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当初不经意的令他以越王亲卫的身份参与禁军将领选拔,是在终南山下乡野客栈中与秦公的初次见面,是在秦府密室与皇帝的深谈,是在御花园石亭内与皇帝的摊牌,是在御书房皇帝三番五次对他意味深长的嘱咐……。
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六年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着手布局有意为之,那皇帝的心机简直太可怕了!……杨致深知赵启天赋聪慧,那小子每日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对皇位似乎向来都是不屑一顾、避之不及,如果这副德性是出自皇帝的授意,故意伪装给人看的,岂不是更加令人胆寒?!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何况人乎?那时杨致竭尽全力助皇帝挫败太子抢班夺权,事后细想,其实未必就真的那么理直气壮。就自身实力而言,已是今非昔比。连老皇帝想要动他恐怕都不得不掂量掂量,我管你他妈新皇帝是谁呢!
过了重阳节,杨致摆出全挂子海关总督官样排场,前呼后拥的前往余杭海关分署巡视。吴越新灭不久,杨致之前在吴越境内毫无根基可言,若非秦空云鼎力相助,在余杭设立分署必定不会那么顺利。高调巡视,彰显威仪,也是为了给分署经略使高可竞撑腰打气。
耿超以平南大将军的身份统兵镇守余杭,属于超品武职。杨致是手握重权的三品海关总督,可文可武,二人官面上的身份基本对等。余杭知府丰泽的出身与金陵知府周仁杰相仿佛,品阶权势都比杨致差了一大截。杨致一行抵达余杭之后,正经八百的遵循大夏官制,分别拜会了耿超与丰泽。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耿超曾与杨致一同纵横大漠,并肩浴血拼杀,彼此之间本应结下生死兄弟情谊,不想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二人在余杭的会面平淡如水,双方都是公事公办的做派。除了几句场面上的寒暄,竟然再无半句多话。
耿超亲自礼送杨致出了军营辕门,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良久不语。耿超父子两代为将,均是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甚高。随行副将见耿超意兴萧索,好心劝慰道:“此人一介商户子弟,当初不过是大将军麾下一个小小的五品参军,仰仗大将军虎威才得以一战成名。如今看似可与大将军平起平坐了,当今皇上圣明,却一直未让他再回军中掌兵。可见于统军征战一事,皇上认为大将军胜过杨致多矣!”
孰料耿超骤然瞠目怒斥道:“你懂什么?胡言乱语!若非杨致勇悍多谋,耿某焉能活到今日?我耿超这辈子衷心佩服的人没有几个,头一个就是他杨致!如若日后真有杨致掌兵的那一天,就算只在他帐下做个小屁校尉,老子也是心甘情愿!”
殊不知杨致向来对兵权没有半点兴趣,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统率大军在中华王朝的土地上去打谁灭谁。事实上,连这种可能性都已经越来越遥远了。
据夏历武成二十八年十一月明发各州府县邸报所载,大夏在过去的近两年间,业已裁撤地方府兵三十万,裁撤禁军五万。皇帝的下一步目标,是从朔方、幽州、随州三地边军再行裁撤十五万。大夏原本多达百万之众的常备军裁撤过半,保持在五十万人左右的规模,守土卫国既已够用,历年以来庞大的军费开支给国库带来的沉重压力,也可大大减轻。
铸剑为犁,说做就做。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实实在在的不想打了。不仅是相邻的蜀国、南楚、北燕松了一口气,无疑也是大夏百姓之福。
在天下纷争的乱世,三年的时间裁军五十万,需要何等的决心与气魄?但如果说皇帝就此甘心放下一统天下的念想,那绝对是假的。
皇帝自从看过杨致奏章中陈述的各地海关衙役的装备,其实十分眼馋。省下来的养兵耗费与饷银,拨出部分用于采买马匹、逐步改善装备,大夏雄师的战斗力岂不是更为强悍?
皇帝在密旨征询了杨致的意见之后,于武成二十八年十月陆续颁布诏令:一年一度的禁军将领选拔,正式定为大夏军制,不容有变。三年一度的武举不变,除了武技骑射,增设兵书战策考量。三年一度的科举不变,增设工科取士。除了原先隶属工部的造办处,增设匠作处,两处主官须由工部侍郎以上官员担任。换而言之,造办处与匠作处已然升格为副部级单位。
不可好战,不可忘战。着眼长远,备战不懈,泽被子孙。杨致密奏中的这几句话,皇帝深以为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