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旁回答。
我收了人家的扇子,是出于知己之情,现在又拿了人家的绣屏,这个人情可是永远欠下了。
嘴角的微笑有点儿发僵,我无奈地摇摇头,不语。
“我从来只看人家绣些花儿啦鸟儿啦,就没见过有人绣只白狐!这么精致的东西,照我估算,起码也值个二十两银子左右!”蝶衣笑眯眯地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屏风。
“是有这个价值。”
蝶衣瞪大眼睛,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望着我。“格格,就是因为是绣了一只白狐,你才会去买,对不对?”
“误闯皇家围场,被小皇帝一箭射伤,为的就是救一只白狐嘛!哟,这样看来好像有点儿玄机耶,说不定格格救的那只白狐是有灵性的,才安排了这么一段儿,好答谢救命之恩哩。”
那家伙歪扬着脑袋,眼神里充满了敬仰和神秘气息,声情并茂的描写了一番,好像在刻意提醒我什么似的。
看着她神往的表情,我被逗乐了,噗哧一笑,一戳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是听戏听多了吧?!”
蝶衣本来就在打趣儿,一听这话也笑了,良辰和美景相对莞尔,纷纷跑过来,左右扯出我的袖子,摇了摇:“格格,你知道吗?你误闯围场,救白狐的事情在宫里面已经传遍了,我们都很佩服你的勇气呢!连建宁公主都很羡慕你呢!”良辰两眼放光地说。
“是啊是啊!格格!等到你进宫那一天,我们把这绣屏一并带进宫里去!让大家都瞧瞧!”蝶衣也跟着啧啧地赞叹。
我思维混乱地摇头,实在搞不懂这几个小丫头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也许真的是白狐报恩。这个绣屏,我越看越灵!”美景嘀嘀咕咕地走过去,掏出袖口的手绢儿,热心的想把那绣屏好好擦拭一番。
我心下一慌,赶紧冲过去抢先一步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对向来闯祸频繁的美景恳求:“我拜托拜托你吧,我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碰,打坏了也不要紧,可是这个绣屏你千万别碰,好不好?”
“格格!”美景的小脸揉成一团,怏怏地嘟囔两声,脸上又恢复了往昔的烂漫笑容。“格格把这个屏风宝贝成这样,莫非要拿出去送给什么重要的人?!”她佯装乱猜的暗示着什么。
围着我的良辰和蝶衣交流一下心照不宣的眼神,用丝帕揩了揩唇角,偷偷笑了起来。
我难为情的低下了头,模糊的想了一会儿,黯然的期待慢慢从心田里升起。
如果,小玄子看到了这个绣屏,他会是什么反应!他还记得那只白狐吗?
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或许,我应该把他忘掉。
对!我应该忘记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他!
正文 第20章 册封
——
康熙四年,四月中旬,钦天监一案经过十二次议政王大臣会议审讯拟决,汤若望因“效力先帝多年,又复衰老”被正式免罪释放。李祖白、朱光显、宋可成等钦天监其他成员着即处斩。在鳌拜的大力举荐下,清廷改派布衣杨光先为钦天监监正,掌管观象台,测看天象。
五月中旬,靖海将军施琅率船队出洋攻打台湾,是夜三更至澎湖港,忽飓风大作,狂涛冲击。清军水师力量薄弱,各船飘散不成队列,失船虽少,损坏甚多,乃陆续将船只收返厦门。
六月初,广东总督卢崇峻疏报,香山县县知姚启圣招抚反清胥民黄起德等四千余人;广西总督屈尽美疏报,旗下官兵剿平富川、恭城,修仁、荔浦四县反清瑶民,康熙帝酌情封赏。
六月中旬,因山东六府旱灾,康熙帝下旨,本年度盐课粮一万四千余两全免,动支仓米麦六万石,库银六万两及常平仓谷赈济灾民。
六月月底,准平西王吴三桂疏请,因水西、乌蒙既平,滇省裁兵五千四百名,副将以下官员八名。
——
康熙四年,七月间。
夜幕悄然降临,京城的繁华闹市上,一匹又一匹的快马载着传旨太监飞驰而过,行人纷纷避让。马鞍的后鞍桥上悬挂着报喜的红灯笼,随着马匹的奔跑像流星彩虹一样飘动飞舞。
马背上的太监们尖着嗓子拖着长音儿呼叫不止。
“接喜——————!”
索府的大门外一阵阵喧哗,两排侍卫手持火把,侍立在台阶两旁,恭立迎候。年迈的老管家在门楣下操着双手,翘首张望。
“接喜——接喜————!!”
太监尖细的嗓音从街头传来。
老管家心头大喜,扭头往大门里头跑。
几匹快马奔腾而至,停在了索府的大门外,亲随太监抢先落地,搀扶内务府总管梁九功下马。梁九功面无表情,像一尊威严的雕像,动作僵硬庄重,手托旨轴,缓步踏上台阶。
院子里一阵阵猛烈的马蚤动,屋子外面是散乱的脚步声,和喊“快”的声音。
我惊疑地从书桌前站起身来,手上还捏着毛笔,嘴唇哆嗦着,以为又发生了地震。
蝶衣掀起帘帐,大惊失色地冲进来,拽住我就往外跑,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股脑地拽到了院子里。
哗啦啦的。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偌大的庭院里站满了人,阿玛,额娘,叔父索额图,还有几位侧福晋都涌了出来,甚至连我老态龙钟的爷爷索尼老中堂也被搀了出来,他颤颤巍巍地站在人群中,神情肃穆异常。
我被蝶衣拉到了人群中,跟我的阿玛额娘站在了一起。
夜空中有星星,一闪一闪的,柔媚而明亮。
梁九功跨进门槛,笑眼四望,啪一声抖开旨轴。
“正黄旗一等伯爵公索尼孙女、领侍卫内大臣噶喇布之女赫舍里芳儿接——旨!!”
满院子的人扑通通全跪下了,伏地叩首,感激涕零。我惊骇地睁大眼睛,来不及反应,就鬼使神差的挨着额娘跪了下去,鬼使神差的伏地叩首。
梁公公声音高亢,大声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遴选已毕,正黄旗一等伯爵公索尼孙女、领侍卫内大臣噶喇布之女赫舍里芳儿荣置一十二位上秀之首,为沐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恩泽事,正式册封为大清皇后,特告之以备,着赫舍里芳儿明日辰时三刻,赴慈宁宫准时觐见,姿容勿堕,才情续发,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高呼称颂,我紧闭着嘴巴,傻掉了。
额娘侧过身来抱住我,疼爱地抱住我,惊喜交加地低泣出声。我在她的怀里惊得死掉了,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没有表情,也没有知觉,脑子里死活转不过弯来,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阿玛起身迎客:“梁公公,精茶已备,你稍缓几步再走吧?”
梁九功抬头瞅了瞅天,细声笑了笑,婉言谢道:“喝茶就不必了,老佛爷和皇上那边,还等着杂家回去复命呢!各位,不必相送!”语毕,扭过身,雄赳赳地走了。
红彤彤的灯笼高挂在枫树上,院子里的丫鬟侍卫欢呼起来,仿佛是天大的喜事降临。
阿玛和索额图交换一下心照不宣的视线,沉沉地松下了肩膀。
额娘喜极而泣,怔怔地抱紧了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我蜷缩在她的怀里,身子瑟瑟发抖,心口很冷很冷,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是冰凝的。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刻,心里有太多困惑,太多矛盾。
胸口寒颤地起伏两下,我悲哀地皱紧了眉心,滚烫的泪水一串一串滑落下脸颊。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都在满意的看着我,所有人都如愿以偿了。
我啼笑皆非地跪在地上,视线被一层厚厚的水雾覆盖,他们的面容在我的眼睛里变得模糊不清,我不出声地抽泣着,哭得像一个傻子。
“格格,你怎么哭了?”蝶衣以为我是太高兴了,遂欢欢喜喜地跑过来,用帕子替我拭泪。
脸颊上热泪 ,我呆呆地仰起头,一动不动地凝望夜空,紧滞的嗓子眼堵塞着窒息的气流,我久久无法言语,心里觉得有些荒唐,又有些绝望。
“还愣着干嘛?快点送格格回屋歇息,好生伺候着,明儿个一早,格格要是气色不对,你们几个都得挨罚。”额娘站起身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颤声吆喝道。
“是。”
——
我被几个丫鬟和老妈子护送着,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罗帐高挽,檀香袅袅,烛光斑驳跳动。
蝶衣正在往沐盆里添加热水,时不时用手指试探一个水温。
良辰和美景拉开衣柜,收拾着我的衣物和头饰,还有鞋子,议论着明早进宫该穿哪一件。
身后,两个慈祥的老妈子为我铺好了床被,轻轻地打着扇子。
穿着素白的中衣,披散着长发,我怔怔地坐在床边发呆,看着闺房里熟悉的精致,我的心里空荡荡的,紧接着,莫名地卷起了恐惧和害怕的气息。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欢喜异常的,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由不得我逃避和装傻。
在这种男尊女卑,男权至上的时代里,一夫多妻,妇女讲求三从四德,度娴礼法,面对丈夫的妻妾成群,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这是封建社会里,女人命运的悲哀。
可是我是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我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封建正统思想下的陪葬品。
我不要进宫,我喜欢小皇帝,可是我并不想进宫!我才不要走进紫禁城那红红绿绿的高高围墙,做他后宫六千粉黛里的一人。
这样强烈的念头涌上我的心头,眼底一阵泪水的,我只觉浑身发冷,脑袋发懵,茫然无措地连连跺脚,心底很害怕很害怕。
“格格,你怎么了?”蝶衣过来扶我,矫情地笑着问。
心中咯噔一下,我仓惶地起身,推开蝶衣,歇斯底里的往屋子外面跑。
“格格——”
“格格————!!”身后惊喊声一片。
灯火阑珊的庭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奴才被我的举动吓住了,纷纷扭头大望。
夜风苍凉凄冷,我光着脚丫子,疯了一样往大门口跑去,我要逃出去。
“格格——!”身后的人叫嚷着,追了上来。
院子里乱糟糟的,侍卫们也紧急出动,散开的人群重新凝聚起来。
索额图气急败坏地乱走,手臂一挥,还是那一招:“打晕她!”
这次我不会任人宰割了,在两个侍卫扑过来抓我的瞬息间,我一个肩摔,一个回旋踢,将他们狠狠地撂倒在地上,继续往前跑。
“格格——!”
“芳儿————!”
我刚刚跑到了大门口,手指刚触到门闩,一个年轻的门卫跳过来伸出手臂,拦住了我。
“滚开——!”我怒吼一声,大力推开他的手臂。他死死地扣住我的肩背,我扭过脸去,盛怒之下,想要给他一拳,他巧妙躲开,借势抓住我伸出去的胳膊。
混乱中。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空气中炸开。
我脑袋一蒙僵在了原地,偏过去的脸颊上是热辣辣的钻痛,眼泪疼得簌簌流了出来。
是额娘。她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
打了我之后,额娘也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院子里突兀地安静下来,静得只剩下额娘的哭泣声,如此的悲惨凄绝。
披散着长发,我头脑空白,双目失明,怔怔地站着,像一个渐渐消融的雪人。
“回去——!”额娘抬起攥着手帕的手指,冷冷地指着我,涩声命令,目光遥远而凄迷。
我喃喃摇头,哽咽着哭泣出声,肩膀因为不平静的情绪而急遽晃动。
“回去——!”额娘狠下声来,脸色变得惨白如霜。
双手紧握成拳,我垂下眼睛,执拗地原地站着,默默流泪不肯动。
“回去——!”额娘重复了第三遍,她面无表情,目光冰冷而惨烈,声音里透出一丝恨意。
夜风苍凉,星空黯淡。
脑中混沌的空白,心坎剧痛,我抬起袖子遮住嘴,不知所措地痛哭,惊慌茫然地痛哭。
渐渐的。
一行行泪水缓缓流下额娘的面颊,她的嘴唇苍白而,忽然弯下双膝,跪了下去。
她怔怔地跪在了我的面前。院子里的人惊痛之余,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心坎撕裂开来,我惊恐地惨白着面孔扑下身,也跟着跪下,跪在了额娘的面前。
“芳儿,额娘求你回去!额娘求你还不行吗!!”的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额娘匍匐下身子,连声哭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惊慌地大哭,拼命地想要扶起她,的双臂却使不出力气。
额娘失声地痛哭,蓄满泪水的眼睛里有深深切切的痛和不知错所的慌乱。
“额娘……芳儿知道错了。”我惊慌地哭喊着,跪倒在她的怀里。
正文 第21章 辞别
闺房里悄静温馨,檀香丝丝缕缕,一灯跳动如豆。
橘色的烛光染红了双颊,绮罗纱帐在身后轻盈地无风自舞。
我乖乖地坐在床边,额娘轻轻帮我梳头,神情专注异常,动作很轻柔很轻柔。
虽然与索府的人相处不到两年,可是上至索尼老中堂,下至冷面叔叔索额图,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待我好,把我当成金枝玉叶一般宠爱,面对这么多双殷与厚望的目光,我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赫舍里.芳儿的身份。
身后,额娘一声不吭,唇角有慈母的淡淡笑意,轻轻帮我梳头,一缕又一缕。
小玄子,你的一生,究竟与谁相伴!你的一生,究竟是苦是甜!
时间一分一秒往后走,窗外夜色渐深。
一动不动地坐着,渐渐的,我轻轻阖上眼,心里好累好乱,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只想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睡着了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额娘揽过我的肩头,我僵僵地依偎进她温暖的怀里。
额娘轻轻地笑,轻轻拍着我的肩背,一仰头,目光晶莹地哼唱着一首温柔的民谣,哄我入睡。
在额娘温暖的怀抱里,我紧紧地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两行热泪,唇齿间呼吸凄迷而缓慢。
当真要嫁了吗?皇宫就是一个大火坑,我进了宫,和那么多燕燕莺莺争宠,有意思吗?皇帝延续世系、繁衍子嗣是至关重要之事,三宫六院不可缺,后妃自然是多多益善。历史上,康熙帝的后妃人数,居清朝诸位帝王之冠。这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我避无可避。他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他会再娶,一直娶,不断的充实他的后宫。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时的我是何等境况,是被打入冷宫,还是挫骨扬灰?
那一夜,我哭得很伤心伤心,那一夜我睡得很沉很沉,身子仿佛沉到了汪洋大海里,极度虚乏无力,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量压了下来,将我钉死在这个时空里。
——
第二天清晨,窗外天光乍亮,额娘就推门进来了,吩咐几个小丫头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衣服,首饰,一件一件的挑选,一件件的穿戴,花盆底鞋,素色的旗装,手腕上带着玉镯子,耳环和串珠一个都不能少,脸颊上也要扑些胭脂和香粉,清纯中透出一丝妖娆。
我面无表情的坐在铜镜前发呆,任由七八只欢喜的小手在自己的头发上,衣服上,脸颊上来去,心底的失落在一个又一个恍惚的瞬间被淹没了。
穿戴完毕,一个面色含羞,亭亭玉立的宫装丽人出现了,我从镜子前起身,原地转一圈。
额娘唇角含笑,满意地看着我,念念叨叨地叮嘱着一些礼仪细节:“记住咯!行不露足,笑不露齿,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别说话……不说话的时候千万别绷着脸,笑纹儿要老挂在脸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我静静地聆听,静静地微笑,静静地点头,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
晴朗明媚的天空,晶明耀眼的阳光在湿润的空气中无声地,清透的露珠在植物叶尖上晶莹剔透地闪耀,有小鸟振翅飞过蓝天白云间。
索府的大门外,台阶之下,侍卫和家仆簇拥着一乘装饰华丽的轿子,静静地等待。
阿玛和索额图在身后说着什么,额娘拉着我的手走了出来,细心认真的做最后的叮咛:“芳儿,虽然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但这一次跟以往不同,所有大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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