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堂的大半税收来自商税、矿税和市舶税,最近十几年,契税常年暴增。
圣熙二年,田税在国库收入中占比刚好四成。
虞允文和大部分的大周士大夫一样,鄙视商人,但重视商业。
在士大夫的心里,天下人心,以及天下人心背后的“道统”,只能以圣人之学引领。只有引人向善,使人人守礼,才可致天下大同。
大周的秀才和举人,放到乡野就是小民口中的乡绅,官员口中的绅民。
举人进士及第,就成为了鲤鱼跃龙门的人尖尖。这些人组成了朝堂控制万里河山、亿万生民的重要纽带,是皇周政权的基石。
经制官员,也就是身在官场的士大夫。这些人向来以圣人子弟,正人君子自居,在生活行事中保持着本阶层的独特标准。
和千年以内的大部分时间一样,大周的士绅阶层瞧不起商人,不会欠商人的人情和金钱。他们可能会巧取豪夺,可能会在赋税上动手脚,可能会把商人破家灭门,但就是不会在明面上欠商人的东西。
此刻在船尾,虞允文的视线穿过整齐的官军船队,注视着后面跟着的几百艘大小商船。
读书几十年,加上经常在夜间处理公文,再加上大周的照明条件还很差,虞允文也患有在文官群体中高发的“视近怯远症”。
模糊的视界令虞允文感到些许心烦,“张将军,后面跟着的那些船只,全部是明月集大小商户的?”
张天垒看看身着蓝袍、绿袍的属官,以及身着小吏常服的文吏,再看看同样位列中军将官的几位都指挥使,硬着头皮说道:“倒也不全是,也有勋阳等地的富户……其中有两艘船,便是标下租用的。”
船桨破水声中混入了窃笑声。
虞大人挥挥衣袖,“我大周太祖皇帝曾有谕令,劝天下人多赚金银田亩,好让子孙享福。想发财,没什么不好。”
“明月集的商户既然心系国朝,献上防疫良策,还不远万里,冒着危险前往江南,本官自不会让他们寒心。”
光是甜枣还不够,虞允文还借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旦有人趁机在江南恶意哄抬军用物资的价格,大发国难财,他就不客气了。
张天垒若想在江南顺利建功,履行自己对底层将士的承诺,离不开李响和明月集商户的长久支持。所以他不惜被文官和其他将军耻笑,也要配合张万里行事。
夜晚船队停泊的时候,张天垒乘坐小船来到张家商号的豪华客船上。
“张将军终于到了,快些请进。”
张家商号派驻明月集的大掌柜,叉手微微弯腰,笑着说道。其他商号的掌柜或者管事纷纷见礼,请都指挥使大人坐上主位。
张家商号背后是京畿道张家,是当今太后的娘家。
张天垒摇摇头,坐到那里也不说话,只是拿过一碗羊羔羹吃着。
张家掌柜讨好道:“敢问张将军,虞大人怎么说?”
张天垒放下漆碗,叹口气道:“本都将这次真是丢人了,被虞大人在那么多人面前敲打。没准啊,还没有到江南,本都将贪财的名声已经传遍大周了。”
张家掌柜心中哂笑:大家打了这么多次交道,谁不知根知底?哪个武将不好财?不过是想多要好处罢了。
“虞大人的意思是,不阻止大家去江南发财,还会在途中购入一批石灰、皂角和烈酒等物资。如何去做,诸位东主自己考虑。”张天垒将虞允文的意思传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