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拉拉她的手,抿着嘴角腼腆的笑。
我心里有块地方仿佛被戳中,有点痒,又有点疼。
我们聊得熟了,双双还让我看她的明信片,很多都是印着咧着嘴笑的海绵宝宝,她头就放着一个小小的海绵宝宝,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动画角色。明信片厚厚的一摞,用皮筋绑在一起,上面写的全是一些鼓励的话,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心灵鸡汤。明信片上没有署名,双双让我看一张,是四年前的,上面写着等她康复了,就带她去yoyopark。
我看着那些字体,虽然他刻意去换了一种更圆滑的笔迹,可有些字的习惯还在,一撇一捺间的刚劲与其他比划稍微有些违和。
我想了想沈翊板着一张脸拿着海绵宝宝的明信片写这些话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那一定更加违和。
武亮的妻子拿着保温瓶出去灌热水,双双看着门关上之后,睁大眼睛看着我,说:“姐姐我是不是不会死了,你真的会救我吗?”
我一时失语,点了点头,轻笑着说:“我会的,你也要坚强知道吗,不是跟人约好去儿童乐园,可不能违约。”
双双只是看着我,然后缓缓的说:“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爸爸。”
我答应了,她伸出手勾住我的小指拉钩,看眼门口,然后拉过我去趴在我耳边说:“其实我知道他是易哥哥,虽然他没有来看过我,但我知道是他,他和爸爸吵架了,爸爸不让他来,他们两个打架,易哥哥也不还手,还送给我这个。”
她指指头那个笑着的海绵宝宝,说:“以前他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爸爸说过每个人都会犯错,对真心悔改的人,社会是宽容的,会给他们原谅和重头再来的机会。他以前总来看我,跟爸爸聊天,后来爸爸出事了,别人都说是他干的,我没有得到配型,也是因为他。”
我鼻翼酸酸的,问她:“那你相信他们吗?”
双双看了我一会儿,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用更小的声音,像说一个秘密那样对我说:“他是个好人。”
她眉宇间平平淡淡,好像小小年纪已经饱经风霜,眼睛里的光芒却依旧清澈,说:“他一定犯过错,可他应该被原谅,”
“为什么?”我忽然很想知道她的想法,在她的世界里,一个孩子的世界里,沈翊是什么样子。
“因为他是个好人。”双双又一次重复道,然后说:“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而且没有希望,会让人很难过。”
“没有希望?”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双双扬起唇角,温温和和的笑。
她又看一眼门,确定没有人进来之后,拉着我的手指说:“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侧耳聆听,她语气里带了一点鼻音,“如果我死了,你帮我告诉爸爸,就算不能和好,也不要再让他们打架了,他没有做过,我也一点都不恨他。”
我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不现在告诉他?”
双双摇头,“他不相信。”
她说完好像想什么,在我掌心写了一个字,边描边说:“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易哥哥的名字,他叫沈易,是跟难相反的那个易,在百乐工作,但是我不知道百乐是什么地方,我已经很久没出去了,不过你一定能找到的,爸爸说那个地方很大。你帮我告诉他,别忘我带我去yoyopark,我一直都在等他。”
我喉头一哽,眼眶里发热,别过头去吸了口气,看着她的样子,许久,故作轻松的说:“姐姐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替姐姐保密好不好?”
双双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说:“翊不一定与难相反,鸟儿竖起双翼,起飞的路上要经历很多风浪,越过枝桠和高山,它可能很累,可它的思维依然开阔,向往很远的远方,所以他每一天都准备着为了明天起飞。也许,翊代表的是飞鸟和明天,是无止尽的希望。你和他,两个人都一样,不管再坎坷再累,也要坚持下去,去完成自己应许的承诺,然后把想说的话,不留遗憾的告诉你想告诉的那个人。”
双双沉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我忽然有些没底,如果是一个成人,我定然不敢说这些话,因为他代表了沈翊作假的身份。我紧张的回视着她,知道她开口,一字一顿的说:“姐姐,我会帮你和他保密。”
我干干的点了点头,本能的觉得,沈翊一定也告诉过她什么话,这种念头浮上来之后,竟渐渐安心下来。
从医院里离开之后,我舒缓了心情,因为顺路,就到了徐医生那里,化验沈翊那枚药片里的成分,他去找朋友帮忙,我在走廊里等着,看到谢文初的办公室锁了门,莫名有些紧张。等了几个小时之后,徐医生找到我,面色有些凝重,问:“这药他吃了多久了?”
说:
有时候小孩子懂得比大人想象的要多的多。
用易字为名其实还挺讽刺的,乔绫的话是翊的几个解释拼了起来,写完忽然想起了阿飞正传里的无脚鸟。
“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这样飞啊飞,飞得累了便在风里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