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猊双手抱在胸前,略带微笑地看着他:“我也有兄弟,换做是我兄弟摊上事,大概也会这么做。”
“但是他没必要承认蓄意杀人的事。”
覃松气得暗自咬牙,恨不能现在就抓过覃柏来抽他顿嘴巴,当面质问他口供是个什么情况。
骏猊咳了一声,看看他手里的供词,那意思:是不是该还我了?
覃松却皱着眉头:“覃柏这个人我最了解不过了!作奸犯科这种事,他根本就没那个胆子!……我认为此案疑点颇多,难道你真打算以此定案吗?”
“我若想要这么结案,你根本就没机会看到这张纸了!”
骏猊见他不想给,倒也没再坚持,掏掏耳朵说道:“你以为处刑司的天官这么好当啊?这么办案会遭雷劈的喂。”
一旁的蚆螛也点头道:“没错,疑点确实特别多。我看了他最近三个月处理的公务,谨慎细致又十分勤勉,比真正的赵峥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真是一个贪图富贵享乐的人,只做表面工夫可是做不成这程度的。”
覃松闻言也说道:“我弟弟天生胆小,做河神时也是处处认真小心,从未出过差池——偏偏那日就搞错了时辰害死赵峥,当真是绝无仅有的事!”
“唔。”
骏猊叹了口气:“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蚆螛问:“地理司的存档你都查过了?”
“嗯。”
“有没有一种可能——覃柏并没有搞错,而是地理司的通告文书被人做过手脚?”蚆螛眯起眼睛说出一种阴谋论。
此言一出,对面的两人几乎同时愣住。
“若真是这样,那问题可真就严重了。逆天改命之嫌,这可是重罪。”
骏猊摸摸下巴,暗自思索着要如何继续查下去。
“那……”
覃松手上仍拿着那份要命的口供,试探道。
“那东西就是废纸一张,若是想要你就自个儿留着吧。”
骏猊倒是大方,只是他这么一说,倒是轮到覃松不好意思了。
覃松略一思量——这口供上毕竟加盖着处刑司的大印,非同小可。到底还是小心地卷好双手递还:“处刑司办案,还是可以信得过的。”
骏猊一笑,接过来收入囊中:“放心,只要他行得端正,处刑司自会还他清白。”
见对方这么痛快,反倒显得自己方才的计较颇有些小家子气了。覃松顿感羞愧,又从怀中取出那只粉盒,说道:
“此物来自王府,乃是王府侧妃洛红椿毒杀数百名马匪的重要物证。但据她本人供述,此物剧毒无比,但并非出自她本人之手,而是另有其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个人心里基本都可以断定就是雪河落下的东西没跑了——也只有祝始仙尊才能做出这么邪性的东西。
“啊,洛红椿。”
蚆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是不是有个叫逆江的师兄在京城做国师?似乎还会一些邪门妖术。”
小六的视线转向骏猊:“更有意思的是,赵峥出事那几日,此人正在王府做客,你说可巧是不巧?”
骏猊一惊:“你怎么知道?”
蚆螛拍了拍身边堆得如小山般的卷宗:“切,你以为你六哥真为享福来的?这几日,我可是将近三年来地理司关于王府的记录卷宗可是都看了个遍!”
说着,蚆螛伸手在那大堆卷宗里扒了扒,两指捏出一本来扔到骏猊手里:“准确地说,就在赵峥出兵那几日,此人都一直住在府上。”
那是地理司的地方志副本,事无巨细记载了王府几日来的出入人员、事由、停留的时间等等。骏猊一头雾水地迅速翻了一遍,上面确实记载了逆江入府和离府的时间,统共不过寥寥数十字,都被醒目的朱砂标记出来:
“……这,很平常啊,也没写什么啊?”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这才奇怪啊!”蚆螛一脸‘你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表情,懒洋洋地解释道:
“依着地理司的记录,那叫逆江的来了之后与洛红椿只见了一面,便在王府住下,整日既不出门也不见客,把自己关在屋里七八天之久连饭都不用吃——都干嘛了?”
“难不成,元神出窍?”
“那就是你的活儿了。”
蚆螛笑嘻嘻地耸耸肩:“我只负责采集信息、告诉你哪里可能有问题而已,接下来怎么查,那就看天官大人自己定夺了。”
“得,谁叫我就是天生的操心劳碌命。”
骏猊将册子丢回去,叹了口气抱怨道:“您老人家一句话我就得跑断腿。”
“你也甭说这怪话!我就感觉这里头另有文章,弄不好还真整出个大案来。”
起初覃松还有些担心,但冷眼瞧这两人看似谈笑风声,但思路敏捷、对案子一丝不苟,正事一点儿也没落下,便对骏猊抱拳道:
“有朝一日覃柏若能沉冤得雪,我定不会忘记贤昆仲的恩情!”
骏猊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转身牵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