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数。他立刻下令道:“围开一面,任其逃窜,给来年留下种兽!”
“是——!”众人齐应一声,随着那个御前侍卫催马而去。
小皇帝拨转马头,两匹马首位交错靠在一起。
他轻轻凑近了我。
心里乱糟糟的,我闷闷地歪了歪脑袋,惊羞交加地低着眼睛,不敢看他。
想必方才,我奔逃时,狼狈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的了吧!真是糗大了!
就在我胡思乱猜的片刻。
小皇帝默笑不语,双手一伸,将我拦腰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啊——!”我被他的突然袭击惊得一愣一愣的。
“你的马术进步得很快!”目光灼灼如火,带力的手臂紧紧地勒住我,他径自调转了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小玄子——?”冰凉的指尖在他的袖肘上摩挲着,我鼓动两下身子,心痒痒地睁开眼睛。
“嗯——?”
雪璁马驮着两人慢悠悠地走。
见我不说话,小皇帝仰望晴空,双手控缰,牢牢地将我圈在怀前,唇边有舒缓下来的温柔笑意。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他轻轻问,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
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似乎可以听见他激烈有力的心跳。一种如温泉般的热流涌遍了全身,我心有余悸地喘息着,可怜兮兮地仰头望他,心跳越来越慌乱,似乎是犯了傻。
差一点就离开了他。我怎么舍得。
我不说话,眼睛里又酸又涩,轻轻的嗯一声。
几个御前侍卫抬着花斑豹的尸体从旁经过。
小皇帝拥紧了我,眉心忽然皱得很紧很紧,显然也是被方才的情势吓着了。只是在众人面前,他惯于保持沉稳淡定,不愿意出自己的脆弱和恐慌。
正文 第34章 猎场
南苑猎场。
四周丘陵环抱,草深林密。
几顶豪华的帐篷散落在树林边缘。
“扑棱棱——”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振动了空气,一群雪白的鸽子从树丛中腾空而起。
皇后的帐篷内一片欢声笑语,有几个小宫女正在缝制绵鞍垫儿,一边干活一边谈笑。
耀眼的阳光从顶窗和侧窗照射进来,洒在红毡上。
“行了,就这样吧!”我吧唧着嘴巴,毛毛躁躁地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几个小丫鬟按着我不放。
佩玉正在帮我梳头,神态很认真很认真:“娘娘,您再忍耐一会儿,得梳得紧一点,否则上马一颠簸又得弄乱了……”她的语气是相当欢快的。
“哦——!”我无聊地安静下来,望着帐顶发呆。
这时。
“哗啦——”一声。
金色的软帘被一双细嫩的小手掀开,一个英姿飒爽的小身影冲了进来。
我扭头一望,是建宁。
穿着护卫服,小脑袋摇得跟小哪吒似的,她时不时抚摸着帐中的摆设,略含笑意,看不出她打算干什么。
“给公主备茶!”我略微怔一下,然后笑着吆喝,一派气定神闲。
“是——!”帐中的其他人从惊愕的边缘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建宁公主的一举一动。
“不用了,我不渴。”建宁公主用孤傲的目光四下里乱瞧一气,然后扭过脸,定定地望住我。
我回视着她,目光温和而平静。
那丫头咯咯一笑,扭扭捏捏地挪动脚步,一步一蹭的走过来,坐在离我不远的长凳上。
梳好了头以后,我站起身来,坐在她对面,随手端起一个果盘,递给她。
里面有花生,瓜子,还有话梅。
那丫头眼睛一亮,顿时喜上眉梢,很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沉默。嗑瓜子。
我望着她笑。
建宁的神态开始还有些局促,渐渐的,她的神经似乎是放松了,频率更快的嗑着瓜子。
“比宫里炒得好吃!外面的吃食哪样都比宫里的好吃!”她面带笑容,摇晃脑袋。
“是吗?”我笑呵呵地捏起一撮瓜子,也跟着嗑了起来,心里却暗暗想着这些果品不就是宫里带出来的吗?
气氛缓和多了,我悠悠一笑,抬起手指,帮她揩掉下巴上的瓜子皮。
建宁红了脸,难为情地用袖子抹了抹下巴,冲我尴尬地笑了笑,忽然问:“以后,我是叫你皇后娘娘,叫你嫂子,还是叫你芳儿姐姐呢?”
“人多的时候叫皇后娘娘,叫嫂子都行!私下里,你可以叫我芳儿姐姐。”我扬眉含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那丫头点点头,想了想,很有底气地道:“我还是叫你嫂子吧!这样听着亲切。”
“嗯!”
沉默。嗑瓜子。
“嫂子,你刚才好勇敢哦!要是换了我,肯定被吓死了。”建宁的脸上有明媚之色,她扬了扬头,唏嘘不已地赞叹道。
我沉默地笑着,不语。
“嫂子,其实我挺佩服你的,真的。”声音诚挚而坚定。
抬起眼睛,望着对面那双乌黑晶莹的眼睛,我心底一暖,忽然发现,其实这个丫头,也并不是传说中那么顽劣吗?
至少现在,我们两个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
——
远处层峦叠嶂,山明水秀。
正黄旗的纛旗随风卷浪,金黄|色的御帐外,几名侍卫巍然肃立。
康熙驾马冲下了土道,图德海颠颠地跟在马屁股后面。
到了大帐前,小皇帝飞身下马,将马缰丢给身后跑过来的人。
纳兰容若,曹子清,岳乐……
一行几个人踏踏落马,尾随小皇帝进了御帐。
图德海卸下了马鞍,雪璁马摇头欢嘶,走到一旁吃草。
御帐内一片明灿灿的华光。
帐顶上是八面透明的龙纹旌旗。
地上铺设着红毡。
帐内的正前方安安静静地摆放着一张铺着硕大羊皮地图的书案,一张鹿角削制的圈椅。
康熙款步走到书案前,沉沉地坐下去,一仰头,手指重重地搓住眉毛,眼睛里有森冷的寒气。
纳兰容若低着眼睛,面容温润儒雅,身姿风流倜傥,似乎在揣测着什么。
曹子清抱着头盔,挠了挠脖子,一言不发,有些心不在焉。
安亲王岳乐动了动唇角,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酝酿好言词。
大帐内,还有两个陌生的脸孔,一个是平西王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还有一个是靖南王耿继茂的儿子耿聚忠。
此二人均为在京质子。
吴三桂因擒杀南明永历皇帝,将其赶出云贵,逃往缅甸,一举平定了西南,立下大功,清军入关后,被清廷封为平西王,奉命永镇云南,兼辖贵州。由于吴三桂兵精将壮,实力雄厚,威震朝廷,为清廷所忌。于是以睿亲王多尔衮为媒,将皇太极的十四女,顺治帝的妹妹、和硕恪纯长公主下嫁吴三桂儿子吴应熊,封他为“和硕额驸”,加少保兼太子太保衔,头衔是不少,不过必须长留在京城,实际是作为人质,是朝廷牵制吴三桂的筹码。
而耿聚忠,留待京城的时日也不下十载。
康熙二年,孝庄太后册封安亲王岳乐的女儿冰月格格为和硕柔嘉公主,赐婚给耿聚忠,令其长期留守京师。
质子在京师的生活并不好过:度日如年、如履薄冰。
如若三藩和朝廷的局势一有什么变动,质子的人头便要被放到金盘上被送回故土。
正文 第35章 双美
——
偌大的御帐内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群臣埋首无语,敛目静思,不敢稍动。
神态沉静自若,康熙淡淡然的翻看着手中的奏折,样子越来越散漫。
安亲王岳乐心下琢磨思量,忍了很久,终究还是走了出来,颔首禀道:
“皇上,镇海将军王国光奏报,台湾郑经兵船七十余艘,先泊铜山,后驶广东,冲入甲子港停泊。福建水师提镇官并未带领官兵扑剿,又不通知广东各官在前截杀,广东水师也未迎截。”
“有这事——?”从奏折中慢慢抬起眼睛,眼底的光芒高深莫测:“如此,设立水师提督有何用?!如仍沿旧习,置若罔闻,定行治罪,决不轻饶!”
“是!”岳乐语态谦和,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
康熙“哼”了一声,眸子乍然冷彻犀利,将手中的奏折重重地扣在书案上,他手臂一甩,慢腾腾地站起身来。
四周的气氛登时更加冷肃,只有一道道金色的阳光从帐顶透进来,洒在红艳的地毡上。
小皇帝从书案前走出来,背手而立,清俊的目光随便地瞟一眼地面,唇角若有所思地垂下
阴沉的气氛四下笼罩着。
康熙沉默了许久,忽然心事重重地叹下一口气,朗声道:“秦之前,传国玉玺乃和氏之璧,后经五代散失,以后历朝换代,难道就中止了吗?今日京师之地突现前明所谓朱三太子,号称拿着明朝的传国玉玺,朕以为定是j民所为!”突然,少年天子话锋一转,对身侧的额驸道:“吴应熊!”
吴应熊一惊,忙上前跪倒,答道:“奴才在!”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顿了顿,才问道:“明朝的传国玉玺当年在李自成入京的时候,在哪里?”
吴应熊屏息凝神,谨慎地答道:“臣以为,有可能被李自成夺得!”
康熙沉沉地点头,又问:“那你父亲平西王后来和我大清军队一起攻陷京师,那传国玉玺又在何处?”
吴应熊想了想,回答道:“这,这奴才就有所不知了,极有可能是李自成带着玉玺逃走了!”
康熙目光一斜,紧盯着他,幽幽地笑了:“你父亲平西王一直都没有见过这个玉玺?”音调微微一挑,寒浅的笑眸里略有深意。
吴应熊心底咯噔一下,额头汗如雨下,急急道:“没有,没有。家父随我大清雄师争讨明朝余孽,从未有过二心,如果得见明朝传国玉玺,定然会报送朝廷!”
康熙歪了歪脑袋,顾盼神飞地笑着,继续问道:“那,明朝的那个朱三太子朱慈炯你可见过?”
吴应熊的头埋得更低,声音也低低的:“不曾见过,只是听过此人的名字。”
康熙转头问秘书院大学士、上书房师傅范承谟:“范师傅,你知道这个人吗?”
范承谟乃是清初第一文臣范文程之子,他上前道:“回皇上的话:家父临死前曾提过此人!”
“哦?”康熙眼瞳一缩,淡淡地望着他,声音温静下来,“那范老先生怎么说?”
范承谟一边回想一边道:“顺治年间也曾出过朱三太子的事情,家父当年曾接触到此案,后来在弥留之际,他曾说过,有杨起隆者,即为朱三太子,若非朱姓改为杨姓,则必是杨姓改为朱姓!”
“若非朱姓改为杨姓,则必是杨姓改为朱姓?”康熙无谓地翘了翘唇角,沉吟着笑道,“范老先生难道是说,这个名叫杨起隆的人,可能是朱慈炯的改的名字,也可能是一个叫杨起隆民人冒充朱慈炯?”
范承谟答道:“正是!”
安亲王岳乐悄悄抬起头,醒目的注视着万岁爷。
康熙瞧了他一眼,嘴唇微抿,却没有示意他吱声。
岳乐的心中五味杂陈。
范文程这番话虽然模棱两可,但却给万岁爷留了后路。皇上既可以把这个朱三太子当作假的给杀了,也可以将这朱三太子封王,以取天下汉民之心,现在就看皇上怎么打算了!”
康熙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最后说道:“各地反清余孽,久久不能绝根,光传入朕耳朵的秘密组织,除了天地会以外就有不下好几个。民间感于崇祯之后明朝汉室皇统的零落,一再祭起。朱三太子这面大旗在汉人中却是非常有感召力的。倘若他拿着开国玉玺来京师,到时候,满汉之争一触即发,真的会有大事发生!”
众人肃穆而立,大气也不敢出。
康熙原地踱了几步,回首望了望书案上的羊皮地图,身形倾转,扬声吩咐道:“朱三太子是真是假暂且不论,曹子清,回宫以后,朕命你立刻率兵在京城内搜捕,一定要给朕找到那个明朝的传国玉玺!”
曹子清从旁边走出来,上前扎个千,凛声答道:“奴才遵旨!”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垂目笑了笑,沉沉地点头,眉宇间闪着睿智的大华光。
——
不远处的密林中,有皇亲贵族们逐猎的热闹情景。
耳畔拂过一阵微风。
寂静的土坡上只有两个人。
康熙端坐在御马上,双手揪着缰绳,望着蓝天,突然哑声说:“创业难,守业更难!”
身侧的纳兰容若耸了耸眉,轻轻道:“皇上得位于天,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吗?”
“得位于天?”康熙平心静气的笑着,拨一下马头,坦言道,“这二三十年里,天下出了多少皇帝啊,明朝的崇祯、大顺的李自成、大西的张献忠,还有南明的五个伪皇帝,人人都自称受命于天,可是,上天会优待哪位君王呢?”
纳兰容若皱了皱眉,劝慰道:“江山社稷,虽为天授,但欲得王鼎,必要逐鹿中原,天下王器,从来都是你争我夺,强者居之的,皇上何必以此感慨呢?”
康熙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挺直肩身,鼓起精神说道:“纳兰,你说的不错。朱三太子即便真是拿着明朝的传国玉玺,他也未必是条真龙!”
纳兰容若低了低眼睛,拱起手,欣然一笑:“皇上圣明!”
两个人不再说话,策马而立,静静地望着天空。
——
雷鸣般的叫好声夹杂着掌声从帐外传来。
我握着一卷书,浑浑噩噩地趴在书案上假寐。
“嫂子!嫂子!!”建宁冲过来,使劲搁捣着我的肩窝。
我睁开眼睛,扭过身望着她,目光询问着什么事。
建宁不说话,一股脑地将我拽起来,往外面走去。
出了帐子,凝神看去。
只见一匹赤色的骏马,风驰电掣地 在天地间。
一位身穿艳红旗装、姿容俏丽的姑娘骑在马上,时不时俯下身用马鞭挑起草丛里星星点点的杜鹃花,鞭鞭稳中,鲜花插满衣襟,别有一番英姿飒爽的风韵。
四周的喝彩声、鼓掌声越发响亮。
我从未见过女孩子有这么精彩的骑术,不禁看直了眼,随着众人拍掌大叫。
建宁公主不悦地拉下了脸,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像一个扎呼呼的鹦鹉。
“那个姑娘是谁啊!”我悄悄地问她。
建宁扁着嘴,一脸的不服气。
“博尔济吉特喀丽莎!”她低低的,像念咒语一样吐出了一串古怪的字符。
“什么?”我眨眨眼睛,没有听清楚。
“她是科尔沁草原三等公吉阿郁锡之女、很小的时候就入宫了,皇阿奶一直很宠爱她。本来说是要把她指婚给皇帝哥哥的。可是现在皇帝哥哥娶了你,她的身份就悬空了。”
“啊?”我彻彻底底傻眼了。入宫这么久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挡子事。
“嫂子,你以前没见过她,对不对?”建宁公主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闷闷不乐的在我耳边嘀咕着:“喀丽莎平时很少出门的。皇阿奶怕她在储秀宫里闷坏了,所以让皇帝哥哥这次外出打猎时带上她,让她出来透透气。”
“喀丽莎。”看着不远处那一缕醉人的英姿,我喃喃地吐出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觉得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这时。
曹子清牵着一匹马颠颠地跑了过来。
建宁公主一看到他立马满脸激动,随即又怏怏地努了努嘴,佯装一脸无所谓。
我婉然浅笑,吃惊地望着这丫头心口不一的表情。
曹子清走过来,正要行礼,我一个手势阻止了他,用眼睛瞟了瞟身旁的建宁。
曹子清会晤过来,脸上挂着笑纹,低低地对公主道:“这儿是在郊外,比不得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上马吧!我带你兜一圈!”
建宁大幅度扭头,望着他,笑得一脸高傲:“本公主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曹子清锁着眉头,似乎不太相信这种解释。
“不会骑也没关系?坐上去走一走,也成?”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我不想骑!”建宁低下脸推辞,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曹子清挑起剑眉,无奈地叹息:“那好吧!既然公主不想骑,我找别人骑!”说着,转头走向另一边。
“喂——!”我一边唤住曹子清,一边推了推建宁。
建宁硬邦邦地站着,死活不肯动。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没好气的摇晃着脑袋,思虑间,却看到曹子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