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之眼睛一亮,似乎有了什么新发现。
“是啊,不过你也不怎么关心兰姐姐,当然……”说起他不关心兰信,还不是因为不想睹人思情想起丁采芪。
张子钦只一时失神的功夫,就没管住申文那张没边儿的嘴,立刻一眼瞪过去,插话道:“再嚣张也是你自己娶的,知道女子难养,还一直娇纵她。”紧接着话锋一转,对此事绝口不提,随即丢了个锦囊到赵行之怀中。
赵行之一头雾水打开翻看,里面寥寥数笔写着几个字,随后就是一脸的绝望:“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以后如何同你岳父圆谎的锦囊妙计。”张子钦微微一哂。一首钳住好奇心驱使下一直想凑到前面去看个究竟的申文,向门外疾走,头也不回道,“后会有期!”每个字都透露着喜悦,但话音刚落便腾起了视死如归的气氛,青云笼罩之中,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世子府中,片刻后,尘埃落定,仿佛从未出现。
三日后,便是六月二十九,普护日,宜祭祀,宜祈福。
世子府内原住的柳大人宠信妾室纳兰留心,相传府内的留心亭就是为了她而建。后来又闻她是江南女子喜好嬉水,又为她在留心亭旁开了条留心渠,虽不敌天香阁所依傍的岑湖,却别有一番风情。
叶芊芊听闻世子府内竟有如此佳话之地,饶有兴致地偷偷前来,只因几个樊州城的下人交头接耳说柳大人的原配夫人气不过他宠溺纳兰留心,便一气之下投入留心渠,之后总有闹鬼的事情发生,兰信怕不安全,死活不干一同前来,她又怕惹了兰信担忧,便待兰信睡熟出逃。
她脱下鞋袜将纤瘦的双脚轻轻踏进去试温,白日的温度尚存,就是踩水也不觉得冰凉。她放心大胆地将脚泡进去,连小腿也浸在水中。夏夜暖风吹拂着她的发丝,真有种飘飘欲仙的惬意感,若是再有几坛老桃神的桃花酿,必是人间极为享乐之事了。
她正优哉游哉,声声浑厚的乐曲无孔不入地侵占她的身心,凄凉哀婉,所有的欢愉遐想尽被驱逐,只有哀乐萦绕脑海,如泣如诉。
叶芊芊正恼火是谁败坏了她享受的好心情,回首便瞧见吹着箫管的赵行之,他不似平日潇洒不羁,倒是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动弹不得,反抗不得,蒙上一层幽怨之气。这样的他似乎有苦于心,难以言表,倒是更让叶芊芊心生惦念。
一曲终,赵行之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渠边的关切目光,在黑夜之中,灿若星子。
他只微微一笑,好像时光能倒流会桃花盛开的季节:“身子还没大好就这般贪玩?”他的目光流转到叶芊芊踏水的纤纤玉足之中,如瓷肌肤,哪里像是个卖身葬父的乡野丫头。
叶芊芊沿着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光着的脚丫上,脸上迅速飞上一抹酡红,紧接着将自己的双脚裹在衬裙之内。
赵行之见她窘样只觉好笑却又不失可爱,眼神也识相地瞧向别处,轻咳一声道:“快穿上鞋袜别凉了脚,整理好了过来我这边。”
“哦。”叶芊芊尴尬着应声,一边慌乱的套鞋袜,一边留意着赵行之是不是真的在回避。
直到她穿戴整齐也未见他稍有冒犯,他虽略带脾气,却不失君子风范。
她依照赵行之的吩咐坐在他的旁边,心中早已小鹿乱撞,扰乱她的思绪。
“可懂音律?”赵行之靠近她问道。
她摇摇头,只因见过些许凡间戏本上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有青楼艳妓才附庸文雅去极姸尽态地讨文人墨客的欢心。像她这种风尘之巅的人,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可她心里的小算盘彻底被赵行之打翻了,赵行之对于她的回答颇感无奈,却也只能笑笑:“也是,世间哪能随便遇到知音?”
叶芊芊明白自己决策失误,又指了指他手中的乐器:“这是胡笳?”她试探地问,却惹来赵行之由失落变欢欣:“你竟知道胡笳?”
“只……只是略知一点。”她既有意吸引赵行之的兴趣,又要照应自己方才扯的谎,“小时候听我爹说过,‘两端加角,末翘而上,口哆’,好像是这样讲的。”她也确实只听过没见过,相传是北方民族的乐器。
赵行之笑靥爽朗,他的嘴唇有些宽,笑起来不似大卫男子拘谨,是那种西梁特有的不羁和阳光,直射入人心,为之感染动容:“那你爹没有告诉你胡笳三孔吗?”他玩味地看着叶芊芊窘迫的模样,笑意之中略带宠溺,感情之细微,恐怕他自己都未能发现,“这是觱篥,我们西梁特有的乐器,虽和胡笳外形相似,但它有七孔。”
叶芊芊眨眨眼接过觱篥,在手中把玩,的确七孔,联想着他刚刚就是用这小巧的觱篥吹出如此哀婉的曲子,平时玩世不恭的他是遇到何等伤心事才会将情感寄托在乐曲中表达:“世子殿下方才吹的是什么?”
赵行之顿了顿,大开的嘴角也渐渐收回,泛出一抹苦涩的浅笑:“《待君撷》,采芪所作。”他只淡淡道了几个字,叶芊芊却察觉得到他字字戳心。他拿起身旁的小酒坛,紧闭双眼,喉结很有节奏地律动,酒液顺着喉咙畅快无阻地滑进体内,好像这一口酒喝到天荒地老。
尽兴后,他将酒坛捧在手中,嘴角的残酒就那样恣意悬挂:“今天是采芪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