不与势利的舅舅说什么;但刚刚说罢,那眼泪就潸然而下。
“翠莲!你别难过,我们这就走吧!文华也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现在就动身,以免夜长梦多,倘若有人来玩看见就不好了!”心里难受的江母见到女儿流泪,连忙劝慰江翠莲别难过,并催促立即动身。
“嗯!走吧!”江翠莲刚刚回家,坐不暖席,又要离家,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难受。
因为怕走漏风声,所以不好雇车,就连灯笼也不能打;u子三人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北边摸索。
时令虽已谷雨,天气初暖还寒,尤其是夜晚的气温更低。郑晶u子三人直冻得瑟瑟发抖。
郑晶的哥哥郑东山家住江州城北十几里地的青石村,从大王庄走过去,大约有二十几里路,u子三人就这样摸黑跑了两三个小时,才来到了青石村。
为了不显冒失,不让势利的哥哥见怪;同时也不知谈话结果如何,多了个心眼儿的江母,让儿子江文华陪着姐姐江翠莲在离郑家二十几米的地方等着——由她先进去与兄嫂见面后再作打算。
江母来到郑家门前,见里面尚有一缕灯光,便举手敲门叫喊。正要上床的郑东山听得半夜有人叫门,忙问何人何事;当听得是妹妹郑晶的声音,便转身打开大门。
“郑晶呀!你这么晚来干什么啊?”这个混账的郑东山,妹妹难得来一次,他不但不热情接待,还问出这么一句没道理的话来。
“我这么晚来,是有一件急事求你。”有道是“人到无求品自高。”到了求人的时候就矮三分;虽是兄妹,亦是如此——郑晶今天是来求人的,她也不计较哥哥的混账态度,便开门见山的回了这么一句。
“有什么急事?”郑东山一边把郑晶让进门,一边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