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阁到雅轩,因有两个活泼的女儿,所以柳慎竟然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先前是蹲在小溪边看鱼,然后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鱼妈妈是哪个,为什么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啊?金鱼看完后,两个小丫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七宝回来了,然后嚷着要去找七宝,柳慎只得叫丫头帮忙寻,好在这七宝算是听话的,虽然才被柳慎赶走,不过听到喊它,又屁颠颠的跑了回来。
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拿线来逗猫了,在花园里竟然吵着说七宝要玩线。于是柳慎只得叫了小丫头去找两根细麻线来。这般又玩了会儿,后来又要去看杏花什么的,总之柳慎觉得,小孩子的世界果然是太欢快了,对于什么都充满了兴趣。
好在老王妃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未说什么,只是叫了两个孩子到跟前说了几句话,便叫丫头带她们去院子里玩耍。
太阳这个时候已经升起来了,又不晒人,暖烘烘的最合适晒太阳了。
两个小丫头出去了,其他丫头看得出两位主子有话要说,也都各自找了借口出去,石嬷嬷更是亲自守在门口。
“我还以为,你会缓些日子才能回来呢。”老王妃并不知道那九千岁图谋不轨之事,只是以为柳慎能回来这么快,是西山的事情处理好了。
却见柳慎眉目紧锁,叹着气道:“那里的事情,比起旁的,已算不得什么事情了。”
这样的事情还不算大事?那所谓的大事?老王妃惊了一下,满是错愕的看着柳慎。
柳慎本来是不愿意叫老人家ca心的,不过既然要准备将飞羽营的家眷先迁移,自然是要先知会老王妃,到时候左右是瞒不住的,因此便直接告诉了她。
老王妃听完,许久没有说话,好一阵子之后才频频叹气:“大夏,当真是撑不下去了么?”
大夏如何柳慎是管不了,可是这战南王府却是散不得,当然也容不得谁打半分主意。
“你打算如何?”这个家既然已经交到了她的手中,所以老王妃也不拿主意,只问她的意思。
“但求安定。”荣华富贵什么的,她已经不缺了,就差一个安定的日子。“先把飞羽营家眷迁移到梧州。”
“额?”老王妃其实也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并不知晓柳慎在出嫁前,就在江南梧州准备好了这么大的庄子,因此很是疑惑的看着柳慎。
柳慎这才细细与老王妃说起自己在天灾那天,靠着卖米发了些小财,又趁着那机会在江南梧州买了大量田地,这些年依靠着手底下那几个人,如今打理的极好,而且地势又广阔,在安置个两三千人并不在话下。只是柳慎担心的是如何让他们走得悄无声息的。
老王妃听完柳慎的话,一面又想起柳加商团里,柳慎也是占了股份的,如今算起来,她才是个正儿八经的富贵人,这手中的钱财,只怕是养几十万大军也不是问题吧,也难怪了,皇帝这样一直不放过她,想来也是了,这么个钱窜子流落在外头,谁都不能放心,又何况她在战南王府。
不过幸亏是在战南王府!
柳慎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迁移是必定的,不然到时候正的事发突然,手下人如何安生?所以很是赞同,尤其柳慎把最大的难题已经解了,她就更不用担心这些人如何安置了。“两个丫头就在我这里吧,你先忙正经事,家里的这些琐事,让管事们来就好。”
柳慎确实在没有空闲了管家里的这些小琐事,因此也不矫情,当即谢过老王妃,跟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便先去书房了。
“玄钺这媳妇倒是没有娶错,这府上啊,那些个只会绣花吟诗的姑娘们是不适合的。”老王妃看着柳慎出去的背影,忍不住轻叹道。
书房外面,红包已经安排好了人在这里,可是紫衣却依旧不放心,硬是要守在外头,至于良珠,此刻正在帮柳慎整理着梧州拿来的账本,一面与她说起梧州的来信。
田地买进来的时候,很是便宜,谁知道这大灾后的第二天,粮食长得极好,柳慎倒没把粮食卖了,而是公平的分给新入住的佃户,这些人都是被饿怕了的,别的不要,只要这粮食在身边才会显得踏实,所以柳慎给他们各自发了粮食储备着,第一年又没有收什么租子,大家心里都是感激,只把柳慎当作了他们的救命人。
给了他们田地,还入了户头,如今又把第二年甚至第三年的粮食都备好了,这般的好人,世间还能有几个,于是都越发卖力的做活,闲暇田地里没事,也跟着打理山庄的事情,也正是这样,那梧州的庄子才能那么快完成。因此这第二年的年初,还没下地大家都主动把租子上缴。
这般叫人省心的佃户,还是很少见的。原来谢三端阳等人还担心,毕竟这些人从前都是无根无叶的流民,所以一颗心总算悬着的,谁晓得他们竟然远比那些能吃饱穿暖的人懂得感恩多了。
紫苏一直在旁边帮忙,听着那边如此好,瞧世子妃的意思是要把大家都迁移过去,心下自然是欢喜的,甚至有些高兴道:“我听说梧州虽然在江南边上,却是江南之腹,我从前听人说,那里是个实在的水乡,田间路旁,全身阡陌交错的小溪小河,而且河中鱼虾又甚多,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以为过年时候柳大公子托人带来的鱼虾当真是买的么?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说是他买来的,其实啊都是咱们自己庄子的小河里捞的。”良珠虽然没有去过,不过谢三夫妻俩每次来,都会与她说很多梧州的事情,尤其是那里的山水如何美,田地如何肥沃。
“当真么?”紫苏满脸欣喜,见柳慎也点了头,不禁欢喜道:“那可好了,过年的时候我家里也分了一些,母亲和小弟小妹们都很是欢喜,只是后来听说是柳大公子送来的,因此也舍不得吃,只怕一下没了。如今倒好,既然是世子妃庄子里的,以后迁移过去,那可就甩开腮帮子吃了。”
柳慎听着两个丫头提起这些,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那梧州地势奇异,四面环山,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唯有一出口,却是易守难攻。若是战南王府能真正的迁移到那里,也不极好的,而且很多东西都能自给自足。
可是夏成帝答应么?九千岁又答应么?算了,柳慎觉得自己想远了去,当下还是先把人都迁过去才是要紧事情。
书信方才已经写好封蜡了,是给周轶的,此事少不得要麻烦周轶帮忙安排,很久没有青羽的消息了,柳慎猜疑,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依照她的性子,不可能不来看两小丫头的。只是柳慎也不好直接问周轶,只是另外给青羽写了一封信,麻烦周轶帮忙转交。
而柳慎现在还心念念一件事情,那边是这前朝地宫,安王府虽然从前自己怀疑过他们的居心,可是如今看来,这杯美羹,他根本就分不上了,而且公孙卉儿已经那样了,安王就算横插一脚,却能守着几时呢?
王府中的下至丫头小厮嬷嬷,上至管事,都是飞羽营的家眷,还不算在外头做活计的,便是两百多,而且飞羽营一共十二队,一队一百人,一百人的家眷就算平均只有三个,那也是三百,何况事实数据根本不是这样的。
好在飞羽营的人,由始至终都属于一个世外团体,他们不与外人结亲,这点倒是好,省得到时候走了,还留下一大堆的亲戚。
忙到中午,柳慎这里总算是整理出了一套尚且算完整的计划,正打算去陪孩子吃午膳,却有人来传,宫里太后又打发人来瞧自己了。
原来自从她病了的消息传出去后,太后那里就打发人前前后后来了三次,还带了御医过来,不过却都叫老王妃打发走了,这如今还不死心,所以又差人过来。
柳慎唇角忍不住开出一丝讥讽:“也是有心了,总共不过是才十天的时间不到,竟然来了这么多次,这般恩宠,我倒受不起了。”从前也没见太后如此上心,如今竟然打发这么人来,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那世子妃是?”来传话的小丫头还在外面候着等消息,紫苏揉了揉鼻子朝柳慎看去。
“请到新阁吧,我这里便去准备。”她不是不相信自己是病了吗,那就病一次给她瞧瞧,省得总是怀疑,这样对她老人家的身心健康是很不利的。
紫苏去回过话,看着精神抖擞的柳慎,心下有些担忧:“前天太后差人来的时候,老王妃还说您下部的床,如今这生龙活虎的,只怕是要露陷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既然要假装病了,那是该有个病了的模样才对。
却见柳慎毫不担心的笑道:“不必担忧,快先去厨房给我捣些姜汁来,我就在小偏厅里候着。”
紫苏虽然不知道柳慎有什么打算,不过还是急忙小跑过去了。
柳慎回到房间,叫良珠把粉拿出来,又在九格柜里取了香出来,只是点燃一星点,往身上一熏,顿时就一阵淡淡的药香味。
“这东西什么时候做的?”良珠有些好奇的拿起来闻了一下,却是平淡无味,感情是要点燃了才有效的啊。
柳慎也不知道怎的,当初济安师太教她调香,明明都是些防身的香,或是女儿家喜爱的胭脂香味,可是到了她手中,不止是合欢香这类的东西调制出了许多,还有另外乱七八糟的,当然还有那种很臭很臭的香。“我呀,眼下也就这么点爱好了,当初大家给我添箱的许多东西,在这上面都很有用途,无聊时候,拿来玩玩,就弄出这些东西了,如今瞧来,竟没有一个是用不上的。”
良珠扫了一眼那九格柜子里分开的二十来种香,满目的好奇自然不必多说,总是想拿出来闻一闻,不过知道世子妃喜爱弄这些乱七八糟的,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看一眼就罢了。一面笑着回道:“也是世子妃你,那么些个好东西,竟然你给糟蹋在这上面了,也不知道人家知晓了,是何等心疼。”
“这哪里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既已送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何况这两年他们有什么红白喜事,就是娃娃满月我都没有落下的。”当时虽然来添妆的人多,又匆匆来匆匆去,不过柳慎还是让大堂哥,和二伯加的晨楚哥哥帮忙把名字记下来了,这两年里,他们有什么事情,也是让人端阳重阳带礼物过去了的。所以算起来,这人情来往,根本就没有谁欠谁的。
只是当初他们大张旗鼓的来,如今柳慎却只能悄悄的回罢了。
主仆俩这厢说着,一面到了小偏厅里,柳慎才躺在小榻上,良珠吩咐着小丫头们抬来火盆子,那紫苏就急急忙忙的来了,竟然抬着大半碗姜汁。
“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可是浪费了。”柳慎很是可惜,只叫她拿茶盅倒了些出来,剩下的跟着熬姜糖算了。
“世子妃这可是要喝,我把糖也带来了,添一些不会那么辣。”紫苏说着,从托盘里上的抬下一碗精致小碟,里面正是雪白的糖
“不用我,擦擦脸。”柳慎动作极快,已经拿了绵帕子沾了姜汁擦脸,又让良珠把粉拿出来扑在脸上,只是也掩不住她一脸的蜡黄。
“我竟从来不知道,姜汁竟然有这样的作用。”紫苏有些诧异的打量着柳慎,一张精致的小脸如今满是蜡黄无光,扑了这粉之后,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姜汁拿走,糖留下吧。”柳慎觉得差不多了,只让他们赶紧收拾,自己则卧在榻上,一副病容倒是及其真切。
太后差来的是个面声的太监,才到暖阁门口,就问道一阵淡淡的药味,不由得揉了揉鼻子。旁边候着他的紫莲见此道:“我们世子妃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昨日已经能起来了,公公请。”
小偏厅的房门被推开,那公公一眼就看到了榻上躺着的柳慎,满脸的病容不说,厅里还摆着火盆,这外头已经大太阳了。他有些嫌弃的掏出绢子捂着鼻子进去,“世子妃可好些了?”
榻上的柳慎颔首,看起来很是虚弱,一面示意着旁边的良珠伺候茶水。
良珠会意,急忙去倒茶水,可提起茶壶却一脸的为难,“世子妃吃药喝不得茶,这里都是水,公公来的聪匆忙,只怕要等一会儿了。”说着,作势要喊外面的小丫头上茶来。
这屋子里门窗一关,自柳慎身上发出来的药味就更重了,这公公已经快受不住了,甚至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一面将脸别向厅里唯一一扇仅仅半开的窗户,想要猛烈的吸口气,可是一张口就觉得自己满嘴的药味。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不忘仔细在厅里打量,还瞧见柳慎旁边小几上放着的一碟糖。柳慎见他目光落在上面,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公公会意,显然她才吃过药了。一面看这几个丫头,看着水灵灵的,可是只怕不好管教吧,屋子里满是药味也不知道拿香熏一下,还有那碟糖,也不知道收拾下去,这幸亏是自己瞧见了不打紧,若是让别人来瞧见了,还不知道要如何笑话这府里的主子连下人都管不着。
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隔着帕子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张口道:“既然世子妃已经好了许多,那杂家就去回了太后娘娘,也省得她老人家担忧。”
“在坐回吧,我已经咳咳咳叫丫头备了饭菜,还请公公用了膳在走。”柳慎一脸的诚心,可是这满屋子的药味,他如何受得了。
当即急忙回道:“世子妃的心意杂家晓得了,用膳就不必了,世子妃还是不要ca心这些琐事,好生养病。”说着,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要准备告辞。
柳慎却还一个劲儿的留他用膳,甚至是要起身来陪他一起,那公公可劲是给柳慎吓着了,连跑带逃的,也不等紫莲的脚步,就急忙出去了。
紫苏从厨房来的时候,正瞧见他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一面拿手里的帕子扇着风不禁有些好奇的朝他身后追来的紫莲看去。
紫莲确实憋着一脸的笑意,见紫苏来了,只冲她朝着身后的小偏厅努嘴。
待紫苏进去,柳慎已经已经在开始擦脸了,不过那身上的药香,因为屋子里的火盆子而显得越发的浓烈,这叫忽然进来的紫苏都有些不习惯。一面不解的朝外面已经快要出这小拱门的紫苏,“紫苏怎么了,怎笑成那样子,亏得她是跟在那公公身后,若是叫人瞧见,可不大好。”
良珠这才将公公在这屋子里本就被这药味憋坏了,早就想走,可柳慎一直留他,甚至要陪他用膳,这可把人吓得。
紫苏闻言,也哈哈笑起来,“这可好,我看那太后娘娘还信不信。”
这般一折腾,柳慎又得去沐浴更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