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遍身冷汗,托着腮出神。
十天后,我确认了自己无碍,便启动“出逃”项目。自从到了大清王朝,我真与逃结下了不解之缘,而这次最没有把握!屋里有两个上夜的丫头,外面有守夜的太监,院外有侍卫把守,里三层外层与铁桶无异。我只好赌了。
入夜,我说睡不着,命她们点安息香,自己拿着湿帕子遮住口鼻,又拿薄荷揉太阳|岤。一会儿,两个丫头就熟睡了。我起身穿好衣服,躲在门首压低着嗓音,叫一个太监进来添香。待他进门,勒住他的喉咙,在他眼前晃了晃薄如刀锋的碎磁片。见他被吓住,我把手帕塞在他的嘴里,然后低声喝命脱下袍服。他乖乖地照做。但凡太监都比较惜命,我也就占了这个便宜,不然他反抗起来,也是件麻烦事!我把他四马攒蹄捆上,在他面前穿好袍服。然后照着他的面颊,重重给了一拳。他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我把他绑在柱子上,还不放心,又拿被子在他头上包了几层,返身进了里间,悄悄打开月洞窗。然后才由大门直接出来。守夜的太监低声说道:“怎么去了这半日?”我捏着嗓音说道:“格格嫌香味不对。我,我要小解。”那太监说道:“就你毛病多,上个夜去几趟毛厕?快去快回!”我“嗯”了一声,一溜烟向厕所跑去。
第八十四章 燕欲归(中)
我避过太监的视线,又绕回月洞窗前,四顾无人,跃进了窗内,悄无声息地关好窗户。然后脱下靴子,小心翼翼地清除脚印,猫腰来到内间,拉开大衣柜,掀开隔板,钻了进去,再把门关上。第一步完成,我拍拍手掌的灰尘,等着天下大乱。
过了有一个小时,总之,有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总算听到杂乱的脚步,侍卫的怒吼,侍女的泣哭,太监的哀叫,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我得意地回忆着细节。有人被我打晕了,真晕假晕不用我操心,反正被子蒙着他的头;有人看见我穿着太监服饰出去了,然后无影无踪了;丫头熟睡了,提供不了线索;大衣柜的折页我在头二十天就开始抹油了,保证不比蚊子嗡嗡声响。胤禛鞭长莫及,其他人群“虫”无首。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壁板,啃着顺手打包的点心,只等着天明往外混了。
天光大亮了,屋里还乱成一锅粥似的,他们出去抓我,怎么还留人呢?仔细一听,是上夜的太监和服侍的丫头,都被领头的侍卫盘问。两个丫头哭得嗓子都哑了,只央求道:“奴婢们真的不知道格格哪儿去了?格格一点儿口风都没漏。奴婢真得什么也不知道!饶了奴婢吧!”侍卫恼怒地说道:“等爷来了,你们也这样回话吗?多余的我不说,你们自己想去!”我于心不忍,但为了我的后半生,我硬下心肠来。闹闹腾腾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静了下来。我想出去,考虑到风险,又忍了下来。我有些冷,抱了抱臂,蜷成团儿,折腾了一夜有些困了。我闭上眼睛假寐。
我梦见胤祯了。尽管我知道那是梦,但是他张开双臂把我打横抱起来,我便很幸福地接受了,也把满腹的怨气都丢到爪哇国去了。我不想醒来,我宁愿就这样被抱着,我宁愿忘记现在的恐慌,将来的忧惧。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闻闻他是不是又带着酸酸的汗味,却闻到了百合的味道。
胤禛这个家伙还到梦里吓唬我!我扭动着,想挣脱胤禛的束缚,可是胤禛紧紧地抱着我不松手。我不能继续做梦!我必须醒过来!我豁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真的是胤禛冰冷的眸子。我的尖叫被他的吻覆住了。他疯狂地吮吸着我的嘴唇,他的舌头搅得我透不过气来。我狠狠地咬他的舌头。他吃痛却没有躲避,而是扼住我的喉咙,强迫我接受他的吻。他舌尖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窒息与无助的感觉压抑着我。几近虚脱,他才放开我。
我把自己团成穿山甲,戒备地盯着胤禛,怒道:“除了胤祯,谁也不能……!你凭什么……!你无耻!”他拎起我的领子,说道:“够了!不准再叫胤祯!”我坚强地迎上他的眼睛,说道:“他让我这么叫他的!他说了,除了德妃,只有我可以叫他的名字!”他重重地甩开我,咬牙说道:“好!爷会罚得你长记性!”我的火早就起来了,冲他喊道:“凭什么!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别以为你是潜龙,就可以为所欲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胤祯会来救我的!”他冷冷地说道:“他不会来!即便他来了,也是求见爷的女人,那时爷让不让他见还得看爷的心情!”我握紧拳头,评估着与他的实力差距。一年前,我与他交手,以我的全面失败告终。一年后,再次交手,恐怕也是失败。我的实力虽然有长足进步,但是他的勤练不辍,不会让我占任何便宜。现实不容乐观!
胤禛没有动,但他身上弥漫着冷然与傲然,打击着我的信心!我愤愤地想着,康熙就不会把一些儿子的实力搞得弱些吗?比如眼前这位!康熙应该把他定义为治世能臣的,让他练武做什么?这下我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了!唉!哀兵必胜!两强相遇勇者胜!破釜沉舟!还有……,我给自己鼓了鼓气,肃然说道:“我不答应!我不会做你的小老婆!我曾经对碧云说过,别说太子侧妃,就是二阿哥由大清门抬我进坤宁宫,我都不希罕去!对他尚且如此,何况于你!你有本事只能关我的人,但却没本事关我的心!我就喜欢十四阿哥胤祯一个人!”话出来,我立刻解放了!与其被他当老鼠捉,不如以卵击石一次!玉碎总比瓦全强!我从床上站起来,迎着他的眼睛,接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洗礼!
胤禛冷笑道:“好!好!很好!是该教你规矩了!跪下!”我捏紧拳头,说道:“不!”也许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下位者如此顶撞他吧?不过,他的上位者有限,他的皇阿玛、皇额娘、太子胤礽、皇长子、皇三子,也许还有裕亲王、恭亲王!他的亲生母亲德妃,恐怕都不是他的上位者!他简直要气炸了!他深吸一口,戒急用忍吗?我暗自准备着。他放低了声音,语调也柔和了许多,说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後,则近道矣。”《大学》?“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他想干什么?他的眼神很迷离,嘴角画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这个表情我经常在胤祯那儿看见。每当胤祯想吻我,或者把我抱到膝上表达爱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我惊骇地倒退了一大步,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控制不住这种感觉,尤其在评估自己孤立无援后,我无法把这种恐惧匿于无形。
胤禛施施然地坐到小圆桌边,说道:“跪下。”我按着乱跳的心房,迅速地决策着。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方说道:“爷告诉你了‘知所先后’。再不跪下,爷就当你把这个放在后面了!”我权衡利弊之后,跪下了。他叫道:“来人!”一个太监垂首进来,他吩咐道:“把今天的折子拿来。”待送进来,他起身至书案前,开始看折子。罚我的跪?真没创意!我在心里鄙视他。
我这才有空观察周围。我的正前方,就是那间藏身之所,两扇柜门大敞着,而刚才所谓的梦,应该就是胤禛把我从衣柜里抱出来。原来不是胤祯!那个梦的前半段也变得灰暗了。我闷闷地跪着!可跪了一会儿,膝盖酸痛起来,这点小痛我忍得了。我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一个时辰之后,胤禛还在看折子,我却有些吃不消了。我悄悄地动了一下,他正巧放下折子。像被老师逮着的小学生,我偷眼瞧他。他又拿起一本折子。又跪了一个时辰,天黑下来。太监端上饭来。我都饿了一整天了,而且就摆在我面前,香味真诱人。我按着瘪瘪的胃部,幻想着美食美味,他有点怜香惜玉的精神好不好?我怎么也是“玉制的仙草”啊!他愣是没有这种感觉,而且由着饭凉了,再由太监撤下去。
我肚子又饿,腿也痛得不得了,其苦万状,而那位“暴君”,正在认真地写折子。我在心里恨骂了他不止一万遍,又背了不止三十遍《大义觉迷录》,他还是没有打喷嚏,我失望极了。我已经再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了。腿上的酸麻渐渐退去,变成了椎心刺骨的疼痛。他会不会“勤政”地忘记了我?我试着挪动挪动,可两条腿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痛得我呻吟了一声,又忙自己掩住。我的骄傲不允我认输,尽管我已经很失败地在此跪了五个小时以上了。
胤禛没抬头,说道:“跪好。”五个小时,就说了两个字,真佩服他的福晋们的忍耐力!跟这样一位无趣的人生活一辈子!芷青在他束发之年成为他的福晋,这三十多将近四十年可怎么过的?而那位乾隆大帝的生母,跟他过了也有三十年吧?而且还跟着乾隆混了几十年,估计与他也没有多少共同回忆之处吧?编排完了,这个不能转移视线了,只得又换成别的。汗珠从我的鼻尖滑落,内衣也湿透了,膝头钻心的剧痛折磨着我脆弱不堪的神经。就算我现在想祭起反抗大旗亦不具备条件了。我拼命用想念胤祯,来缓解压力!我想他把瘦猴丢出去;我想他带我出去吃馄饨;我想他带我一路打败太子人马;我想他背着我急行军;我想他舞剑高唱《贺新郎》……,可好像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胤祯就像水波一样,轻轻一点,就画着圈圈消失了。已经到了我身体的极限,怎么胡思乱想都不管用了!
我拿袖子拭汗,胤禛说道:“跪好!”又是这两个字!我没精力与体力跟他战斗,虚弱地问道:“还要跪多久?”他放下笔,说道:“跪到你长记性为止!”我扁了扁嘴,说道:“我记着了!”他说道:“现在不够!”我重重叹气,继续跪着。虽然精神可以支撑,可生理却有些吃不消了。我想起高中时代少女的青涩。额上的冷汗滑过我的睫毛,再滴落到光可鉴人的青砖上。
第八十四章 燕欲归(下)
我有好莱坞情结!我还有disney情结!我是个大笨蛋!胤祯,你再不来救我,就叫你好看!还有胤禩!你怎么就相信你四哥了呢?真应了那句前门拒虎,后门引狼!我宁愿到处流浪,也不要受这种窝囊气!
第一次逃跑,在阿玛和胤禩的掌握之中;第二次逃跑,被胤禩“卖给”了胤禛;第三次逃跑,也就是这次,更可气!我还没等逃呢,就被胤禛逮着了!我拼命地回忆哪个细节出了纰漏,可是没有啊!我在衣柜里分析过,计划周密,没有瑕疵的。蓦然间,我想起我曾给胤祯讲过逃出紫禁城的经过!那时胤禛在场!胤禛也说过,太子不会在同一处犯两次错误,而他本人当然会防患于未然!我真失败!等脱离了危险,我和胤祯多少话说不得?作茧自缚!
我的头痛欲裂,用力地揉着太阳|岤。胤禛走到我面前,俯下身,说道:“感觉如何?”我撅着嘴,偏头不理他。他冷声说道:“还敢犟?继续跪着反醒。”他脱了袍子,解了靴子,穿着中衣到床上躺下。我咬了咬嘴唇,鼓励了自己,就当他不存在,虽然我很介意他鸠占雀巢。这巢从权益角度讲所有权属于他,可目前使用权归我。他合上眼睛,不一时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我勉强抬起重愈千钧的大头,活动了手腕,扶着地砖想站起来,可我的腿根本动不了!暴君!虐待狂!我溜了一眼旁边的大花瓶,等我能站来的!我试了几回,痛得我直抽冷气,咬着手背忍住痛叫。我还是动不了!不用表现坚强了!我的眼泪就像断线珠子似的,噼里啪拉地落下来。我拿袖子抹了一回又一回,袖子都湿了。坏胤祯!臭胤祯!笨蛋胤祯!你来不来?你再不来,我就……,可我就怎么样呢?我不嫁给你了!我嫁给你八哥!气死你!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我抽咽着,索性双手掩住脸,无声地流泪。
胤禛出现在我面前。他什么时候起来的?我慌乱地抹去泪,偏头躲避着他。他打横抱起我,牵动了膝头的痛处。我没忍住,呻吟了一声。他更小心了,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我浑身都在痛,直痛到骨头里去,不得不靠在他的肩上。他叫人取了药酒等物件过来,自己搂着我,拿帕子替我拭泪。他低头触我的唇,我躲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我嚅嚅地说道:“我不愿意。”他拢了我的散发,说道:“你只能接受。”他的唇覆上来。我的泪滑落,使我们彼此的舌尖品尝着咸涩的味道。
丫头把药酒端进来,胤禛挥手命退下。我紫胀着面颊,说道:“我,我要,我想更衣。”终于找到了古代适合的说法。他会意,命两个丫头服侍,起身出去了。丫头服侍我整理完,又帮我换了条白绫膝裤。我低头观察着可爱的小膝盖,被折磨得又青又肿,还有大片的淤血。我像只可怜的小猫,抱着被子蜷缩在床里,眼泪又落了下来。不是我不乐观,不是我不坚强!我生存状态实在太差了!
胤禛进来,一见我这副模样,倒显得有些意外。他捏起我的下颔,说道:“你也有乖的时候?”我推开他的手,说道:“讨厌!我没有!我只是顾影自怜!只是困发幽情!用不着您老人家操心!”他略一怔,说道:“爷很老吗?”我总算抓到话柄了,连珠炮似的说道:“当然了!您都三十近午了,人到中年,虽然事业小有成就,但家庭欠缺和睦!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父亲把你当工具,母亲把你晾在一旁,妻子是小人,儿子缺少管教,您本人……”他的脸黑了下来,吓得我忙说道:“宰相肚里好撑船!你不许……”
胤禛没说话,掀起被子,拿起药酒给我揉膝盖。我缩了缩腿想躲开。他捉住我的脚踝,按下我,低声说道:“老实点。再乱动,别怪爷把持不住。”我不敢再动,没有动的实力,只得依靠他的自律了。他的手很有力。我咬着嘴唇,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总算捱到他上完药,他说道:“你安置吧。”我躺下,却见他也脱衣,急着问道:“你要干什么?”他睨了我一眼,说道:“安置。”我气道:“你!你怎么可以……?我们怎么可以……?”他躺下,说道:“三更天了,你让爷睡哪儿?”我说道:“我不管!”他一用力,把我搂进怀里,说道:“爷一言九鼎。放心睡吧。”我不放心,祭起清穿手册中的杀手锏:“不行!我已经,”虽然说谎不困难,但是这个谎说出口确实有难度,豁出去了!我垂着眼帘,说道:“我已经是十四阿哥的人了。”他冷笑道:“说谎要有技巧!”他反身俯视着我,冷冷地说道:“有老祖宗手里的规矩,爷不在意也不介意!”我一时间呆住了。
胤禛睡着了。我呆呆地盯着床帐。老祖宗手里规矩?兄夺弟妻?还是弟夺兄妻?前有太后下嫁,后有董鄂妃出身福晋,就是太宗文皇帝的四大名妃,三个都是嫁过人的!他是铁了心!我也铁了心!我是现代人!你是古代人!我就不信进步的现代人斗不赢你这个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醒来他已经不见了,我长长出了口气,费力地坐起来,却见他精神百倍地走进来!
胤禛坐到床边,说道:“还疼吗?”当然疼了!敢情疼得不是你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答道:“好些了。”他笼了笼我的头发,说道:“爷要在这儿住几天。”我害怕了。听说猫捉到鼠不是先一口咬断它的脖子,而是逗弄它,欣赏或品味着胜利的感觉。我真的害怕了。
胤禛住下来了。他就在外间铺了张床,我百般抗议,他却一言不发。我气闷也无济于事,可坏事接踵而至——我病倒了!接二连三,应接不暇,又有上次那药做底子,我病了很久。整整两天都在发烧、昏睡,上次有胤祯守护在我身边,我可以抓着他的手不放。如今我只有踡成团儿,即便在昏睡中,我也不会再梦想这是胤祯。我总能很清楚地知道是胤禛的手,我躲避着,逃避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是不想接受!这无关于胡萝卜和大棒的理论,只关于我自然感发的心理状态!心病!
胤禛待我退烧后,才回城里,临走还不忘让我写了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