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怎么有,简直刹不住脚了,两个月打穿直隶、山东,一口气冲到黄河边,沿途破攻破河间、兖州府城,俘杀明鲁王以及乐陵、阳信、东原、安丘、滋阳五郡王,有人还过黄河洗劫了海州。这次入关打得太顺,掳掠人口、牲畜、钱财数以十万计,人人都发了财,但报应也来了,大清兵再横也惹不起瘟疫,打仗没死几个人,前后死于大疫的却超过三万人,阿巴泰贝勒无奈之下冒险分兵,还把去海州的那帮家伙都关起来,说是怕他们再带来瘟疫——大营里每天有人死,这场大疫不知何时是个头,清兵看着被拖上板车的同伙就心酸,这帮家伙真可怜,钱还在命却没了,这个厄运千万别落到自己头上。
中军大帐,阿巴泰听了斥候的探报,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点燃顶级人参烟,继续喝他的杏花村老酒——他老人家就好这一口,这些好东西是女儿二妞孝敬的,巴扬哈专程从鹿泉跑回来捎给他。
依照大清国惯例本来应该亲王、郡王带兵出征,阿巴泰自己也不想当这个丐帮头,但皇上自从辰妃去世后身体越来越差,无法御驾亲征,其他几个亲王、郡王中,老代善年事已高、济尔哈朗明哲保身、阿济格有勇无谋、多尔衮偏于文弱、多铎又太过精明,算来算去只有阿巴泰最合适,而且他还是李榆的老丈人,大同方面多少要留点情面,在皇帝和勋贵的苦劝下,阿巴泰只好接下差事。
按照阿巴泰的本意,大清兵入关大抢一通,再分给女婿点好处,混几个月回辽东了事,但明军实在太窝囊,各旗的奴才抢红眼,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横冲直撞向南打,还大胆包天过黄河抢了海州港,这下麻烦了,他费尽心血讨好大同,就是怕大同出兵,动他女婿的产业后果很严重!
阿巴泰是沙场老将,打仗的眼光还是有的,很早就派图尔格带三万人在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交界地带运动,如果大同动手至少可以抵挡一下,给他集中兵力的时间,不过女婿怎么突然从徐州钻出来?看样子还想要断他的退路。
“主子,让奴才去和姑爷谈谈,咱们是一家子,何必打打杀杀呢,奴才说句挨刀的话,咱们大清就是不该和大同打仗。”陪着喝酒的巴扬哈说道,这家伙自从卸任驻丰州通商大使后越混越差,从二等梅勒章京降为二等牛录章京,但阿巴泰信任他,见不得人的生意都由他经手。
“你这奴才不懂主子的心意,我大清兵这回走得太远了,额鲁不打一仗无法收场。”阿巴泰喝了一口酒,翻出地图仔细看起来。
“咱们撤吧!”巴扬哈喝退侍卫,压低声音对阿巴泰说道,“主子,二妞格格说了她名下的黑鹰商社股份有您一份,归化银钞行在辽东的银钞、债票生意也要全交给您做,您将来的日子好着呢,自家人打起来算什么事啊!”
“来不及了!”阿巴泰抱着头沉思一会儿,大声叫来侍卫下令道:“立即通知图尔格抢占德州,其他各部同时向德州集结,此令十万火急,不得有误!”
顺德府,内大臣图尔格更早知道大同出兵的消息,他家老十六遏必隆被人家赶回来,路过鹿泉发现保定总兵姜镶正在关闭榷场驱逐清国商人,马上跑来报信——大同与清国商人在鹿泉大做两个月的生意,姜镶还派兵保护,顺便按三十取其一收取市税,明清两国打成一片之时,保定、真定却出现局部和平,姜镶既赚到钱,又捞取了民望,如今突然关闭榷场,显然他的黑后台要出手了。
大战在即,图尔格下令全军火速进入真定,然而,清军却磨磨蹭蹭不动窝,理由还很充分——西路大军号称三万,但只有五千满洲八旗兵、三千蒙汉八旗兵和两千外藩蒙古骑兵,其他人不过是群老百姓,这点实力去和大同军硬打简直是找死。图尔格清楚真实原因,这帮家伙口袋里都装满钱,当然不想去拼命,但满洲八旗桀骜不驯惯了,除了皇帝和自家主子,大概也只有亲王、郡王一级的人物能吓住这帮家伙,他不过是个世袭三等昂邦章京,镇不住场子,只能耐心说服劝导,扯皮数日后,阿巴泰的军令到了,图尔格松了一口气说,你们不想打硬仗也罢,按照饶余贝勒的军令马上退往德州,这总行了吧!
不行——各旗头目们还是不干,宣称他们盯了顺德府城很久,已经联络好城中的内应,还拉来一大帮逃兵和盗匪打头阵,送到嘴边的肉不能不吃,顺德府城一定要打,而且一天就能拿下,八旗老少爷们一闹,图尔格只好答应临走前再让他们捞一票。
顺德府的明军几乎都被调往京畿勤王,府城只有少数老弱残兵,知府吉孔嘉只好把城中的差役、民壮赶上城墙据守,这点力量显然不堪一击,逃兵、盗匪冲在前面架云梯攀城,清军躲在后面放箭掩护,城中乱民趁机放火抢劫,顺德府城内外失据,不到一天就失守,吉孔嘉携家小殉难——顺德府城大开城门,清军争先恐后冲进去,伙同烂兵、盗匪、乱民大肆掳掠,大掠三天封刀是历来的规矩,皇帝在这儿也得让着他们,图尔格站在城楼上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八哥,斥候回报,内丘、南宫出现大同军侦骑,必须马上向德州撤。”遏必隆匆匆赶来报告。
图尔格指指一片混乱的顺德府城,然后苦笑着说道:“老十六,八哥现在只有靠你了,给你五千人马抢占夏津,我随后就带大队人马赶到。”
“八哥,你放心,我在夏津等你。”遏必隆挥舞拳头答道,他阿玛额亦都生了十六个儿子,他和八哥图尔格感情最深,也最听图尔格的话。
额亦都家的关系比较乱,老汗的四格格先嫁给乌拉贝勒布占泰,布占泰身死族灭后,又改嫁额亦都生下老十六遏必隆,额亦都死后再嫁图尔格,所以图尔格既是遏必隆的兄长,也是遏必隆的后爹,四格格既是遏必隆的嫂子,又是遏必隆的亲娘,有这层关系,哥俩走得特别近,后来还惹了一场祸——图尔格与四格格生下一女,也就是遏必隆的妹妹兼侄女,嫁给褚英家的尼堪,婚后多年无子,四格格便指使这哥俩把女仆之子抱来说成自己女儿所生,以外姓子冒充宗室是大罪,东窗事发后,四格格被革除和硕公主称号,强制与图尔格离婚,哥俩也被免职,虽然以后官复原职,却成了八旗的笑柄。
遏必隆急行军一天一夜到了夏津,稍作休整便下令攻城——夏津是座小城,没有明军驻守,守城的只是些差役、民壮,老百姓对付不了清军,遏必隆打得顺手,亲自爬云梯登上城墙,夏津失守在即。
“不好了,呼图克图巴图鲁打来了,快逃命啊!”城下戒备的外藩蒙古骑兵突然大叫,调转马头就逃,这时,远处出现三色黑鹰旗,无数铁骑呐喊着杀过来,清军无力抵抗,乱哄哄地四处逃窜。
糟了,大同铁骑有好几千,我才五百旗兵,这一仗败定了——遏必隆知道大势已去,心一横从城头跳下来,一瘸一拐没跑几步便当了俘虏,随后就挨了一顿痛揍。
“额鲁哥哥,我是遏必隆,救命啊!”遏必隆吃不住打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