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恢复得不错嘛!”莫离满意的点点头,下一秒表情却变得有些唏嘘:“唉,到底是年轻人啊。”
“前辈打算什么时候送我们出谷?”洛星抬眼望他,语气依然极淡。
莫离抬眼,故作讶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你们离开了?小子,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醒过来那天我就跟你说了,要想走出去,就凭你自己的本事找出去,如果一辈子走不出去,留在这里陪我这个孤家寡人也是不错的。”
洛星静静看着他似心满意足跃上树梢躺下的样子,身形一动,跟着他窜了上去:“你若不愿意放我们离开,我想,你当初就不会答应教她易容,你这样做,无非也是担心她走出这个山谷之后重遇仇家而再次遭到毒手,我说的可对?”
“我为什么要担心她?”莫离不耐烦的瞪他一眼,翻个身拿背对着他。
洛星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单薄的唇瓣勾了勾,轻声说道:“因为前辈你喜欢她!你喜欢她,自然舍不得她再次遭人毒手,我说的对吗?”
“小子你”莫离忿忿转身,因为被人说中心事而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不过,他很快笑了:“你小子说的不错啊!我是很喜欢这个丫头,聪明伶俐、活泼率性、又不贪心,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我说,你小子应该比我更喜欢她才对吧?”
洛星呼吸一滞,随即垂下头,别开了眼:“前辈,请你慎言。”
“慎言?”莫离笑嘻嘻的望着他漠然的表情:“小子,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你若不喜欢她,怎会跟她一起跌落下来?怎会将她护得毫发无伤而你自己却足足昏睡了两日?前辈我是长了眼睛在看的,看得到你每天晚上都要跑到我爱徒的房间,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或者有没有做恶梦什么的。”
洛星倏的抬头,目光凌厉的看了过来:“前辈你竟然偷窥我?”
“哼,不知道是谁偷窥谁?”莫离眼红脖子粗的嚷嚷:“小子,承认你喜欢我徒弟,有那么困难吗?”
“我。”洛星顿住,眼神瞬间暗淡下来,望着不远处的小木屋,淡淡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就算他承认喜欢她又如何?他每天晚上听见她梦呓,听见她或哭或笑的叫同一个人的名字,与她相处过的人,哪个不会喜欢上她那样特别的女子呢?聪明伶俐、活泼率性、贪生却又不怕死。
“小子啊!”莫离敛了笑,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头:“就算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要好好努力,争取让自己驻扎在她的心里啊,光是这样默默守候,是没用的,前辈我言尽于此,听不听是你的事了,好了,不要打扰我睡午觉,下去吧!”
他手一挥,猛烈的掌风数瞬间袭来,洛星敏捷的旋身,避开了他的攻击:“前辈,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请前辈指点!”
莫离耐心用尽,猛地起身:“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洛星丝毫不将他的态度放在眼里:“前辈跟十年前忽然从江湖销声匿迹的‘千面阎罗’莫离,是什么关系?”
莫离一怔,随即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竟然能猜出我的身份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又,对我的事情知道多少?”
还是,根本是那丫头告诉他的?
洛星自他眼里看出了杀意与揣测,却丝毫不以为怵:“她自是没有对我提半个字。我之所以猜出前辈的身份,无非就是前辈那高明的易容术,以及前辈的武功路数。”
莫离这才缓了缓神色,淡淡道:“小子,不要以为凭此就能要挟我什么,你的命在我眼里,就跟蚂蚁一样没区别。”
“晚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晚辈依然有一个不情之请!”就算是生命受到威胁,洛星的眉眼也没动一下。
“哼!有胆识!”莫离嘲弄的勾了勾唇角,身子往后一倒,又睡了下去:“说说你的不情之请!”
“晚辈想请前辈将你独创的那门绝学,一并传于她!”洛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有力的说道。
吃过早饭,我心情愉快的收拾着碗筷。莫离叫住她:“丫头,你坐下。小子,你去洗碗”
洛星了然的起身,低眉垂眼结果我手里的碗筷,便起身往厨房走去。
“咦咦咦?”我吃惊的望着洛星二话不说就往厨房而去的背影:“师父,这小子今天不对劲啊!你瞧他,竟然当真跑去洗碗了。”
在这下面住了这么久,他可从来没有洗过碗诶!
“丫头,别管他了!”莫离不在意的笑笑,拉着我的手臂往外走去:“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这一点,早在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我教你的易容术你已经学的89不离十了,所以今天,我教你另外的东西。”
我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道:“还要教我别的?师父,跟易容术一样是绝学吗?”
两人停在一处宽阔的地头。莫离瞥了眼兴奋的左小浅一眼:“丫头,这是师父自己独创的,关键时候可以保住小命的一套步法,你仔细看着。”
他说完,身形诡异的一动,人已飘出了老远。
“哇咧咧!”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踪影,我兴奋的握紧小拳头,双眼发亮:“这就是传说中的凌波微步吗?买尬的,比段誉牛多了。”
我刚感叹完,莫离的身形已经如风般飘了回来:“怎么样丫头?看清楚了吗?”
我的嘴角抽了抽:“师父,那么快我怎么可能看的清楚?”
事实上,我还没看清楚他有什么动作,他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洛星懒懒的倚在门边,看阳光下,那绝美的女子满面兴奋与好奇的样子,她本就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女子啊
京城
“王爷,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雷诺站在门边,看着临窗而立的少年,他的身体愈加清瘦,宽大的衣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身体之上。
少年依然静默,并不说话。清瘦的背影寂寥而落寞。
雷诺忍不住叹息:“王爷,明天还要娶月容姑娘过门,若你精神不济,是谁?”
“雷诺”楚天舒转过身来,淡淡出声,唤住了雷诺即将冲将出去的脚步:“闵将军,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从暗处缓缓走出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他的全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只一双凌厉阴狠的眸子,在夜色下,闪着灼灼的光芒:“王爷好耳力!”
“闵将军特地来,就是为了称赞本王好耳力?”楚天舒微抬眉眼,淡淡一扫,将他狠戾嗜血的模样尽收眼底。
闵新毅双手一环,身体懒懒的靠在墙上,敛了眼里的精光,慢悠悠的开口:“听说,王爷明天要娶一名青楼女子过门?”
“闵将军消息可真是灵通!”隔着一道窗口,楚天舒以遥望的姿势望过去:“这个消息似乎还没散布出去,闵将军却已经提前知晓了,厉害!”
闵新毅轻扯了下唇角,漫不经心的语气似在嘲讽:“说到厉害,闵某自是比不过王爷的……”
他故意顿住,见对方依然漠然,单薄的唇瓣飞快上扬,继续道:“原本以为王爷至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艳儿的,因为某种见不得光的原因而将她抛弃,我那可怜的表妹哟,尚且尸骨未寒。”
“你说什么??”楚天舒飞快掀了眉毛,不动声色的脸庞因他这句话而僵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做尸骨未寒?
闵新毅笑了,黑暗中,他的笑声低沉而诡异,让这无边的夜色忽的变得荒凉无比:“你还不知道吧?呵呵,也是,全世界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呢?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怎么办?到现在我依然不想告诉你。”
他的表情很故意,却还装出一副好苦恼的样子!
“闵新毅你。”雷诺看见自家王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色,以及微微有些喘的模样,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教训这个放肆的家伙。
“雷诺”楚天舒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缓缓抬起眼,看着闵新毅得意的嘴脸:“你这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害死了儿?所以……”
他微顿,看着笑容自闵新毅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萧杀。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双手紧紧按住窗棂,才勉强没让自己在他面前倒下:
“所以,你杀了她,只因为你认为,我对她是特别的。”
是这样吗?闵新毅真的,杀了她?所以,任凭他翻遍了每寸土地都找不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啊?心脏仿佛被人活生生的割开了一个口,汩汩流着的,是看得见的鲜血淋漓,尖锐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痛!!
闵新毅仰头大笑,笑声猖狂,却又隐隐的,闻出凄凉的味道:“没错!我杀了她,谁叫她谁不好爱,偏偏爱上了你?谁叫她明知道宝藏藏在哪里,却宁死也不告诉我?哈哈,楚天舒,你伤心吗?痛苦吗?哈哈。”
他笑的疯狂异常,却有冰凉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你是爱她的,哈哈,可惜啊,她死了,她死了。”
-出谷
“噗”鲜血自楚天舒的口里喷薄而出。
“王爷”雷诺连忙闪身上前,扶住他再也撑不住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道:“你撑着点,属下立刻唤人来……”
“雷诺”楚天舒吃力的摇摇头,他唇边那抹刺目的红,与他此刻的脸色形成强烈的对比:“不用,我还,撑得住。”
闵新毅得意的看着楚天舒急怒攻心的样子:“楚天舒,你也有今日?!哈哈,老天真是有眼啊,这世上,竟也有能让你失控成这样的人,哈哈,早知道啊。”
早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那个女子下毒手的,他应该将她的命留下来,这样,光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失控而虚弱的样子,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闵新毅,你当真,杀了她?”仍是抱了一丝侥幸,他强忍着胸腔内奔腾而汹涌的痛楚,抬了那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的望着面前疯狂大笑的男子。
她真的不在了吗?她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她那样的女子,怎会是短命之人?她那样的女子啊……怎么可以比他先死?
都是他的错!当初他若不推开她,他若死都不放手,他若依然将她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她怎会死?怎会?
“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她掉下去的那片悬崖。”闵新毅停了疯狂的大笑,从墙上直起身体,冷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一个人会孤独,因为陪她掉下去的还有一名男子,对了,据说那名男子还曾与她有过美好难忘的一夜,所以,你不必担心她一个人在下面会寂寞!”
还有一名男子?!洛星吗?所以,洛星也一直没有消息?他们一起掉下崖去?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心存一丝侥幸,有洛星在,她不会有事。
闵新毅看到他眼里的希望,阴狠的眸子里浮现一丝残酷,冷哼道:“你是不是觉得,有那个男人在,她至少是安全的?没错,那个男人的功夫是在我之上,可是如果,他本身也受了伤呢?楚天舒,你现在尝到的痛苦,还远不及当初儿为你而死带给我的痛苦。”
最后一丝希望如同肥皂泡一样被闵新毅毫不留情的捅破,楚天舒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再次吐了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那红,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王爷”雷诺失声叫道,心急的替他擦拭着唇边的嫣红!
楚天舒用力抓了他的手,漆黑的眼眸已渐失了焦距,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他冷酷的下了命令:“传令下去,全体暗卫听命,全力剿杀,闵新毅。”
倾尽他培植的所有势力,在所不惜!
“哦呵呵,终于回来了!熟悉的地盘啊,我终于又回到你的怀抱了,哇哈哈哈。”热闹的京城街头,一名身材略微瘦削,却生得眉清目秀、俊逸非凡的少年,双手叉腰,仰天大笑:“打不死的我,终于又杀回来了。”
与她同行的身材挺拔高大的男子微蹙眉头,看着他搞怪耍宝的样子,并不出声。
“小猩猩,回到咱们熟悉的地头,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副死人脸?”见身边的人并没像我一样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来,他于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双手叉腰,噘了嘴道:“我说,你笑一下是会怎样?”
奇怪,被困在山谷里的那些日子他还时不时的会露出笑容来,虽然都是浅浅淡淡的,可那至少证明,他的面部神经是没有问题的。
怎地好不容易出了谷,他却反而笑不出来了呢?
高大的男子神情淡漠的低头看他不满的表情:“虽然你的易容很成功,可你若不想被人认出来,最好闭上你的嘴!”
“什么呀?”少年更加不满的用手肘撞他的胸膛:“你既然都说我的易容很成功了,那怎么还会被认出来?”
这两人,正是前些日子被困在谷中的我与洛星二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我一出来,便真的将自己易容成了一翩翩美少年,洛星本不愿易容,却又担心会因为他而暴露了我。因此也化装成了一名相貌普通商人,就连他惯用的剑,也被他藏匿了起来!
“你一开口说话,认得你的人还不得立刻听出你的声音?还是你认为回到了这里,不会遇见以前的人?”洛星凉凉的问道。顺手将手里拎着的包袱甩到肩上。
我低头沉吟,这倒是个问题:“难不成,我从此以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让我当哑巴?这似乎比要我的命还让人为难呢!
洛星瞥了瞥嘴,淡淡道:“尽量少说话,我想,也不会有人当你是哑巴的!”
kao!我怒了,这家伙是嫌弃我以往说的话太多了?
“哼!”我气冲冲的冲他哼道,抬腿就要踢他:“你小子居然敢损我?活得不耐烦了么?”
“别闹!”洛星避开我的突然袭击,沉声道:“别忘了临走前你答应过你师父什么事情?”
我停下想要继续攻击的念头,气咻咻的抬眼:“你当我老年痴呆啊?师父他老人家说过的话我当然记得,还要你特意提醒我哦?”
临走时,师父他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的跟我说,切不可然外人知道我师从他老人家,以免给自己招灾,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那套被自己取名为‘超级凌波微步’的步法,以免让别人起了疑心,我都记得呢!
“记得就好!”洛星将手上的包袱扔进我怀里:“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你,保重!”
“啊啊啊啊。”我连忙拽了他的衣袖,瞪圆大眼问道:“小猩猩,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就此别过?你要跟我分道扬镳??”
洛星伸手扯下我的小手,淡淡道:“你我本就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别忘了,我只是一个亡命的杀手,我的仇家不计其数,分开来,你会更安全些!”
我嘟起嘴巴,纯净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你难道,不想过另外的生活?总在刀光剑影之下讨生活,你不觉得累吗?”
“我是杀手,杀手不在刀光剑影之下过活,还能被称为杀手吗?”洛星斜睨我一眼,眸子里似有讽意。
不知是在嘲讽我的天真,抑或是在嘲笑自己的人生?
“你可以像我一样,抛开过去的种种,重新开始啊,你又不是生下来就是当杀手的!”我的眉头紧紧拢了起来:“还是,你觉得当杀手比较过瘾比较刺激?”
洛星轻叹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我疑惑的眼眸:“没有人喜欢在刀光剑影下讨生活,也没有人喜欢自己双手沾满血腥,可是,就算你能重新给我一张脸,你就能保证,我从此可以远离以前的生活吗?林艳儿,那只是在逃避。”
她换了一张脸,便从此可以忘记她以前身为林艳儿所爱过的人事物吗?就可以当真的,重新开始么?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我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我自然明白他忽然唤我林艳儿的用意,他是在提醒我,我的那些难以忘记的过去:“洛星,没有试过,你怎知道是不行的呢?凡事,总要试过才知道是否能行得通,不是吗?”
我无法将过去统统抹煞,毕竟过去,虽然疼痛,却也是一种经历。人的一生,如果没有一次疼痛的经历,会不会其实也是一种遗憾呢?
所以即便是不好的经历,我也庆幸,我曾经,与那人,有过那样刻骨的、铭心的经历……
洛星久久的看着我,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