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腿的膝盖,疼到几乎不能直起腰。但这都比不上周围人刺目的视线。所幸,目前为止都没有怎麽碰见熟人,也许是碰到了也不认识了。
有两个胆子大的孩子跑上来问道:“叔叔,你怎麽那麽大了还被罚跪啊。”
一边苦笑著,想到我也已经晋升为叔字辈了,一边答道:“叔叔惹先生生气了,不管年纪多大,错了总归是要挨罚的。”
或许是我忍痛的表情太过狰狞,与其说那两个孩子王是被我的‘大丈夫坦荡荡’给感动得羞愤离去,还不如说……是被吓跑的。
不过,因为全身心都被疼痛移去了注意,周围的视线倒也不怎麽顾忌的了了。只是……
望著夫子像前的三支三指粗的朝天香,线香的位置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要是要跪一整夜,颜焱那儿该怎麽蒙混过去?来书院求以前的先生让他入学,这种事被他知道……那孩子才是真的傲气,会不会觉得丢脸而拒绝上学?
“爹也真是,那有这麽给人下马威的。”络霜拿了件大衣给我披上,又递过一个蒲团,“你是不知道我爹那麽死脾气,地上凉,要是你有个万一,他都指不定怎麽後悔呢。”
我把大衣披好,但拒绝了蒲团,其实我的腿,已经疼得根本不能动了。膝盖以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腿了。
“你倒说说,你儿子是怎麽样的人?明明家里落魄的时候都没想著来我家。又是谁让你肯低下这个头?”络霜在我身边不甚文雅的蹲下。
“小姑娘家家的,青天白日,跟个男人挨肩说话,你羞不羞。”我嗔道。事实上,时下的状态,我根本连话都不想说了。好像一张嘴就要呼痛一样。若不是由大衣挡著,我的内衫早就湿透了。冷风一下一下刮得我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怕什麽!我……”
“络霜!这是为了我自己跪的,跟我儿子跟任何人没关系。我让先生失望了,所以才跪在这里请求先生原谅!”这并不是说谎,只是……也许我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跟颜焱无关,只是拿他做借口,给自己一个认错的理由。说到底还是该死的自尊心作祟。不是不讨厌‘颜无子’的自己,但是又无意去改变那样的自己。或者说,在改变之前就认定自己一定会故态复萌,所以干脆就让自己在堕落中沈溺下去了。
没有人比我自己更讨厌‘颜无子’的了。但他确实又像诅咒一样存在,是我、是颜落白的一部分。
可惜了这一身新衣服,已经弄脏了。我想。
正院前面新栽了两株白梅,含苞待放的样子。以前颜家……娘爱梅,所以在院子里种满了梅花树。娘最爱白梅,我出生的那天,大风大雪,站在屋外的爹,看著院中,纷飞的梅雪,故给我起名落白,希望我有雪一般净,有梅一般傲。
爹忘了,雪再净一落到地上,沾了砂土也就脏了,梅再傲一落到地上,也是要叫人践踏的。
我深吸一口气,我在想什麽啊,什麽落雪落梅,这般风雅的事,可不是我现在这种身份的人可想的。我只希望,先生能再把我当成个学生看待。如此,颜焱入学的事也有了著落。
“铛铛铛──”一名教员站在夫子像旁敲了锺,“都回书房去!”
霎时,纷纷扰扰的院子一下安静下来。紧接著,是朗朗地读书声。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不知是听者有心,还是说者无意,这首《相鼠》好像一下子戳中了我心里某个柔软的部分。由孩童不为善恶的语气中念出,更是让我无地自容。
只可惜手指无法撼动膝下的石板分毫,若有可能,我把不得立马挖个洞,钻进去才好。一种可以说是委屈的感情涌了上来。我已经跪在这里了,又何必将我贬低至此?难道真要我死了干净?
眼睛里好像有什麽忍不住要流下来似的,我想起络霜还在身边,一偏头,才发现周围只留下了一个蒲团了。
明知道络霜是顾忌我才抽身的,但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方才的委屈更是成倍地涌上来。
我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