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地盯着阿淼,眼神极其复杂,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对秦氏说:“母后,朕先去出恭。”
说完连刘裕也没带,便快速往偏殿走了去。
丽妃见状,也忙对身边的望秋说了句什么,望秋点点头,侧身低头退出了大殿。
偏殿的小膳房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小菜,阿淼就地取材,将切片的黄瓜摆好盘,点缀上几片红色的枫叶糕,一份清爽可口的寒食便完成了,端起来,正欲回去大殿,就见瑞清迎面走了进来。
阿淼放下盘子,跪地行礼:“奴婢向皇上请安。”
瑞清摆摆手示意她起来,目光转向桌上的盘子:“朕看着一盘红红绿绿,颜色甚是鲜艳,不知道口味如何?”
阿淼道:“回皇上,奴婢是考虑到宋嫔娘娘近来胃口不佳,却坚持要吃寒食,才做了这么一道清爽不腻的菜,让皇上见笑了。”
“哦,的确,漪儿饮食得需清淡,但又需开胃,没想到你为人还甚心细体贴,也不知以后谁有得这福气可娶你为妻……”瑞清靠近阿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皇上谬赞,奴婢当不起……”阿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到一块菜皮上,一滑,瑞清眼疾手快,拦腰将她搂住,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门口快飞地闪过一个人影,迅速地消失了。
阿淼一惊,慌忙了站起来,从瑞清手里挣脱出来。“奴婢冒犯皇上了,皇上恕罪!”
瑞清却伸手过来:“这是意外,何来冒犯?再说了,你也不重,朕抱着你,倒是朕占便宜了,瞧你这么体贴细心,人又通透,朕身边正缺这样的人,不如朕就把你带在身边,就像……朕的扇坠子一样?”
阿淼忙躲开他的手,深深地低着头:“皇上这是逗奴婢开心呢,奴婢惶恐……”
“君无戏言,封你一个什么位分好呢,你虽出身低微,好歹也是漪儿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的位分也不能太低……”
“皇上!”阿淼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将头紧贴着地面,“奴婢身份卑微,品行低劣,以前在盛华宫的时候就一直惹丽妃娘娘生气,如此实在不堪亦不配侍奉皇上……”
“姚淼,你这是在推拒朕?”
“奴婢不敢,奴婢但求在宋嫔娘娘身边,保全这条贱命,断无他想,求皇上成全!”
瑞清收起笑意,双目中闪动着冷冷的寒光。“断无他想?”
“是,求皇上不要太过抬举奴婢,奴婢万万消受不起,宋嫔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不能……”
“也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瑞清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阿淼直起身来,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擦擦额间的汗水,心还在狂跳不已。
不知瑞清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一贯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毫无征兆地,却突然说要纳她为妃,莫非……
霎时,阿淼脑袋里哄地响了一声,永王的那封信!
瑞清并不是完全不相信,只是苦无铁证,半信半疑,刚才明摆着就是一番试探。
阿淼脊背上流下一行冷汗,以后的日子,这样明里暗里的试探怕是家常便饭,如此,她还如何能在宫中安稳度日到二十五岁?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还真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简单,皇上,太后,永王,丽妃,这每一个人,只要他们想,谁不是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单单只是后宫女人之间的心计也就罢了,偏偏还牵扯到瑞谚,牵扯到前朝,风云变幻,波澜诡谲,而她身在其中又该如何自处,才能雪陆家之冤,同时保全瑞谚?
正想着,突然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淼忙抬头看是否瑞清去而复返,却见是宋漪,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娘娘……”
“方才,我都看到了。”
“娘娘……”阿淼再次跪下,“奴婢得娘娘恩惠留奴婢在身边伺候,更是庇佑奴婢所犯之错,可以说,奴婢能苟活至今,除长公主之外,全是仰仗娘娘的恩德,奴婢断无攀龙附凤之心,娘娘明鉴!”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一点都没有想成为嫔妃的意思?”
“奴婢并无此意,奴婢也不知道为何皇上会突然这样说,亦不敢胡乱揣摩圣意。”
“但,若有了位分,在这后宫便能有一席之地,凭你的聪明,讨得皇上和太后欢心,说不准将来还能为妃,贵妃,若再有幸诞下皇子,那便是母凭子贵,当可与丽妃一较高下,将来母仪天下也说不一定。”
“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断无那样的痴心妄想,只想在娘娘身边安稳度日,奴婢之心,可昭日月!”
宋漪浅浅一笑,道:“我何尝不知你心有所属,只是不知你竟如此坚定誓不为妃,但……皇上虽同我自小一起长大,一度,我也自以为很了解他,但是由月落阁搬到黎安殿这么些日子,却发现越来越不认识这个男人了,以前,他在我面前只是瑞清,而现在,他只是皇上,圣意难测,不过,我可以许你一诺,有朝一日若将撒手人寰,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得走出这牢笼的机会。”
阿淼强忍泪意,伏在地上,“奴婢二十五岁便能出宫嫁人,而娘娘定会长命百岁,不会有那样的一日。”
宋漪将阿淼扶起来,拿起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说:“世事无常,生命亦无常,咱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六七年之后的事呢,不必伤心。”
“阿淼,你说……雪化了之后是什么?”
阿淼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那雪花落在地上,静悄悄的融化,此刻却似掷地有声。
“回娘娘,雪化了之后,是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