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哥仔细一望,却是阿如老板,胖胖的,正坐在汽油灯下,出着一脸的油汗,使劲地睁大着眼睛望着桌面,非常焦急的模样。他的大肚子紧贴着桌于边,恨不得把桌子推翻了似的。背着门边坐着的是孟生校长兼乡公所的书记,瘦瘦的高个子。另一个坐在博青山下手的,是葛生哥那一带的第四保保长傅中密,也就是傅家桥济生堂药店的老板,是个黄面孔、中等身材的人。
“啊呀!这事情怎么办呀!”傅青山忽然叫着说,摸着一张牌,狡猾地望望桌上,望望其他三个人的面色,“要我放炮了,阿如老板,哈哈哈……就用这张牌来消你的气吧发财!”他说着轻轻把牌送到了阿如老板的面前。
“碰!”阿如老板果然急促地大声叫了起来。
“呵呵,不得了呀!你乡长拿这张牌来消他的气,别人怎么办呀?”孟生校长耸了一耸肩。“发财全在他那里了!”
“还要开个花!”阿如老板说着,把刚模来的牌劈的往桌上一拍,顺手推翻了竖在面前的一排。
“完了!完了!”中密保长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牌,“这个消气可消的大了,三翻满贯!”
“哈哈哈,我是庄家,最吃亏!”傅青山笑着说。
“消我的气!那还差得远呀!”阿如老板沉着面孔说。
“我非一刀杀死那狗东西不可!……”
“呵,那大可不必!那种人不值得……”傅青山回答说。
“你们也得主张公道!”
“那自然,那自然,我们都说你没有错的。来吧,来吧,再来一个满贯……什么事都有我在这里……现在要给你一张‘中风’了……”
“哈哈哈……”大家一齐笑了起来,有人甚至侧过面孔望了一望门边,明明是看见葛生哥的,却依然装着没看见。
葛生哥站在那边,简直和站在荆棘丛中一样,受尽了各方面的刺痛,依然不能动弹丝毫。他知道他们那种态度、那种语言和那种笑声都是故意对他而发的。但是他不能说半句话,也不敢和谁打招呼,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又苦恼又可怜。他的心中充满了怀疑和恐惧,他摸不着一点头绪,不晓得他们到底是什么用意。
麻将一副又一副,第四圈完了,傅青山才站起身来,望见了门边的葛生哥。
“啊,弥陀佛在这里!”
“是的,乡长……”葛生哥向里走了几步。
“几时进来的,怎么没看见呀?”
“有一会了……”
“哈哈哈,真糊涂,打起牌来,请坐请坐。阿如老板,”他转过脸去对着阿如老板说,“弥陀佛来了,大家谈谈吧。”
“我要你把他兄弟捉了来,”阿如老板气冲冲的说。“我不能放过他,我要他的命!”
“阿如老板,弥陀佛来了,再好没有了,别生气了吧。”孟生校长也站了起来。
“看我葛生面上吧……”葛生哥嗫嚅地说。
“你那华生不是东西!哼!他想谋财害命了,我决不放过他!连你一道,你是他的阿哥!”
“那孩子的确不成材,”孟生校长附和道,“但弥陀佛可是好人,你不能怪他。”
“谁都知道他是坏人,我是这保保长,很清楚的。”中密保长说。
“我好好对他说,他竟用扁担来打我,一直冲进店堂,打毁了我的东西!你们有人那时是亲眼目见的,是不是这样?”
“一点不错,我可以做证人,但是,阿如老板,我劝你看弥陀佛面上,高抬贵手吧,那种人是不值得理的呀,是不是呢?”
“咳,这就是没受教育的缘故了,”孟生校长摇着头说,“只读两三年书呢。”
“这种人,多打几顿就好了!”乡公所的事务员黑麻子温觉元在一旁说。
“我说,弥陀佛,你听我说,”傅青山点着一支香烟,重又坐了下来。“这事情,不能不归罪到你了。你懂得吗?你是他阿哥,你没教得好!要不是我肚量宽,要不是看你弥陀佛面上,我今天下午就把他捆起来了,你懂得吗?”傅青山越说越严厉激昂起来。
葛生哥愈加恐慌了,不知怎样才好,只是连声的回答说:
“是,是,乡长……”
“这样的人,在我们傅家桥是个害虫俄们应该把他撵出去!像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