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逆贼,你屠戮士绅,不得好死!”
“尔等糜烂江南两路,已是不容于大周,本将在地下等着永乐朝的诸位。”
“圣公大人,您不是标榜要为小民做主吗?为何破坏田地,断小人的生路……”
一声惊呼,方腊从床榻上惊醒。梦中的最后一幅场景,是一位手握锄头、脚踏秧马、背上绑着曲辕犁的瞎眼老农,流着血泪在控诉他。
身段儿窈窕、皮肤水滑的妃子醒来,将柔软香弹的身子靠过去,“陛下又梦魇了?啊,陛下出了好多汗,容臣妾找医学博士过来。”
“自愿”投靠永乐朝的几位名医,一股脑地来到圣公方腊的寝室。
名医就是名医,半个时辰之后,服过药的圣公大人沉沉睡去,只有眼皮依然在不时抖动。
园林中的花木生长极快,已彻底摆脱了单调和干枯,散发着勃勃生机。乳燕、黄莺和喜鹊陆续归巢,挨个儿喂养嗷嗷待哺的雏鸟。
春雨下了好多天,云开雨歇的日子非常难得。光线略微刺眼,照在身体上却很舒服。
十几种南洋香料调和出的名贵熏香缓缓燃烧着,浓淡难辨的香气充盈整间寝室。
温度、湿度都很合适,睡眠质量因此得到保证。草药苦到极致,但效果显著,方腊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前线用兵甚急,虽然永乐朝的库房中存了足够五十万人吃两年的粮食和粗盐,但方腊还是坚持以身作则,极少铺张浪费。
稀饭熬得米粒均匀,滑而不粘。
炊饼是皇后亲手做的。永乐朝的皇后在床边守了一晚,做完早餐便支撑不住,去休息了。
三样小菜,两荤一素,是三位最受宠的妃子的得意之作。
用完早餐,在侍女的精心服侍下漱口,换上宽松简约的淡黄圆领衫袍和皂文靴……方腊在石凳上呆坐了一会儿,直到画梁下的小燕离去,才擦擦眼角起身,前往西厅。
几个月未出战,方腊的腰身再度显得肥硕。
方腊坐在靠北的花梨木大椅上,勉强笑笑,让方肥、沈寿、方天定,以及刚从前线返回的石宝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有那么几个月,永乐朝上下特别讲究繁文缛节,或者说“排座次”,方腊本人也沉迷于唯我独尊的氛围中。
但随着战事迁延日久,已经成为人上人的永乐朝高层不断摸索着大周全貌……渐渐地,他们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仍然是土包子。
方肥是方腊的本家,如今是永乐朝左相。
沈寿也是文臣,在永乐朝内部和方肥分庭抗礼,不久前正式被封右相。
方天定是方腊的侄子,被大周军和方腊军的将士公认为永乐朝战力第一。
石宝是跟随方腊起事的老兄弟之一,位列“四大元帅”,在战场上癫狂无比。
按照惯例,应该是从前线返回的将领先上报,然后再议事。圣公大人朝石宝点点头,只见石宝元帅先朝方腊那边拜了拜,而后走到江南舆图前,道:
“开春之后,我永乐朝大军再度出击。”
“末将在苏州-昆山-嘉定一线,与大周军连战数场,如今稳守吴江-周庄-青浦-松江一线,正抓紧时间修补城池,修缮器械。姚平仲和高邮军的船队勾搭在一起,经常骚扰我军后路,再加上河流交错,西边的太湖船队经常偷袭,故而我军总体进展有限。”
“薛斗南则在西南的山岭之间进军,已经打到了黄山脚下。这些地方的官军已被我永乐朝打过一次,薛斗南将军势如破竹。”
“钱塘江以南,庞万春将军于清明当日攻下婺城。一天之后,东面的潘文得将军攻下了台州。我军在这两个地方搜到的粮食布匹非常少,应该是被刘光世全部抢走了。”
大周军不可能从杭州西面攻过来,具体情况方肥等人最清楚,所以石宝没有提。
杭州北面的情况,石宝也没有提,因为那是永乐朝所有军将士兵心中的痛:杭州以北的德清县城和湖州城两根铁钉,牢牢挡住了方腊军进军太湖以西和江南西路的通道,基本断绝了永乐朝顺江而上的可能。
方肥在座位上行个浅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