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心情注意他的这点小心思,听他说是个男的,眉头稍稍放松,却依旧是满脸疑惑。
陶积玉不解地问道:“江庄主,会不会是你的哪个朋友故意和你开玩笑?话说回来,令爱出阁是桩大喜的事情,你又为何做得如此隐秘呢?倒像是犯了什么避讳,要掩人耳目。”他看到江青峰的神情陡然一变,目中精光一闪,旋即消失,吓了一跳,虽是不明究竟,却也知道自己失言,赶忙赔笑说道:“我爹当初就一直骂我长了张多嘴多舌的嘴,迟早惹是生非,得罪朋友,江庄主莫怪。我们做买卖的人只不过求财,人家真金白银地付了,我们照做就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江庄主,只怕你这位朋友请的可不止我们临江轩。”江青峰问道:“此话怎讲?”陶积玉说道:“我来的路上遇到流云社的越老班主,见他带齐了戏班里的名角也在赶路,我着急赶来操办酒席,只来得及和他匆匆打了个招呼,说不定他也是你朋友请来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山庄外面鼓乐喧天,陶积玉听到,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江青峰却早已经奔到了大门口,看到一群戏班里的生旦净丑,都是化好妆,穿着戏服,涌上前来,后面跟着乐师,敲着锣鼓,吹着唢呐,好不热闹。走着前面一个老者,须发皆白,精神矍铄,见着江青峰,将手一挥,乐师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老者抱拳拱手,大声道喜,笑道:“江老弟,虽说令爱出嫁,你想必心中不舍,可也不能关起门来,不让大伙知道。再说莹莹小姐还曾在我这学过几天戏,就算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图个乐子,打发时辰,可我也算做过她几天师傅,既是知道了,便带了戏班不请自来,你可莫要见怪。”
江青峰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老者正是扬州城里最出名的戏班流云社的班主,叫做越乾坤,与江青峰颇为熟稔,见他神情有异,走到近前,低声问道:“江老弟,你可是有什么隐情?”江青峰反问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有人找你,说要雇了你的戏班今天来唱戏?”越乾坤一怔,说道:“对呀。你怎么知道?”江青峰又问道:“来人单只是丢下了银子,你也是没看清楚来人的长相?”越乾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他确实要给银子,不过我没收。莹莹出嫁,我理当来道贺,可用不着什么银子。”他想了想,又说道:“另外,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担心江老弟你遇着什么仇家,有什么闪失,我这帮戏班的兄弟也都会些拳脚,所以带了来,替你助助阵。”
江青峰听了心里一阵感激,心里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越乾坤见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拍了拍他肩头,说道:“江老弟也莫要担心,戏文里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只不过是嫁个女儿,又不是做什么触犯天条的事,有什么好怕的?”他迈步进了山庄,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桌椅,大声问道:“江老弟,你请了多少宾客,摆下这么大的排场?怎么到现在一个人还没来?”
江青峰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小女的婚事本就是三天前仓促定下来的。我的亲朋故旧散居各地,离得紧的也有七八天的路程,根本不会有人前来。倒不知道是谁躲在暗处,和江某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他说完这话,身子猛地一蹿而起,飞身跳到了山庄的围墙之上,紧接着双足用力,身形纵起,疾如流星,跃到山庄外面的大树之上,站在树梢,四下张望。
这个时候,又有一条人影掠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后,两个脚踏在树枝之上,上下微微起伏,整个身子却是纹丝不动。江青峰并不回头,知道来的是严柔,说道:“严姐姐,我觉得这事太过蹊跷。”
严柔陪着钟麒在正厅等候,看到院子里人越来越多,先是摆设酒席,又来了戏班的许多戏子乐师,把钟麒乐得呵呵直笑,若不是心里惦记着娶妻这件事,只怕他早就跳出去,要与来人一道玩耍。严柔却是心知有异,暗暗吃惊,终于按捺不住,便托付顾一舟陪着钟麒,自己跟了出来。顾一舟看到他们两个人站立在柔软的枝条上,身子轻轻得起伏,虽是看着轻松,料知他们心头都是沉重如万钧。
站在大树的梢头,严柔问道:“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捣鬼?”江青峰说道:“我也不知。我只盼着莫要是那个人。”说完,他忍不住看了严柔一眼,看到严柔的目光里流露出惊惶之情,他知道自己的眼神怕是与她也相差不多。
严柔眼尖,一指通到山庄的一条小路,说道:“你看那是什么?”江青峰循声看过去,只见小路之上远远都来一人,离得颇远,看得不太清楚,只是看到那人肩头扛着一个老大的东西,足有一人多高。这个人肩扛重物,脚下走得飞快,如若无物,显见得练就一身刚猛的外家功夫。
看到这人越走越近,江青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问道:“来的是何三弟吗?”来人听到招呼,抬头看到树梢上的这两个人,喜出望外,大声应道:“是钟家大嫂和江二哥吗?好久不见,两位可好?钟大哥可好?”
这时候江青峰和严柔都看清楚了来人肩头扛着的东西,原来是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蓝绸为幔,轿顶的四个角悬挂着桃红色的彩球,绫罗织就的轿帏上绣着老大的囍字,配以麒麟送子、丹凤朝阳的图案。来人大笑道:“半个月前,我接到二哥的书信,说是你们两家要结亲家。我想着,莹莹出嫁,总该坐坐我做的花轿,这就做了一顶,给你们送来了。”
江青峰脱口说道:“半个月前我和钟家大嫂还没见着面,怎么会知道麒儿和莹莹今天完婚?又怎么会给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