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马车来的路上,林枫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感觉少了些什么。现在他明白了,少了师兄们。刑满释放的牢狱门前,街道伫立着与商贩讨价还价的折扇青年,身后是熟悉的马车,而他陈氏一门子弟却一个没来。
不是没来,而是来不了。他们的处境绝不比大理寺牢狱中的囚犯好上多少。
刚刚坐下的青年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坐不住了,“无事的话,我便先行赶往宋府。”
“别急,没完呢!”方文给他倒了一杯酒水,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笑道:“你还有一桩更大的麻烦要解决。”
“还有?”
“当然,你那两个身世显赫的师兄,地位之高,均是王朝柱石家门之一。你不会认为区区冲折府,就敢对其指手画脚吧?”
折扇青年喝了一口酒,“他们并未离开京城,但遇到别的麻烦了。拜你师父所赐,麻烦都不小。”
云小子笑嘻嘻拍打林枫肩膀,说你师父真行,这么大年纪还瞎搞,连累了多少人。但你别怕,麻烦这东西不是用来怕的,你越怕它越放肆,就得回以老拳。
青年捏住酒杯,凛冽眼神充斥着愠怒火光。云小子触电似得将手拿开,干笑几声着跟楚勉喝起酒来。
“什么麻烦?”青年问。
“徐家是徐晔与莫松的陈年旧怨,都是老黄历,争斗许多年也没个结果。这次因为你师父的牵连,事情生出很多枝节,毕竟牵扯到陛下的怨气,徐家门楣有些岌岌可危。至于萧家,”方文想了想,飒然笑道:“萧家的事情你不必管,管了也是多此一举。”
他说的很笃定,板上钉钉那样的笃定。林枫默默点头,没人比方家敬亭更了解萧家,他们是多年的对手,像两个宿命中的剑客那样交锋了无数次,曾为了手刃彼此,不遗余力地用尽刀光剑影。但现在他们都还站着,站在天下的顶端相互敌视,却收敛了心神,不再动用招式了。他们明白自己奈何不了对方,彼此除了生死之间的绝对后手,所有招式都十分明朗,彼此的实力,大家心中有数。
所以方文说不用管,那就是不用管,方家的人没必要抬高萧家,他们是对手,对对手的了解要比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这是高手间敌对的必要条件!
所以有人挑战时,他看来人的剑就知道宿敌不会输,因为自己对上也不会输。
同样的事情,徐家遇上就不同了。徐家也是遇到宿命的敌手,双方同样不分胜负,但现在对手变强了,他借助别人的力量打压你,你却没有办法应对。
如果按照方文心中估算,给朝野豪门定个高下先后的话,萧家足以排进前三,是参天巨树,扛得住任何风吹雨打。徐家是森林最边缘的小树苗,刚种下没多久,在森林中还很孱弱。
它没有如同前者盘根错节的根系和遮天蔽日的树冠,没有连接其他树木的交换养分的根须,在小草眼中他已经很大了,大的看不到顶端,是一生追赶的目标,可风雨来临之际,折断最多的不是小草,而是树苗。
方文的意思很清楚,让他扶一扶小树,帮徐家挺过难关,有徐素的同门之谊在,这份香火情百年之内不会断绝。这对林枫来说并非不可及,炙手可热的宋家女婿,身负皇命,有这个面子。因为不知不觉中,青年已经爬到另外两颗大树的树干上了。这二者面前,兵部侍郎也只是小树而已,曾经的兵戈相向,现在见了他势必要恭谨以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