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却是郑笑薇找了个借口避让出去。
谢云然看了看嘉敏,她是不便走的。只走开几步,踱到窗前,窗外绿意葱郁,窗下却摆了张古琴。不由心道:郑笑薇也算是心思玲珑了。瞧着古琴样式古朴,随手试几个音,音色沉厚,兴致也上来了。
琴声不算高也不算低,潺潺,如雨。夜像是住在溪边。
正宜私语。
嘉敏给郑林斟了杯酒,却果然是樱桃酒,酒色嫣红,又清透明亮,衬着羊脂白玉杯,煞是好看。
郑林竟也受了,不待嘉敏开口,自己先饮一杯。
嘉敏心里略略有些诧异,略斟酌了下用词,说道:“听说侍中大喜了--”
“什么喜,”郑林皱眉道,“三娘子与我说话,就不必绕弯子了。”
嘉敏一想也对,自郑林上位之后,虽然与她见面次数极少,却从来都直来直去--想是不把她当外人的意思。便道:“我今儿借了郑娘子的名义来见郎君,是想问郎君为何要求娶我二堂姐。”
郑林的眉毛扬了上去,他丝毫都不想掩饰他的惊讶:“不是三娘子的意思么?”
嘉敏:……
什么叫她的意思!她手有这么长?她又不是三姑六婆,她自个儿还没出阁呢,哪里就有脸去管别人的终身大事了。何况婚姻何等大事,就是她嫡亲的哥哥,她也不过建议一二,哪里就敢“意思”了?
当时脸色一沉:“郎君这话什么意思?”
郑林一怔,自己斟了杯酒压惊,甜酒入腹,沁凉:“当真不是三娘子的意思?”
嘉敏冷冷道:“三娘并不敢左右郎君的婚姻。”心里却想道:总不成我真有这个意思,你就当真娶了罢?
郑林的脸色到这时候方才沉下来,早先胡乱飞舞的眉目都归了正位。良久,苦笑道:“看来……是我大意了。”
再饮一口酒,方才低声道:“……前儿令兄受伤,我奉太后的意旨来府上探望过几次,几次都偶遇令堂姐……”他原本不是嚼舌根的人,说到这里,竟也忍不住叹了一声:“假以时日,令堂姐手段不输令表姐……“”
他是见识过帝后大婚,嘉敏受伤那次事故的,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太后轻易饶过了贺兰初袖--他当然不会知道。
嘉敏目瞪口呆:嘉欣?他说的是嘉欣?
要说贺兰初袖也就罢了,嘉欣来洛阳才多久,如何就知道她与郑三--难不成就是上回来赴郑家宴席,她与郑三见的那一面?如何就猜到了她与郑三之间的瓜葛,竟用了这瓜葛密密织出这样一篇事来?
郑林瞅着嘉敏这神色,也知道是自个儿会错了意。
他先前只当是嘉敏的意思,虽然心里多有不喜,也打算认了--说到底姑姑去了,他如今侍奉宫里,不过想着复仇,三娘子于他有恩,纵是心大了些,手长了些,也不是不能忍。如今看来,三娘子并不至于如此。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松快不少,再饮酒时,也不像之前苦涩难当,甚至还有心思笑了一笑:“三妹妹的樱桃酿酒果然称得上一个“仙”字。”
嘉敏的脸色却是难看,她也不知道是该为郑三对她竟这般言听计从而高兴,还是对他竟会上这种当而气恼--她有这么龌龊么,好吧把他郑三送到太后面前是说不上多么高尚,但那也是在他自己首肯。
又或者该对嘉欣刮目相看?
她郑重道:“郎君与我相识,时虽不长,也有一年有余,请郎君记着,我当初恳请郎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父兄的安危--之后也再没有别的事,如有人借我名义,命郎君行事,无论明示暗示,都不可信。”
郑林应诺道:“是我小人之心--我自罚三杯,三娘子莫要气恼了。”
嘉敏:……
“那如今……婚约怎么办?”嘉敏问。既然是郑林会错了意,就不是太后的锅了,以郑林的本事……好吧她也想不通他怎么说服的太后。
郑林却只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所谓求仁得仁,又何怨?”
大热天里,虽然樱桃酒是镇过的,这时候也没了多少冷气,嘉敏却生出一身冷汗来--她听出了这话外的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