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或者说是塞翁失马,福祸焉知?
外头人对我的称呼,从‘颜无子’变成了‘颜焱的爹’。似乎是我平时游手好闲的形象过於深入人心,亦或者是颜焱那张脸在三姑六婆那里太吃得开,以致颜焱频频外出做活的时候,回来总能带点小糕点啊零嘴什麽的。
平时不常来往的邻居,看见我也会打个招呼。说上两句,“有颜焱这麽个孩子真是好福气啊。”潜台词便是‘颜焱那麽孝顺的孩子怎麽摊上这麽个爹。’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有时候看看外头,邻居家的小孩都在整群结队的玩,颜焱却站在院子里死命的踏著比他人还大的面盆里面的衣服。
而我能做的,只能拄著拐杖,站在家门口看著。
我把颜焱当成了儿子,但他也许只是在报恩。小小的他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安身之所而已。但他远比自己想想的能带给我更多。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想上望星楼喝壶桃花暖暖肠胃,不想去想这些让心情沈重的事情,苦中作乐才是‘颜无子’。可甩甩袖子,那个小鬼仍是把钱攥的紧紧地,一点铜臭味都不让我闻著。
“唉……”深深叹了口气,街坊四邻没了好奇心,让我誊写的活便一下剧减。像我这种人,真想当个先生也没人敢把孩子给我带呀。别说现在腿不利索了,即使是健全的时候,我也干不来力气活啊。
但一想到那个小小的个头,在外头被人呼来唤去,我这心里……那是说不出的滋味。
又酸又苦又辣……还呛鼻子眼睛。
坐回书桌前面,信手翻了翻桌子上的书,竟翻得一本三字经,纸张又脆又黄,上面还有我小时候涂鸦先生的画。翻著翻著,书本里掉出一张纸,竟然是书院招生的告示。
‘再说,像我这种身份,不努力念书,一辈子也无法出人头地吧。’不自觉想起蓝六的话。
对啊,当初我念书院的时候,的确有两个家里不富裕的,有个特别用功,先生总是表扬他,我这才对他心生不忿。明明家里比我穷,明明衣著褴褛,凭什麽更得先生欢心。当时的我,少爷惯了,不管什麽在什麽地方都看不得有人比我好,自然也欺负他欺负得紧。
我都不知道,原来颜焱想上学堂。哪像我小时候,上个学像逼著流放边疆似的。
孔府书院。这不是我儿时念得书院麽。说不定当时的先生还在……如果去求求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下个跪又如何。可……如果下跪先生都不同意,那我不是吃亏?说来说去,就是低不下那个头。自从我家败了以後,要是会路过熟人家的屋子,都宁可绕路走,就是不想看见他们眼里那种‘报应’的眼神。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先生家看看情况。正好,新做的袍子已经送来了。我穿上新衣,对著水盆把自己整的不那麽落魄了。用凉水拍拍脸,让自己精神精神,支起弓起的背!
摆出我当年颜大爷的派头!
唔!一时得意忘形,伤处居然被拄在水盆边的拐杖绊了一下。索性没有摔倒,就是伤口疼了要命。但托伤痛的福,混沌的脑袋瓜好像没有一刻是那麽清醒的。
为了儿子,面子什麽的,豁出去了!
从书架上翻出两本当初哪怕饿死都舍不得卖的由名家亲笔旁批的古籍,用布包好,像金砖似的揣在怀里。
趁颜焱不注意,偷偷摸摸地从前院‘光明正大’地溜了出去。
这腿真的是不利索了,走到书院的偏院,也就是先生的家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健全的腿支撑了一个人的体重,酸疼不已。
走是走到了门口,但这门怎麽也敲不下去。想著也不一定有人来开门,这麽自我安慰的把手放到了门板上。
可也正巧,门从里面打开了。
“乔哥就是他,在门口晃悠了好久了,都不知道要干嘛。”
门里走出一个大汉,手里执了根棍子,“什麽人!”声音也大的吓死人。
“学生颜落白,特此前来拜会恩师……”跟壮汉一比,我的声音堪比蚊子。
“颜落白?啊!那个烧了我爹爹胡子的捣蛋鬼!”
嗯?我的‘光辉事迹’怎麽还有人记得啊,尴尬的抬头,“不、不会是……络霜贤妹吧……”
十几年不见,完全认不出了,以前看到是还是个挂著鼻涕的小鬼,说他顽皮,这个络霜就是顽劣了!儿时也不知道替她在她爹面前担了多少手板子。
谁知道现在出落得,倒真像个大家闺秀了,就是嘴里还是那麽没规没距。
“萝卜兄~~”孔络霜亲热地勾起我一处肩膀,我被她那麽一勾,心肝儿都抖颤了,这小妮子又想了什麽法子捣腾我呢,我眼色一飘,正巧对上那个壮汉,眼睛瞪得比铜铃大,鼻子里哼哧哼哧呼著气,就好像红了眼的公牛似的盯著我。
“我说……络霜妹妹。你萝卜兄今时不同往日啊,可挡不住你那个‘乔哥’一棍。您大小姐替我悠著点。”
孔络霜把我拉进屋子,差人去叫他爹,用奇怪的语气对我道:“以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