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鬼嚎。丑时宫门皆下了钥,各宫熄了灯,猫影沿着高墙琉璃瓦上踱走,不一会儿便三更了,唯有坤宁宫西暖阁彻夜明着灯火。
临昼风劲足,弹指间刮下雨了,兼夹着珠子。竟也推开几扇外闱的窗格,不住摇摆,墙闱外草泥的腐鼠曲蟮被雨水打得翻涌起来,腐泥味涌进东暖阁来,同那药酒味搅弄在一块儿,诡秘得极。
颜卿赫然惊醒,一身净汗湿了。
闻风嚎叫,窗架声如骨摇摆。她心底慌乱一涌而上,又闻熏味刺鼻…今日宝音惨死状幕幕闪现在眼前,恐惧密布。
如似在这屋里,灌满的,是腥味。
黑得不见五指,却觉千千万万气息围绕床榻边盯着她。她全身乏力,惊悚着坐起身来。
天旋地转。
“绮儿…绮儿!”她倏然四处叫喊,心中惊惶。
这阁子里,似乎有人盯着她。
霎那摔下床来,伏在地上,却都顾不上那痛,失措般惊惶往绣闼爬去,往那一丝光亮处爬去…不住的叫唤着:“绮儿!”
她记得,血沿着清石梯淌进池子里…
东暖阁里该有的,不该有的声音全然交织,她只知往外爬,全身乏力,如谁的手在拖着她。
一刻无人来,一刻就如阴司。
阁门猛然被踹开,来人挡了外面透进来的微光,那人忙冲进屋来,蹲下身将她护在怀里。
她似受惊的乳猫寻着了暖温那般,死命往这怀里钻,牢牢的抓住他的衣襟。
他轻声抚慰:“不要怕…”
他只觉她一身僵冷,垫衣亦潮了,脸颊额头汗如雨珠,全身皆在颤抖。
静默许久。
怀里人方镇定几分,仰头望着眉睫之远这轮廓,瞧不出他的眉眼,却可感知他的气息。她轻轻问:“你是谁?”
对门西暖阁绣闼仍然开着,光亮溢出来,在这三更时刻,就是常人所料,除他之外,谁人可以居留在此。
他当即怔住,无言以对,僵持了少顷,才沙哑沉声开口:“我是皇上。”
他在西暖阁彻夜阅奏章,一道儿守着她。忽而闻惊唤,急急赶来并未多加思量,这下若再说自己是小玄子,似然要路露了马脚。
怀里人俨然是忌惮他,噤了声儿,窝在在温存里一动不动,他便又将她搂紧些:“别怕。”
颜卿轻应了声,方闭上眼,安然十分。
近四更,风雨终究停歇,外边房檐滴水声了了,似又闻鸟鹊鼾声,还咋咋嘴。
他便如此盘腿倚在冰冷的玉砖上把她焐在怀中,几近一个时辰,他不愿扰她半分,亦不愿这夜风伤她丝毫。
直至觉她稳稳气息才肯起身,腿脚麻木,微微踉跄,将她送到床榻上,掖好了被褥,才离开。
回西暖阁,唤梁九功来着衣,这时辰该是上乾清门听政了。
冰泉冷涩弦凝绝,
凝绝不通声暂歇。
她扶着幔支坐起来,冷冷遥望窗格外那明灭灯火处,若隐若现的熟悉人影,眼角一滴晶莹顺颊而下。
他衣襟里的幽香,她怎么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