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去。”枫岫轻笑。
“您和拂爷,一个外闷内骚,一个外骚内闷,真个是天生一对——奴家今晚酒吃多了咋了舌头,该自罚一杯。”说着婵娟便伸手去取那旁边的玉壶,却被枫岫抢先了那壶。抬起眼,正对上紫衣公子带笑的眼。
“罚是该罚,只不过,本就是酒吃多了才说胡话,怎能再自罚一杯酒呢,所以酒嘛……”
婵娟微微瞥了几步外的拂樱,却正看见拂樱的目光斜斜向枫岫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心中便知晓方才他们之间的话多半是入了他的耳,再抬眼看看枫岫,心中便明白了个大概。
“倘到了这儿,还归心似箭,岂不太过无趣——吾怎忍心让好友变成如此无趣之人?”枫岫羽扇轻摇,故意遮了面向婵娟道,那声音只大不小,一字不落地都入了对面人的耳。
拂樱依旧谈笑如常,只捏着杯子的两个手指力道一重,险些把酒洒了出来。
真是千不该万不该,自作自受。
他本就不该在神棍看似阴郁实则面有菜色地问他好友你带米和油来了没之时一个心软答应陪他出来觅食,他也不该在这八月十五花好月圆饭馆都不开门之时经不住他软磨硬撑答应同他到唯一还开店的妓馆去吃饭喝酒,更不该以为他真的醉了傻傻地帮他挡酒!
他本该在这良辰美景做赏心乐事,例如看花看月涮火锅接着以抱着小免恬然入睡作为最美好的一天结束云云。
他究竟为什么要虚度这美好月色在这里看这神棍吃饱喝足怀抱美人惬意无比!
枫岫看着拂樱嘴角带笑,只是比方才笑得略微抽搐了一下,于是把脸更深地埋到了扇子里,禁不住笑出声来。
拂樱回头往枫岫那里再看了一眼,只见那人用那把白羽扇将自己和姑娘的面遮了起来,似是在窃语些什么,更加亲昵了,心中不禁骂了句:“龌龊,还真想在这里过夜不成!”
然而只一会,那唤作婵娟的姑娘便起了身,向桌边的小蝶一招手,示意她过来代她伺候枫岫,自个儿便退了下去,那神棍也软软地恣意倚在墙边,一双眼似醉非醉便飘到了拂樱身上。
拂樱为这双眼看得有些儿发毛,再看一下身边的陪酒的姑娘,大多醉得差不多了,想来这酒宴也快散了,谅他也生不了什么枝节,心中才得了些儿安然。
枫岫从没想过拂樱竟没有多少进出风月场所的经验,然而看他今日之应对,可说是不差,寻常人倒是难看出端倪来——只可惜他不仅是枫岫主人,还是慈光之塔那个才情风流的楔子。
枫岫是任气爽性之人,然而喝酒却是极少醉的,特别是背井离乡数甲子,莫说醉了,连糊涂都难得。
正想着,他的好友却带了酒壶过来,微微弯下腰,居高临下端详着,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开口道:“清醒到了这个地步,好友汝岂不是更无趣——就那么怕喝醉,该不是……”
“知我者,谓我心忧。”枫岫微微抬头,举起手中一个剥了皮的紫葡萄,“来,美人,吃一个?”
拂樱看他依旧在装醉,便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枫岫自在地将葡萄丢到嘴里,也不禁皱了眉——酸得掉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他记得那时他还是慈光之塔的文魁,师尹最器重的新秀……头衔多了,又仗着几分才情,难免恃才放旷,不羁于俗,平日在秀士林中闲得无聊,除却日常的修行便是饮酒作诗,遛鸟打马,秀士林中多是钟灵神秀之人,再加之血气方刚,酒后兴起,更是恣情放肆,难免干出些惊世骇俗之事。
只不过同他惊世骇俗的多是自命风流之辈,所以事儿玩大了传到了师尹耳中,也不过一句“胡闹”。
于是酒是照喝,孽是照作,人不风流枉年少。
只夜路走多了,还真是会摸到鬼。
那年四魌界大聚,天下升平,是时又恰逢师尹架空了慈光之祖,身边文有楔子,武有剑之初,意气风发,大有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朝看尽洛阳花之意。
普天同庆,例行四魌大宴,师尹也乐得揽事,慈光之塔做东,大宴三日,四界美人云集,争奇斗妍。那些时日他陪侍师尹进退应酬,酒喝了不知多少,可话却没说错一句,便宜也没给人占了一点去,想来也当真是奇迹。
然而这世上自然有的是比说错话更严重的事儿。
第三日夜宴,他只记得他与雅狄王喝得平分秋色,双双醉倒,被人分别架了回去。
他本就能饮,然而几日累积下来,脑袋和身子都发了昏,抓了身边不知是哪位同侪便开始胡天胡地起来,以至于第二日听到秀士林例行的晨钟声时只得随意抓了件衣袍套上便往书院奔。
却在书院边的荷花池边被好心的学弟拦了下来,好声劝诫道师兄你虽是放旷惯了但也要记得师尹他不喜别人同他一样穿紫衣啊。
他沉默许久后迅速返回,只是已经人事皆非,无奈之下只得换了惯常的衣袍硬着头皮去参加例行的晨会。
赶到同时晨钟正响了第二道,然后听人窃窃私语说平日第一道钟就准时到位主持的师尹怎么今日捱到了第二道钟才姗姗来迟,抬起眼来,只见那紫衣华服之人,选了件领子最高的衣服,在晨光下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