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魄剑沉,本为男子之剑,故多有砍杀招式。前几日见思雁一柄实心木剑使来得心应手,心知三师兄必让她练过好一阵子的石剑。
晏白河授她利落剑招,自有他的想法。思雁为女儿身,此事无论三师兄如何看待,一日一日,思雁终将感受到男女之别于气道、于内力,这是即便练过石剑也难以改变之事。
三师兄或许后来真无心将转魄传予思雁,因而不让她继续练石剑驯力,他便传了她此三招,转豪夺为巧取。如此一来,无论思雁能否接下转魄,对于未来武功上的修炼,皆是有利无害的。
师叔……烈日当空,宋思雁苦哈哈地唤着,手中早已是张烂纸,而非她师叔剪给她的剑了。
望着她无辜的表情,晏白河蓦然失笑。几日来见过她的机灵、她的孝顺、她的粗鲁、她的可人,就是没见过如此……如此像孩子的一面。行了,今儿个到此为止吧。
一听,两道眉纠成一团,就怕师叔再不教她了,忙道,不成不成,雁儿还没学会呢,师叔你瞧瞧,我这是太过用力还是不够用力?说着,又刺出一剑,怎知,那本就烂了的纸剑被她这么折腾,便断成两截,寿终正寝。啊……
是太过求好心切。他仍微微笑着,却是认真说道。
一旦执着,就难随心所至。
小小的脸庞抬起,瞇了瞇眼瞧着师叔好看的眼眉,她歪了歪头,似懂非懂。
这样吧,他敛起了笑,黑瞳里的温柔未褪,我不教妳招式,但教妳休息。
……这还需要师叔教吗……眼下可不是贪懒的好时机哪。
可无法违抗师叔,只有随他来到庄内小池旁,寻了两块大石,照师叔所教的依样画葫芦打起坐来。
微风轻轻拂来,她学着师叔吸气吐气,闭上了眼。过了一阵,竖起耳,不闻师叔有任何动静,她悄悄睁开眼,偷偷瞄着师叔,见他八风不动,彷佛已神游太虚……咬咬下唇,猛地闭上眼,休息就休息吧,这几日都在想着怎么诓师叔教她更多,想着师叔教的招式有何深奥之处,夜里也总睡不好。
所以休息……也不赖……
风轻轻吹过耳边颊边,慢慢地,她闻到了池水的味道、闻到了青草与树木,感觉到身中气游走,脑中已不再思考……
……
………
约莫半个时辰,晏白河睁开了眼。身侧石头上的思雁已不如方才刚开始时正襟危坐,双掌微弯在丹田处合成一个圆,可左脚已垂放在石头边缘,身子歪歪斜斜。
晏白河勾勾嘴角,弓起了一脚。
一眨眼,那干净的身影已消失。
又过数日的一晚,落起细雨。
时节已是暮春,虽雨不寒。晏白河又是与思雁练了一日的剑,这才回到房中,净过身,准备歇下。
弯身才吹熄烛火,耳闻门前有动静,他又惯性搭上了剑。然,那脚步、吐息他太过熟悉,指尖还未碰着剑,便已收回。
忖度半晌,挽起发束好,拉起外衫披上,应门而去。
一推开门,便见那身影,一手抱着酒缸,一手执雨伞,已然回身要走,听见他开门,正回过头来。
我道你歇下了……蔺春旅见他房中黑暗一片,这段日子白河日日与那小雁儿练武,他是无意打扰。但心中有数,白河睡得浅,他又非练武之人,不懂脚步放轻、屏息凝气,定是将他吵醒了。
瞇了瞇眼,夜黑如墨,落雨起薄雾,瞧不清白河会否恼他,是否一脸倦容。
雨中,总是张狂促狭的笑竟有一刻犹疑,是他错看了吧。
晏白河步出房外,停顿一阵,秀眉不自觉微拢。
见白河瞄着他手中酒缸,蔺春旅也不知怎地,竟转道,你歇下吧,我只是一时兴起……我找辩叔喝去。说罢,呵呵笑了两声,转身便要走。
大人……明明知道这一来,恐怕是如了大人的意,可他还是留住了他,入内来喝吧。答应过大人的,白河没忘。
几不可见隐忍着唇边一抹贼笑,蔺春旅随他入了内。
晏白河领在前,重新燃起了烛火。
蔺春旅自动自发,将酒缸放在桌上,坐了下来。抬眼,打量一阵,见他长发轻束,长衫罩身,不禁悠悠轻叹,好看的人儿怎么都好看,就是……太过见外。
毕竟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两年有余,可没见过白河在人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这自也是有些难以想象就是了……
晏白河有意略过大人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的表情,一手接过酒缸,放下两只酒碗,倒了满。还不等大人开口,举杯微敬,一仰而尽。
蔺春旅见状笑了开,自也跟进,以免扫了兴。如何?
放下碗,晏白河看着碗中,道:衮州绢露,幽雅醇郁,香而不艳,低而不淡,杯空而悠悠留香。大人好美食美酒,每到一处便要四下打听,衮州酒不若泉州多样多变,可说到底也是江湖人聚集地,豪气干云,少不了名酒一二。
会选这绢露,应是向三师兄打听而来。
只是……秀眉一挑,这绢露……
见他果然起疑,蔺春旅接道,据沈圆说,是沈家庄所酿,与坊间用的酒引不同。说着,又替两人斟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