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下眼色,各自心照不宣。小铁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赵建国心领神会,手里拽着一截被他扯断的草绳跟了出来。
国民客栈空旷无比,寂静无声的后院里,夜空高挂的银河星星点点。小铁匠仿佛一尊塑像,站在一片空地上。他身后停放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赵建国移步上前,轻声问道:“兄弟,你可不可送给我一根绳子?我的行李箱坏掉了,里面的衣服撒了一地。”
“可以啊!等我找找看,还有没有多余的绳子。”小铁匠转身靠近马车,一边摸索,一边拉紧车上松散的货物。赵建国站立一旁观看,时不时上前搭把手帮忙。
小铁匠等对方凑到面前时,尽量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罗校长让我转告你一声,今天的事情他出手太重了!让我代为道歉,实在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建国愣了一下,然后掩嘴而笑,轻声道:“呵呵,那老滑头你别看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一个老顽童,骨子里非常喜欢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谢谢你带来的口信,其实也没什么,反正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小铁匠会心一笑,“他跟我说大丈夫做事不必拘于小节,如果你过于注重细节,拘泥小节,随时可以选择退出。他不想勉为其难,也不想强迫一个人做事。”
赵建国随即自我安慰,“没关系!我会改正缺点,努力克服困难。严师出高徒,严父出孝子。感谢他当头一棒,让我记忆尤深。”
小铁匠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他已经向国民政府教育部门提交辞职报告,理由是年事已高,体弱多病,请求告老还乡。明天早上出发,经过蚂拐镇返回西北老家。”
赵建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对方向他传达的这条重要情报,然后点头回应:“知道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他,让他毫发无损地离开蚂拐镇,安心回家养老。”
小铁匠一边配合赵建国协助他整理货物,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眼下军统和中统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双方的矛盾与冲突已经达到白热化的程度。此去前路多凶险,豺狼虎豹挡中间。蚂蟥一带都快变成无人区和死亡禁地,更要命的是死亡地区前面的蚂拐镇,镇上鱼龙混杂,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敌伪特务聚集。”
小铁匠顿了顿,接着说道:“偏偏那地方又是必经之路,咱们根本没办法绕到走。罗校长还特别交代,西北马帮已经驻扎蚂蟥地,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西北马帮名义上是一群土匪,土匪头子实际上却是军统西北站长刘占元。此人心狠手辣,灭绝人性,仗着自己是刘震天的义子无恶不作,为非作歹,赶尽杀绝,深受刘震天的宠爱。”
赵建国沉默良久,“刘震天”这三字再次唤醒他沉睡多年的记忆。而现在他将再次面对记忆中的那些人,那些面目狰狞,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谢谢你的善意提醒!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争取天亮之前,到达蚂蟥地!”小铁匠扯一根麻绳递给赵建国,“赵老师,这根绳子送给你!”
“谢谢,路上注意安全,你多多保重。”赵建国再次叮嘱。
小铁匠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跳上马车,拱了拱手,“你也多加保重,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赵建国攥麻绳回到客堂,抱起箱子回到客房。
咯哒咯哒门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小铁匠星夜兼程,驾车一路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