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安静的瞬间,原先浮在半空的天灯同时熄灭,整个天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静得像是连空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真特喵抠门,连盏灯都不给留。”
雪河啐了一口,伸手打了个响指,只见一抹暖暖的白光从她的指间缓缓升腾起来,将那张漂亮的脸蛋再次照亮。
她蹲下身,双臂抱膝平视着他。满头雪白的银丝随意散在身后,被斗蓬的正红色衬得格外分明。一双银眸澈亮,如冰面浮波;五官端庄而精致,眉宇间少了分妖娆,却添了分睿智,更显国色天香。
“雪河?”
虽然样貌有些变化,但还是可以一眼认出她就是先前在处刑司大堂上见过的女孩。她如今这样貌,眉眼倒真是跟骏猊有几分像,况且先前骏猊也说过,那就是雪河本尊。
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死囚牢,不知外面到底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道她这次出现怎么又换了副样子。
你们天上的神仙真会玩。
“现在就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总可以说实话了吧?”
她现在的气质跟在凡间时截然不同,一双银眸锐利如鹰,竟跟先前大堂上的骏猊如出一辙,覃柏与她目光相接的瞬间不由打了个冷战,本能地迟疑:
“……啊?”
雪河可不像骏猊那么有耐心,见他还不老实,伸手就像以前一样拧他的脸、直揪起老高,嘴里还咬牙恨恨道:
“还真想死啊你?”
虽然面前女子从样貌到声音到眼神全是陌生的,但是这招术这手劲这痛感却熟悉无比:
“痛!……你真是雪河啊?”
“要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谁会有兴趣来见一个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傻缺死囚?真当天庭还能大发慈悲给你临终关怀吗?呸!”
这张利嘴,绝对是雪河没错了。
“我以为,你真的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顾不得疼,更顾不得丢脸,覃柏竟然就这样顶着一张被她手撕到扭曲的表情,很没骨气地咧开嘴,痛哭流涕。
哪怕有天大的脾气,面对这么一张涕泪横飞的脸,雪河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我怎么偏就看上这么一个怂货中的奇葩呢?
到底还是心软,雪河终究松了手,顺势将这没出息的家伙搂进怀里。他的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轻轻颤抖着,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着她。
——救命稻草,这个比喻倒是一点也不夸张。
“喂,差不多得了啊。说正事。”
雪河语气冷冷地,却忍不住同时安慰地拍拍他的背。
他这才略略止住,转过脸去,用袖口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
雪河叹了口气,伸出手,温柔地将他散乱的发丝理顺。看来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经历过这一遭处刑司大堂的常规审讯,这没见过世面的小河神怕是吓都吓得死过几回了。
直到这会儿,他这真魂才算归了窍吧?
“夫人,你本尊更好看。”
雪河气极反笑——我还能说什么?都这副德性了还不忘拍马屁,难道我还真能继续大嘴巴抽你么?
见她露出一丝笑意,覃柏这才大着胆子问:“你真是天上的公主啊?”
“少跟我臭贫,老实交待你自己的问题!”
“嗯。要是堂上的天官都像夫人这么问案,根本不用费劲我就肯定全招了。”
雪河抬起巴掌,瞪他。
“好好,我说。”
覃柏立刻变乖:“先前在王府里我日日都只顾忙着处理政务军务,还哪有工夫想别的啊?哪怕是当初在城外置的那处宅子里,我也都是先把公务搬过去,一刻都不敢耽搁的……成婚的那三个月,我忙成什么样,你都瞧见的呀。”
这倒是实话。
那天他当着众人把她抱进屋里,结果刚上了床就呼呼大睡过去,这种事说出去哪个能信啊?直到睡醒起来也不得闲,居然就接着跑去看公文了——以至于雪河觉得自己美貌无双的人皮囊受到了严重侮辱、必须得做点什么挽回尊严!
“别扯没用的!你那口供到底是什么鬼?!”
显然他在哄女人开心方面是颇有些天份的,雪河这会儿气已然消了大半,故意板起脸问道:“你脑子坏掉了吗?到底是怎么想的能把口供写成那样?!”
“唉,反正我是孤身一人没什么牵绊,你若是生气不愿再见到我,我这么活着也是怪没意思的。”
覃柏叹了口气,语气中竟是染上一丝凄凉。
雪河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十分受用:
“少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