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说道:“我们路上比试,看谁跑得快,不知道她来了没有。”他说着话,手上一晃,拿出个东西,是个羊脂玉的瓶子,通体乳白,没有一丝杂质,镂刻成仙女模样,美艳无双,栩栩动人,笑道:“我从玉皇大帝那偷了个瓶子,作为贺礼,就怕二哥看见这瓶子上的美女,动了杂念,修不成神仙。”
江青峰一看便知这瓶子名贵异常,正想道谢,花老八已经怒喝一声,抡起铁杖朝着老七当头砸下,骂道:“原来是你偷了老子的东西!”卫老六见他铁杖砸下,不躲不闪,眼看砸到,将手中的瓶子往上一举,笑道:“让你砸。”乞丐见状,赶忙将铁杖停住,这根铁杖重逾数十斤,他不仅能舞动如飞,更能立时停住,力道刚猛,收发自如。
这时候人群当中又有一人笑道:“老八,你摸摸自己的袋子。”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女子越众而出,瞪了卫老六一眼,冲着江青峰敛衽行礼,笑道:“今日是麒儿和莹莹大喜之日,我们也送个小玩意来助助兴。”她的掌中托着一串珍珠,颗颗如龙眼大小,最奇之处是颗颗颜色各异,或赤红、或碧绿,日光投上去,光彩耀眼。
花老八伸手在身侧的袋子里一摸,掏出来一把折扇,象牙所制,伸展开来,刻成一副山水,一看便知,与卫老六手上的羊脂瓶比起来,毫无逊色。卫老六笑道;“这把扇子是老子从王母娘娘手里偷来的,比你的破瓶子如何?”江青峰知道这卫老六与那健硕的女子贺七姐是一对夫妻,轻功了得,入宫室府藏偷盗宝贝直若探囊取物一般,微微笑道:“都是自家好兄弟,何必互相争斗。”
花老八这才展颜一笑,将那几件宝贝都抓在手里,往跟上来的管家手里怀里一塞,说道:“我们闹着玩的。来了许久,肚子也饿了。”他一把拉住江青峰的手腕,往山庄里走,一边回头朝众人喊道:“我们多年不见,又遇到大喜之日,今天谁没喝醉,别怪老子不客气。”聚上来的宾客应声如雷,一拥而入。
江青峰身不由己被拉着往前走,他欲言又止,朝严柔看了一眼,见严柔正被贺七姐缠着,两个人叽叽呱呱说个不休。这群宾客涌入山庄,看到院子里布下的酒席,各自呼朋唤友,自顾自坐下。临江轩的厨师个个赚足了劲,运刀如飞,煎炒烹炸,将一道道蟹粉狮子头、拆烩鲢鱼头、扒烧整猪头的扬州名菜传奉到席,在一旁琵琶与二胡齐鸣,锣鼓与铜钹共响,流云社的名角咿呀有声,正在演一出《西厢记》。
江青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如云宾客,料想众人都是得着伪造的书信,毫不怀疑,一起赶来。他与这许多兄弟故交都是多年未见,乍一见到,情难自禁,既感欣喜,更觉得惴惴不安,不知道这暗中伪造书信之人到底在谋划什么阴谋,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了这许多兄弟,那可就万死也难辞其咎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愣愣地发呆,全没察觉一个老者走上前来,抱拳拱手,笑道:“恭喜江二哥,内外八房这许多兄弟都是好多年没有遇着,今日才有这么个机会重又聚在一起,也算是托了莹莹与麒儿结婚的福气。”
江青峰见这老者脸色蜡黄,满脸堆笑,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却是面生,问道:“请问您是?”老者笑道:“我是外四房的,一向在南边做买卖,来往得少,刚好听到江二哥嫁女儿,便也来凑个热闹。”他摸出一个小铜人,笑道:“这里有点薄礼,不成敬意。”
江青峰见这铜人通体发绿,时日久远,上面隐隐绘有线条,初时不觉稀罕,突然想到一事,眉头一扬,问道:“这是?”老者笑道:“这是我在南边偶然得着的,据说是张天师当年修仙用过的法器。”江青峰潜心修道,自然是知道,张天师用过的法器寥寥数种,无非一剑一卷一铜人,一剑一卷在张天师羽化登仙之后便保存在了天师观,唯有那铜人被一个徒弟盗走,流落在外,不知去向,听这老者说得轻松,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能找到。他于这铜人倒是并不太在意,却对老者的这番心意颇感动容,将铜人交给了管家,躬身行礼,说道:“这么大的礼,如何使得?”管家伸手接过,连同方才收下的羊脂瓶和珍珠各样物事一起摆放在了正厅旁边的台子上,供人赏玩。
老者笑道:“江二哥何必客气,这内外八房的兄弟一向多承蒙你照顾,大家心里可都有数得很。我还带了个世侄来瞧热闹,少不得也要叨扰几杯。”他说着话,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走起路来有些步履不稳,身形摇晃,冲江青峰躬身行礼,并不说话。江青峰只道这少年性子腼腆,道了声“世侄免礼”,便让管家招呼老者带着少年入座。
这两个人跟着管家从正厅经过,等在里面的钟麒原本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催问顾一舟到底何时可以拜堂成亲,等看到突如其来涌来这许多宾客,钟麒乐得眉飞色舞,拍手道好,对顾一舟说道:“原来江伯伯把宾客都藏了起来,人家可都比你藏得好,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顾一舟看到来的这许多宾客装束各异,有农夫、铁匠,亦有商贩、郎中,不知不觉山庄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虽是不明究竟,却也料到事出有因,心里暗暗吃惊,恰好一眼瞥见那个少年,脸色大变,原来他认出来,那个少年竟然是孟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