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与你讲过真心实意呢?
霞光是早就褪尽了,就好像岁月迟早洗尽铅华,郑林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乌梅汤,猛地坐起,说道:“我该回去了。”
郑笑薇摸了摸自己的面孔,不是不挫败的。
郑林也有些沮丧。明明他该高兴才对,三娘子并没有把控他,利用他的想法,不过就是乡下来的小娘子异想天开——偏偏他还上了当,这样一想,沮丧也不是没有缘由。
阿薇这样的美人儿教人提防,那个看上去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小娘子,却轻易算计到人心。
人心里的猜忌,人心里的阴暗,人心里的恐惧——就像是水藻时时刻刻在古井里滋生。
这个想法却引来徐遇安一阵大笑:“侍中多虑了。”
“哦?”郑林蔫蔫地饮着茶,这玩意儿虽然不如酪浆好喝,醒酒却别有功效,也提精神。
徐遇安是去年年底来的他府上,他从元明炬手里抢过来的——这家伙看着气度清华,其实一肚子歪损主意,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至于元明炬——他多送他几个美人,他也就消气了。
这时候只听徐遇安说道:“侍中是有所不知,这世间的人都贪色,三娘子是这样,二娘子难道能好到哪里去,什么心计……侍中多虑了。用这心计,是别人想都想不来,也就侍中有这等福气。”
郑林哼了一声:“你个老光棍,当然想不来。”
徐遇安笑而不语。
郑林又说道:“要说贪色,宋王又哪里比不得李家郎了——宋王也是沉得住气,三娘子九月及笄,婚期就在十一月了。”
徐遇安道:“宋王是个聪明人,知道三娘子这桩婚事成不了,又何必着急上火,落了行迹,要我看,南平王世子婚事上卖了这个好,南平王也不能不领……到时候李家一出事,就是水到渠成。”
郑林张了张嘴,半晌方才吐一口气:“合着我……得,事成之后,非得让南平王和宋王一人给我封一媒人红包不可。”
徐遇安笑了一下,这时候夜色已浓,灯色却浅,郑林并没有太留意,所以也没有看到他笑容里的勉强。
实则他并不明白萧南为什么非兰陵公主不娶,虽然娶了兰陵公主确然能带来莫大的好处,无论是从彭城长公主手里,还是南平王身上,然而——苏娘子怎么办。
他出身寒门,仗着才能得以出仕,沉沉浮浮也有十余年,他知道高门子弟的傲气,他们看不起他,那不要紧,迟早有他们仰他鼻息的时候。他很清楚官场上的道道,也一度爬上过相当的位置,然而一场服丧……三年守孝,直接把他打回原形。
对于高门子弟来说,守孝是一个作秀的好机会,然而对于他这样的寒门来说,那就是从天堂直摔下地狱。
然而——
他能怪谁呢?
难不成怪他老娘死得不是时候?那真是个笑话。
再从头来过,再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上爬……他已经没有了这个心力,所以才想到投机取巧,先是崔家,崔家郎不过当他是个玩意儿,然后试着转换门庭,他心里图谋兰陵公主,其实想的还是这位郑侍中。
却不想遇见宋王——有时候你看见这个人,你会知道他是值得跟随的,虽然那并不是触手可及的青云之路。
然而兜兜转转,仍然是到了郑侍中身边,竟然得到了他的全部信任。只能说,命运自有其神奇之处。
然而比遇见宋王更神奇的,比得到郑侍中信任更神奇的,也许是看见苏娘子的那一眼吧。
从前他并不信什么五姓女,娶高门女子,不过是图她门庭,而女子本身——不足挂齿。但是见了苏娘子,方知世间有人。
他原是想着,宋王与苏娘子大喜之日,他当一醉方休——然而去年底,宋王死而复生,苏娘子竟缁衣素颜,古寺青灯念起佛来——这如何使得?
“这如何使得?”宋王府家庙中,王氏也这样说,“阿雪,这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