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含含糊糊的没人听得清楚。
大牛像是被欺负多年积压了太多的怨气,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替死鬼,把李文郎用力一推,开始拳打脚踢起来。大家发现不对头,叫声此起彼伏,教室里几十个男生乱作一团。
教官冲进来的时候,大牛还打算再给李文郎一脚,被魏俊平拦了下来。
教官看了一眼地上的李文郎,对大牛说:“你和李文郎,现在去我办公室。”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大牛和李文郎都没有回到教室。
放学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书包还在教室里,其他人已经收拾好离开了。
魏俊平动作比较慢,对站在讲台边等他的陈韦辰说:“你说李文郎是不是病了?”
陈韦辰点头:“他病了。”
要是再被处分一次,李文郎就会被开除。
“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个时候被开除就完了,超不值,”魏俊平走出校门的时候说,“可是阿成一定还会去霸凌他。”
“大牛被阿成欺负了那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人。”
“李文郎是替死鬼,谁叫他瞎眼去惹大牛。”
“你说要是李文郎真被开除了怎么办,”魏俊平说,“我们要不要帮他?”
“帮他?”陈韦辰很不解,“怎么帮?”
“以毒攻毒啊。”魏俊平露出英雄救美的表情,“帮不帮?”
04
距离毕业还有一个月零一周,魏俊平和陈韦辰像是刚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兽,开始和阿成称兄道弟起来,不仅迅速加入了混混团伙,还很快成了教官发飙的对象。
一切就像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架势出现在全班同学面前。对于魏俊平和陈韦辰的变化,大家目瞪口呆,唯独李文郎,仍旧低着头思考着自己内心世界的终极奥义。
但魏俊平和陈韦辰所做的一切,无非也就是恶作剧而已。高三的男孩子,只不过是因为毕业临近之际体力过剩,他们避开了所有的规则,在毕业前的这个夏天用力地挥洒着能量。
阿成猛然觉得,原来自己不是最擅长霸凌的人。但阿成没有发现的是,魏俊平和陈韦辰根本没有采取霸凌的手段。
几十个男生的教室里每天闹哄哄,依旧在下午的体育课后臭气熏天,但是大家终于把李文郎遗忘在了角落里。
毕业越来越近,阿成却在某天放学又想起了李文郎,就像想起了很多年没有见面的朋友那样,把他拦了下来,说:“李文郎,你今天怎么不穿不同颜色的袜子?”
李文郎停下脚步,眼神空洞,没有理会阿成。
阿成开心了,说:“你怎么不说啊?”
李文郎终于注意到了阿成,说:“不好意思,你挡到我了。”
阿成把胸一挺,阴阳怪气地说:“你居然说我挡到你了!还想不想毕业了?”
阿成做好打算,在毕业前给李文郎来个大礼。
没想到的是,魏俊平突然地就出现在李文郎身后,哈哈笑出声,说:“李文郎你怎么能这样对阿成说话呢?是你挡到阿成了呀。”
阿成看见魏俊平,挑了挑眉毛算作打招呼,刚想开口,魏俊平又说:“阿成,不要理他了,我和陈韦辰要去校门口吃冰,你也去啊。”
阿成哦哦叫出声,没有犹豫,只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李文郎的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就出了教室,和魏俊平走了。
大礼的事情,再没有人提起过。
李文郎像是对世界失去了一切感知,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也走了。
那是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规定了三次处分原则,一旦第四次犯事,立即开除,而李文郎此时已经用完了最后一个处分额度。散场在即,无人恋战,校园霸凌的终结往往在毕业时来得悄无声息,大家都想着好聚好散。
毕业照拍完就各自离去了。再往后一点儿,魏俊平很快就去了美国,陈韦辰去了台北。
魏俊平去美国是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有多早呢,大概就是在那个“以毒攻毒”的念头萌生出来的前一天吧。
魏俊平觉得,最后那两个月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也只是因为青春期精力过剩而已。
从那个夏天之后,魏俊平和陈韦辰再也没有见过李文郎。
05
魏老师仍然坐在角落里,天色暗了下来,窗帘紧闭,室内一片幽暗。我们看不见他的胡茬了,他停了有一会儿,我听到了水经过喉咙的声音:“咕——咕噜——”
教室里很安静,魏老师突然开口:“这就是给你们的范本。”
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一个瘦瘦的留着长发的男人,正在一堆看不清轮廓的东西里,寻找一个叫“遗憾”的物品。
有个女孩子问他:“魏老师,‘遗憾’在哪里呢……”
我听见魏老师从讲台上走到地上,走到讲台前,在黑暗中我们根本看不清他被长发挡住的脸。他好像有点无奈,又有些激动,声音沙哑低沉地说:“遗憾就是,从李文郎被大牛暴打的那个下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教室里寂静无声。
“我和李文郎没有任何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会不时想起他,为别人感到遗憾不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只是愧疚而已,”魏老师有些难过地说,“正因为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做,才会觉得愧疚,仅此而已。”
“我希望哪天把这个故事写成剧本,”魏老师接着说,“在那个剧本里,我能够认真地救他一次。这样的话,或许我就能把这个人从人生里忘掉了。”
魏老师停了一会儿,轻声说:“下课吧。”
随后他拉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