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被反告一状了……”传话人惊慌失措的冲进茶楼,扯开嗓子便拼了命的喊了起来。
一张张面孔瞬间苍白,惊恐的往那传话人周遭围了过来。
这个案子着实令人大跌眼镜,好好的一个‘不孝’之罪,怎的就峰回路转了。
那押注最多的男子一把便揪起传话人的前襟,恶狠狠的问道:“你有没有听错?怎会被反告一状?”
即使证据不足,也只能维持个中判,他们便料想着,这银钱怎的也不至于落空了去。
眼下倒好,原告一方变成了被告,整个局面反转了过来。
“千真万确,我包打听的名号,你还信不过么?”传话人似是被人踩了逆鳞,双眼一瞪,却也不怕被人群欧,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完了,完了,这可是我全部的身家,这下我家娘子定要将我赶出门去了!”一名年轻的公子捂着头,哭丧着脸便缩到墙角捶胸顿足去了。
自古以来,但凡有关‘孝’字的案子,何时出过长辈输的例子?
青衣男子听了那小二的传话,当真是不可思议,原本等着坐收其成的悠闲,一下子被击得粉碎,不可置信的瞧了一眼对面的锦衣男子,‘腾’的一声便站了起来,眼神定定的落在那公堂之上。
果然,冷秀才一家同仇敌气,皆怒目所指原状告之人。
场面真真令人瞠目结舌。
好半晌,那青衣男子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三哥,你说是那丫头太过巧舌如簧了,还是这案子里原本就有冤情!”
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些看不透了。
“两者皆有!”锦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连带着眼角眉梢似乎都愉悦的弯了起来,目光悠悠的落在那抹娇小的身影之上。
代父立状,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对方逼得退无可退,不仅如此,她还步步为营,声声追击,似乎不将对方一网打尽,便不打算收手,好一张利嘴,好一个伶俐的小丫头。
“有趣有趣,却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养出这般有趣的人来!”赞许的点了点头,似是看透了女孩的目的,锦衣男子倒越发的觉得新鲜有趣了。
在他的周遭,有容貌华贵、气质优雅的女子,亦有能歌善舞、温柔可人的碧玉,更有妖娆妩媚、善解人意的歌姬,但偏偏,他就没有遇见这么一个能独当一面,揣着精明装糊涂,能强能弱,能屈能伸的女子。
“三哥,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女孩了吧?我看她手段高明的很,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绝不比宫里的那些女人差!”青衣男子摇了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双眼一亮,凑到锦衣男子的面前,嘻笑着问道:“这女孩比起董家的千金又如何呢?”
董家的千金可是整个上京出了名的才女,人不仅长得倾国倾城,还写得一手好字,练得一手好琴,但凡有学问的东西,她都能略通一、二。
如今年仅九岁,便引得不少贵家公子为其争破了头。
早前,他面前坐着的这位‘三哥’,也曾为博红颜一笑,而使尽了手段,玩尽了花样。
跟在他身边这些年来,却还没听过他夸赞过除却董婉玉以外的其他女孩。
今儿个倒还真是奇了怪了,因此,青衣男子也甚是好奇他会如何回来。
“啪”的一声,扇面敲击在额头上,惹来对方一阵痛呼,紧接着,锦衣男子喃喃的话语传入耳中:“各有千秋!”
隔着一道木墙,赵城几乎是拍手叫好,听着下头传话人绘声绘色的模仿,他便好似亲耳听到冷怀瑾那铿锵有力的证词,以及倒把一耙的痛快。
“爷,冷小姐这招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古有诸葛亮的草船借箭,如今更有冷怀瑾的请君入瓮!”
看着那几人大惊失色的面孔,赵城一时之间激动的差点连桌子都翻了过去。
而坐在他对面的赫惊鸿却始终不惊不诈,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浅笑,淡然自若的看着他那娇俏的小人儿。
越是多看几眼,这心里便越是痒得慌。
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心形的图案,其实他的内心却恨不得立即飞身跃起,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上两口,再大喊一声:“瑾儿,你真是太威武了……”
也难怪那鬼机灵今儿个一早便派人将公审的消息散布到了整个商州,看来,她这一回是要一网打尽了。
却在两人得意忘形之际,门外黑影一闪,孙漓漠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手抱拳,整张脸都失去了平日里的轻浮痞气,而是一本正经的压低声音报道:“爷,属下方才四处探寻,发觉这周遭布满了陌生气息,有好几路人混在百姓之中,只怕来者不善!”
说罢,眉眼一拧,严厉的神色让他过份妖娆的面孔隐去了阴柔之气,反倒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会不会是肖将军的人?属下听闻肖将军今日也来了!”赵城剑眉倒竖,在脑海中仔细分析了一番,抬头望向赫惊鸿。
但谁都知道这是一种侥幸心里。
整个商州城里,谁不知道肖睿是冷昌修的大舅子,原本大舅子护着妹妹一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肖睿的人根本没必要隐在百姓之中。
“难道爷的行踪暴露了?”赵城仔细想过之后,猛然瞪圆了双眼。
赫惊鸿自打来到商州后,便是隐姓埋名,虽以好爷的身份威震一方,但却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即使真到必须露面之时,也是戴上人皮面具,以假面示人。
除非……冷怀瑾出卖了他。
“未必,爷倒觉得他们是在找人!”赫惊鸿抬手制止了赵城接下来的猜测,一双眼睛敏睿的在围观的百姓周围转了一转,发现,确有一批身形轻巧,无心观审的人混在其中,只不过,他们四下张望,好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爷,当如何是好?”赵城亦冷静了下来,寻着赫惊鸿的目光亦仔细的观察下头的动向。
却是看了好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求救般的将孙漓漠推上前,两人交头接耳讨论了起来。
“老孙,你看出了什么?”
“我……也什么都没看出来!”故意调侃的勾了勾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嘴里嘻笑着说道。
那下头人山人海,起码有上万人围观,将整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的,除却这些人,还有一批人分布在周遭的各个或饮茶或吃酒的地点。
又如何去分辨?
‘啪’的一声,关知县握在手里的惊堂木都有些不受控制,在案台上一拍,硬着头皮便问道:“冷秀才,你可有准备好状纸?”
这官司越审越让人浑身凉风阵阵,关知县说话已经放缓了语调,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敢吐出来,如若不然,说错一句,被人抓住把柄,就不得了了。
就好似方才的沈氏,被诱导着说了那一些话,竟是往自己的头上扣下屎盆子了。
“大人,请借笔墨纸砚一用!”冷昌修上前一步,目光坚韧,毫无退让的打算,即使关知县已经用眼神示意他见好就收,可他就好似完全没瞧见一般,看来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
公堂外的百姓早已议论纷纷,早前支持着沈氏的一众婆妇,此时也举旗不定,态度却已不再愤满如初了,甚至有人默默将矛头指向了冷家的大房和二房,纷纷撇着嘴骂了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善类,原来就是两个大贱人带着一家子小贱人!”
冷怀玲因为婚期已定,因此,并没有一道前来,因此,大房来得只有冷怀敏和冷逸林。
李氏是个聪明的,故意将两个儿子支开,只带了冷怀素来。
因此,这一声声的咒骂,却也毫不留情的往几个孩子身上扣了上去。
越是听着外头的议论声,聂氏和李氏的脸上便越加的不好看起来,要说起他们状告冷怀瑾一事,那可是昨晚才决定的,今儿个一早未免再生事端,他们才合着谋将沈氏从冷家果园里骗了出来。
走到半路,才和沈氏敲定了状告的细节。
因此,便不存在被三房一家作假的嫌疑,因为消息散步的太过广阔,因此,来得人早已出乎了聂氏和李氏的意料,竟是没想到连自己村的里正也来了,如此一想,两不禁心惊肉跳起来,倘若大坑村也来人了……他们岂不是当场便被人拆穿了?
怎的会这样?李氏差人散步消息的时候,明明避开了周遭的几个村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正当两人想不通之际,衙役已经在关知县的授意下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冷昌修未作思考,捋了袖子执起狼毫便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份慷慨激昂的状书,字里行里满是文人的功底,小小一张状纸不仅将他要状告的内容和人物写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他那一手笔锋深厚的隶书,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不少观审的读书人都忍不住竖起了大姆指,就连关知县也捏着那状纸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直叹,好字,好字啊!
这状纸也写好了,再加上冷家大房和二房的状告有了断绝书的作证,已经不成立了,因此先撇开沈氏不理,关知县选择先审了这一出反告一案。
“聂氏、李氏,你们可有话要说?”看完状纸上的激昂陈词,关知县只觉得胸口满腔热血在拼命的叫嚣着,再观聂氏和李氏两名村妇便觉得惺惺作态,惹人厌恶。
“大人,即使民妇早前状告的罪名不成立,但小女手上的伤确实因三房而起,三房的冷怀瑾曾将小女引诱去了后山,之后小女便被挑断手筋脚筋,背负一世的伤痛,还请大人为小女作主!”
如今再想全身而退只怕是不可能了,李氏亦早有准备,花了重价钱请出了大坑村几名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为的就是在这状告当中出了状况而扭转局面的。
既然是村子里的人,不管他平日里的作风如何,这话一说出来,自然就成为了有力的证据了。
来人已经跪在了公堂之上,按着李氏之前教他们的说法,掷重其词道:“大人,半年前,我们确实瞧见冷怀瑾将冷怀素引诱去了后山!”
“你们胡说……”那人的话刚说完,肖梅姑便气得跑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胡话,那日若不是冷昌修及时请了大人,只怕冷怀素的手脚便这么废了,向大夫当时也说,再迟一小会儿,便无回天乏术了。
竟不想,她得以恢复一些,却不知道感恩,反倒拿这事来诬蔑三房,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肖梅姑说话间,冷怀素的肩膀已经颤抖了起来,双手掩面,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是言语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