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雁。晏白河是不太习惯给人碰触,却也不忍将她推开。
师叔,她一身锦衣短袍,是男装打扮,那日蒙师叔相救,雁儿还没见过礼呢。说着,屈膝而跪,恭敬拜道,雁儿给师叔请安,多谢师叔相救之恩──这一跪,腿上铁链垂地,铿锵有声。
还不等她说完,晏白河早已将她挽起,不必多礼……妳身子还好吗?发觉手中她臂膀细弱,想起三师兄狠心让她在雨中跪了一整夜,又拧起眉。
好了好了,她嘻嘻笑道,雁儿很听话,睡了一日,乖乖服了药,怎么不好呢!眼前是师叔好看而担忧的面容,见那眼如星,眉如黛,朱唇皓齿……脸颊不觉热了起来。自觉失礼,轻咳了声,转向了一旁的大伯。
雁儿见过蔺大伯。礼多人不怪,更别说此人是师叔的朋友了。宋思雁抱拳见礼。
……有礼。娃娃称他大伯,这也颇合乎礼数,只是……这……听来真是很老……远目望向一棵树,正有片落叶随风飘落……
师叔,自是没去注意蔺大伯是何心思,宋思雁拉起师叔衣袖,难得您来,指点雁儿几招可好?
这……晏白河蹙起秀眉。并非他不愿,是怕乱了三师兄所授章法。
师叔……她哀求着,两道小眉拧着,是惹人怜爱的模样,好嘛,雁儿求您嘛,就几招嘛,师叔呀!
掌中是那比自己还粗糙的小手,摇啊摇地,晏白河斜觑了早在远处回廊观看的三师兄。见三师兄轻轻颔首,他舒了眉,温温笑道,三招。
宋思雁顿了顿,是想不到师叔真会答应她的任性要求。惯性咬咬下唇,咧开了笑,多谢师叔!师叔三招,便是她三百招也抵不过,她绝不再贪。
晏白河握着她的手起身,转向大人。
去吧,还不等他开口,蔺春旅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是。他点头,拉着小思雁朝外院而去。
蔺春旅见那一大一小两背影行去,扬起一抹笑。
来到沈家庄两日,见白河与其三师兄似乎感情并不算好,或者该说,他三师兄为人冷漠,情感不表露于外。倒是白河,虽对他三师兄表面是回以淡然,对于小思雁却颇疼爱,可见对师兄弟间的感情应是珍视才对。
视线随他二人飘远,直到远处,他才收起心思。转眼,在回廊处见到一人,忖度片刻,扬声唤道,宋大侠!
正想离去,身后一声唤,宋雨只有回过身来。
但见那姓蔺的朝自己挥了挥手,示意他前去。
宋大侠,请移步。圈着嘴,蔺春旅吼得他难以拒绝。
冷漠的眉凝着,暗啧了声。宋雨缓步而来,入了聚散亭中,冷冷扫了眼前人,低头见方才他二人似在煮茶,坐了下来。
蔺春旅执起壶,重新给两人上了热茶,举茶笑道,宋大侠,在府上叨扰了。在下借花献佛,以茶代酒了。
宋雨不语,瞥了眼一旁小六用过的茶杯,杯里茶八分满。他也举杯,回道,蔺大人不必客气,家师既令小六追随大人,可见家师与大人交情匪浅,您若有任何吩咐,宋雨自当倾力相助。仰头饮尽了茶。
话说得客气,可语气中仍是冰冷的。
蔺春旅仍是带笑。以自己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这事算是他专长之一,不会太在意。呵呵,这怎么敢当呢。说着,又为两人斟了茶。
面对此人,宋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有接过了茶杯,与他闲聊对饮。
见他未多做推辞,蔺春旅笑了开,天南地北扯了开,一会问起归鸿名胜,一会说着衮州好酒,一会又问起老友梅盛林之事。
梅老头隐居于恒山,不涉足江湖已多年。此处虽距恒山不远,但高人多是怪性格,他也不例外,若不是三月前先行下帖拜山,即便是皇帝老子也不见。而蔺春旅早得白河,已无非见梅老头不可的理由了。
又聊一阵,夕阳西斜,宋雨才借故离去。
蔺春旅也不多留,起身目送他朝廊下走去,直到转进了侧厅中,才又坐下。
平凡面上已不复方才的嘻皮笑脸,一手支在颊边,一双慵懒的眼睨着宋雨过的杯,转向白河用过的杯,后又再转回。
唔,他喝呀……喃喃地,执起了白河的杯,凑近鼻前。本以为是这门师兄弟的怪癖,然三师兄喝,白河不喝,这可是怎么回事?
茶香淡淡,他又开始动起歪脑筋。
三招,可以快快传授,自然也能耐心指点。
宋思雁悟性极高,然小鬼灵精,花样也多,拐了师叔将应她的三招,传了十日有余。
既得三师兄应允,晏白河不会与她计较太多,只要大人不说话,这三招要传三月也无妨。垂目,他记下了她几个惯性用力过猛的动作。
几日下来,明白师叔静静看她练剑,直到晚练结束才一并指正,宋思雁反将弱点尽现。过去,爹爹传她剑法,让她使的是木剑。师叔看着她两日,令她换了纸剑,至今她仍难以掌控,不是躁进,便是过缓。
尤以师叔传她──挑、点、回三招,与她自幼所练可说是恰恰相反的轻灵招式。
挑、点、回……剑招中的基本,也是剑招中的精湛,天下剑客皆能使,却多将注意力置于其它更具杀伤力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