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他在教室里能从女生中杂乱的脚步声中分辨出她的脚步,能从人群中第一眼看到她的身影,甚至能分辨出她呼吸的气息。
后面有几个人讲话,说了些什么,梁国成根本都没听见。当会议主席宣布会议结束时,他第一个冲出会场。一路小跑,向杨树林跑去。当跑进树林,远远看见小雨缩的脖子,不住的搓着手,来回跺着脚,朝他来的方向焦急的看着。他紧跑了几步,跑到她跟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感觉她在微微颤抖,像似抽泣,他放开她,双手抱住她的头,看见她眼睛里有眼泪。他觉的她冻坏了。他知道出生在上海的她,不喜欢北方的冬天,尤其是数九后,空气干燥,冰天雪地。他有些不知所措,赶快道歉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雨抽泣着没有说话。梁国成脱下大衣披在小雨身上,扶着她俩人坐在石登上:“是冻坏了吧?”他从裤兜里掏出手娟给她擦着眼泪安慰她道:“以后,起吗我这一走两三年不在你身边,要多注意身体。”
“什么时候走?”小雨停住了抽泣,突然问道。
“明天早上八点集合,然后去兵站换军装。”梁国成答到。
离别前的俩人,都知道留给他们的是最后一个晚上,都有一种时间上的紧迫感,都觉的有千言万语要对对方说,可是面对对方的时侯又不知从那说起,他们俩脑子一样的混乱,相互凝视着对方,大脑急速着理着思绪。树林里死一样的寂静,时间像静止了似的,只有北风吹的地上落下的枯叶沙、沙,的响声。还是小雨先打破了沉默,道:“我有些害怕,后悔不该让你参军。”
“作为新中国的大学生,响应党的号召,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是我们当代有识青年的光荣,和伟大使命!怎么能说后悔呢?”梁国成激动起来。
“我当然懂这些道理。”
梁国成慷慨激昂地:“为了新中国我情愿贡献出我的青春甚至生命!”
“我也是这样想的,当祖国需要时我也会献出生命。”小雨也激动地说。
“那还有什么后悔的呢?”梁国成问。沉默了一下,小雨突然起来扑向梁国成,紧紧抱住他又哭泣起来。哽咽着说:“我怕失去你。”这个问题他从没考虑过。他还年青,才二十岁,年青人不怕死,因为死对他还太遥远。当老年人有人问他岁数,前面总要加一句,还小了,才说他岁数,因为有危机感。他也没有想过死,因为他没有一点危机感,在他身边从没有过危险。他从小生长在商人家庭,无忧无虑,不愁吃穿;不像穷人家孩子,看到父母整天的劳碌,吃了上顿没下顿,生了病没钱看病的生存危机。尤其到了冬天,穷人家的孩子穿不上棉衣,家里没钱买煤,冻的手脚开裂,流淌着血;那年没有穿不暖,吃不饱,冻饿而死扔到城墙边下的死孩子。所以穷人家的孩子对生死,在他年龄很小时心里就有阴影,而生在商人家的他根本没有一点感受。
小雨说到失去他,他的心的确颤了一下,毕竟那是战场,打仗怎么会不死人呢?他心里出现了些恐惧,但是很快就过去了。年青的他,对新中国的热情,胜过一切。
梁国成安慰小雨道:“在朝鲜,我估计敌我双方几十万人作战,哪能恰巧打住我呢?”
小雨怪道:“子弹又不长眼睛。”
“代兵的首长说,咱们大学生去部队,是按解放军干部待遇,补充志愿军部队的文化不足,分配到各个部队当参谋的。”梁国成信心满满。
小雨停止丫哽咽,擦着眼泪说:“我连作了几次同样的梦,每次都梦见你浑身是血,站在我面前,不说话,摆了摆手,扭头就走。我在后面追呀,怎么也追不上。”
梁国成笑了,拉住小雨的双手说:“你真天真的可爱!做梦也信。”
小雨也笑了,天真地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消除了顾虑,俩人手拉手,小雨头靠在梁国成肩上,依偎着他,幸福地在树林小道上散起了步。热恋中的人在一起,心中燃起两团火,能融化冰雪,抵遇寒冷,幸福似乎就在他们身边。他们谈着走着,似乎前面有一道光环,他们一直超那光环走,那就是他们幸福的终点。那里没有数九寒天,没有刺骨的北风,忘记了学校告知的晚上别出宿舍。一直到看校门的老职员发现了他们,冲他们喊到:“这是那个班的学生?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睡觉!”
俩人听到叫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知道太晚了。小雨抬手想看一下手腕上的上的手表几点了,在这后眩月的夜晚,只靠星星的那点微光,根本看不清,也只好作罢。小雨扑向他的怀抱,续尔又脱了出来,俩人面对面的站着,凝视对方,千般的不愿,万般的不舍,还是梁国成打破厂僵持:“太晚了?”
小雨脸上突然没有了表情:“是太晚了呀!”
“门房大爷催了?”
“我听见了。”
“回宿舍吧?”
“回宿舍。”
俩人恋恋不舍的四目相对着,一步一步往后退,谁也不愿先扭头。突然小雨跑了回来,抱住梁国成吻了一下他的脸,莞尔一笑,跑出了树林。五十年代的人,也只有受过高等育的恋人,才会手拉手,也只有在有在晚上。如果在白天逛街也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并肩走都很少。小雨今晚的举动,在当时看来近乎疯狂,连梁国成都惊呆了。等他回过神来,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香味,冲进他的肺腹,使他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