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低一点。”
郑源辄从未侍弄过女子的钗环,取宋敏舒头上的发饰时,不免有些笨拙。因着皇家成亲规矩比普通官宦人家更大,而宋敏舒自皇宫出嫁,规矩更不一般,所以宫中嬷嬷给宋敏舒梳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发髻,戴的头饰也独具一格。此番郑源辄将头饰全部取下,放到一旁后,宋敏舒只觉浑身一阵轻松,整个人似重新活了过来,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在新房中转了两圈。
“辄哥哥,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们说说话可好。”
“好。”
“这间房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
“不是,秋实院是前些日子特意收拾出来的房间,特意用做新房,我住在旁边的春华院。”
“那咱们府上是不是还有夏荣院和冬眠院。”
郑源辄闻言,轻轻一笑。
“夏荣院在王府的西南角,冬允院在王府的西北角,冬眠院暂时没有,舒儿若有兴致,以后可以
选一处院子,改名冬眠。”
“既然咱们府上已有春夏秋冬四院,就不必再添一季,画蛇添足反而多余。辄哥哥平日在府中除了养病,还做什么呢?”
“闲暇时看百~万\小!说,打发无聊的时间。”
宋敏舒自然知道郑源辄不可能只在王府中百~万\小!说打发时间,郑源徵看重郑源辄,也是因为郑源辄暗中替郑源徵做了不少事,否则郑源徵在行宫中时,也不会下旨让郑源辄协同张权处理朝政。明面上郑源辄因身体原因,无法接手朝政,让朝中大事悉数落在张权手中,实则命人探听京中的消息,暗中处理一些郑源徵不便出手的事,将张权的一举一动传给郑源徵。
宋敏舒今日自坐上花轿的一刻起,就在思考应该怎样同郑源辄相处。郑源辄不比当年九岁的郑源徵容易接近,不是她装傻卖萌就能糊弄过去的,毕竟郑源辄已经十八,比她的身体年龄大了八岁,阅历心机更深。在此之前,她给郑源辄的印象都不是很好,而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很重要,偏偏她与郑源辄的初遇十分狼狈,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左思右想,最后宋敏舒打定主意,不再以一个孩童的身份与郑源辄相处。郑源徵或许需要一个会向他撒娇、毫无心机的小贵妃,郑源辄却需要一个足够与他比肩的王妃。所以在郑源辄揭下盖头的那一刻,宋敏舒顶着九岁女童的身体,以成年人的姿态出现在郑源辄面前。
宋敏舒没有错过郑源辄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在玩笑般说出二嫁的事时,便是宋敏舒在试探郑源辄对这桩亲事的态度。郑源辄之前或许对这桩亲事有所不满,至少在她提及二嫁一事后并未表现出屈辱或不甘,这一点让宋敏舒放下心来。她嫁给郑源辄已成事实,如果郑源辄对这桩亲事不甘,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过得那么舒服。随之宋敏舒提出让郑源辄替她的取头饰的要求再自然不过,尔后的谈话就是通过言语对郑源辄进行初步了解。一步一步走来,宋敏舒的计划顺利进行,两人的相处在宋敏舒的有心引导下变得十分融洽。
从生活小事到小习惯,短短一个时辰内,宋敏舒将郑源辄十八年生活中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问了个清楚,虽然都是些学习生活琐碎,也是让宋敏舒了解郑源辄的基本。两人说话的同时将新房中准备的一桌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大部分食物落入宋敏舒肚子里,也让郑源辄见识了宋敏舒的好胃口。
酒足饭饱后,折腾了一日的宋敏舒早已疲惫不堪,上眼皮挨着下眼皮,恨不能立刻滚到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辄哥哥,你困不困,舒儿困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说罢,宋敏舒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迷糊地看着郑源辄的同时,已经退下鞋袜摸到床上躺好。宋敏舒的询问的话犹在耳,郑源辄已经看着宋敏舒呵欠连天爬上床,迅速收拾好一处地方躺下。见郑源辄还在八仙桌旁坐着一动不动,宋敏舒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郑源辄过来休息。
“辄哥哥,今日成亲大家都累了,你也歇息,舒儿分你一半床。”
郑源辄见状,初始一怔,随即一笑,宋敏舒的话虽然不妥,行事却极其有趣,尤其是迷糊中强撑着唤他上床休息的模样,甚是可爱。而宋敏舒提醒他上床休息,也有让其他人不必再进来伺候,早早休息的意思。
郑源辄依言走到床边,退下鞋袜躺在床上,合上双眼。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觉察到身边的小女子已经沉沉睡去,郑源辄侧过身子,左手撑起脑袋,右手不自觉伸向宋敏舒,将宋敏舒额上的碎发拨弄到两侧,露出白皙水嫩的脸蛋。郑源辄指间轻轻触碰着宋敏舒细长的眉,扶摸着细腻的肌肤一路向下,流连在轻轻合上的嫣红唇瓣上,轻轻一按,当即收回手。郑源徵仿佛有瞬间错觉,感受到那一日在林中病发醒来后,唇瓣上残留的温度。想到这里,郑源辄耳根微红,暗笑他竟对一个小女子生了奇怪的心思,而这个小女子曾是他不能碰触的贵妃,现在的妻子。
“我的小妻子,娶你并不会有别人想象中被皇帝强逼的屈辱。狡猾的小狐狸。”
待到心情平复,郑源辄想起新房中的种种,才意识到,宋敏舒的今日种种,全是为了今后与他好好相处,而他竟放下多年来的心防,将从小到大的事情一一说给宋敏舒听。或许在赐婚的那一刻,他已经将宋敏舒纳入羽翼之下,不知不觉中认同了宋敏舒这个小妻子,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感受着身边小女子平静悠长的呼吸,郑源辄心中甚为平静。想来,宋敏舒能得到郑源徵的宠溺,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宋毕昇的女儿,而是和宋敏舒在一起时,能让人暂时放下烦恼,感到安心。
看着宋敏舒粉嫩的樱唇,郑源辄似着了魔,低头印上了那柔软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小幽家纯情的王爷出炉了。。。。。。
如果明日没更新,必定是码字没有完成。明日晚上有活动,我只能尽量争取今日多写一些,明天白天继续奋战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只能周六补上!
第69章 来使
睡梦中的宋敏舒完全不知道她被郑源辄偷亲了,本能得寻着清凉舒适的地方靠近。郑源辄天生体寒,因习武冬日里不至于浑身冰冷,夏日里也不似普通人容易出汗。刚一靠近郑源辄,宋敏舒觉察到凉意所在,立刻贴了过去,手脚并用,一把抱住这个大娃娃,让偷香成功的郑源辄尴尬的同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无奈中,郑源徵将搭在身上的胳膊小腿放下,谁知他刚躺好,宋敏舒的胳膊小腿又一次搭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郑源辄一次次将宋敏舒的胳膊腿从身上移开,宋敏舒坚持不懈地搭上来后,郑源辄选择妥协,任由宋敏舒抱着他睡。翌日清晨,宋敏舒醒来后,见到她那不雅的睡相时,难得红了脸,也不知道郑源辄昨夜受了多少罪,身上被人压着究竟是怎么睡着的。
“醒了。”
“辄哥哥,舒儿醒了。”
郑源辄睁眼就见宋敏舒趴在一旁看着他,眼里难得闪烁着羞涩与歉意,想来他昨夜的罪没有白受,却不知郑源辄这无声的体谅,直接纵容了宋敏舒,使得宋敏舒死皮赖脸黏上了他。宋敏舒一向怕热,昨夜抱着郑源辄睡了一晚,无异于人型空调,好生凉爽。自此,在宋敏舒死缠烂打下,郑源辄结束了独睡的日子,开始了与宋敏舒同床共处的日子。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郑源辄从十八到二十三,宋敏舒从九岁到十四。这是东启天恒帝在位期间最平静的五年。五年间,郑源徵在年满十五后,充盈后宫。后宫中,除了皇后,又新封了正一品淑妃、德妃、贤妃,九嫔中除了一位昭仪,一位昭容,其余的就是正五品才人和正六品宝林。郑源徵的子嗣除了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念安公主,就是德妃出的大皇子郑明孝,贤妃出的二皇子郑明史和二公主华宁。二皇子郑明史和二公主华宁是双生子,贤妃原是五品才人,因生下皇子公主有功,连升四级晋封四妃之末的贤妃。
随缘在宋敏舒嫁给郑源辄的第二年与刘潜成亲,一年后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刘昭莹。宋敏舒在摸清郑源辄小事不计较的性子后,在王府中开始了悠闲的米虫生活。随缘出嫁前已将宫中带出来的五名宫女□好,菲儿、灵月、云月、明月、彩月五人已能有条不紊地掌管王府事务,伺候宋敏舒的生活起居。
菲儿专司茶师一职,灵云明彩四月作为宋敏舒跟前的四大丫鬟,除了伺候宋敏舒的生活起居,还有在宋敏舒的安排下处理王府中的一应事宜。灵月掌管账房,云月掌管绣房,明月掌管厨房,彩月训导丫鬟。四人每日除了要将府中属于她们的事宜处理妥当,其他精力需全部放在伺候宋敏舒的生活琐碎上。郑源辄曾笑宋敏舒贪吃懒散,宋敏舒毫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王府中可有出现下人争吵不休的闹剧,或者府中的日子难过,三餐不继。”
郑源辄摇了摇头,宋敏舒嫁入王府前一直有老管家打理,宋敏舒接手王府后,王府里的一切依然井然有序地进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既然大家在舒儿的管理下都井井有条地生活,证明舒儿慧眼识人有本事,身边个个都是能人。再者,舒儿也没有偷懒,检查她们有没有将事情完成好,可是一件很费神的事。”
看了一眼倚在美人椅上的宋敏舒将一块点心送进嘴中,想着连日来愈发懒得动弹的小妻子,郑源辄皱了皱眉头。以宋敏舒的如今的食量,等同一名壮汉在饥饿状态下所用的分量。不是说王府养不起一个食量惊人的王妃,也不是宋敏舒吃得太多长成了一个胖人。
相反,宋敏舒自褪去婴儿肥后,身量长得飞快,虽比不得时下腰肢盈盈一握的纤瘦美人,却长成为一个身段玲珑有致的小美人。宋敏舒身体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夜夜同寝的郑源辄。想到这里,郑源辄不由得想起每夜怀里的那具仿若柔软无骨的身子,随即移开停留在宋敏舒身上的目光。可若惯着宋敏舒一直这么懒下去,委实不妥,他夫妻二人五年来虽不喜与朝中人结交,总免不了一些应酬。
“舒儿,你许久未出王府,今日正好随我走一趟刘太医府上,昨日刘太医府上有人送信,刘夫人又怀上了,你与刘夫人一向亲近,看看刘夫人也好。”
“随缘又怀上了,三年抱两,刘太医真努力啊!”
郑源辄忍不住轻咳两声,示意宋敏舒说话别太口无遮拦,他虽不介意,只怕宋敏舒说顺了嘴,有朝一日在外说漏就不好了。
宋敏舒一听郑源辄咳嗽,以为郑源辄身体不适,赶忙从美人椅上下来,走到郑源辄身边,一手搭在郑源辄脉搏上。
“心跳平缓,无碍。”
因郑源辄先天体弱,五年来,宋敏舒对郑源辄的身体尤为上心。每回刘潜来府中替郑源辄诊脉,宋敏舒总在一旁认真听,将每次诊断的结果记下,悉心安排郑源辄的饮食用药。如果说宋敏舒在其他方面懒得出奇,唯有在待郑源辄的病上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懈怠。五年来,宋敏舒不知看了多少医书,便是为了寻找医治郑源辄心肺先天发育不全的毛病,尽管知道这种病在医疗发达的上辈子也极难治愈,宋敏舒也不曾放弃过找寻。
郑源辄拍了拍宋敏舒的手,示意她安心。五年来的相处,宋敏舒为了他的病所作的努力郑源辄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先天体弱,却因自幼适度习武,身体并不似一般人虚弱。若非八年前追捕赫连方受了伤,也不会牵动先天不足之症。或许是六年前从行宫回京的那次凶险让宋敏舒受了惊吓,以至宋敏舒一直忧心他的身体。
给郑源辄诊完脉,知道郑源辄身体并无大碍,宋敏舒重新坐回美人椅上。
“除了昭莹满月那一日去了一趟刘府,舒儿将近三年没见过随缘,是该上刘府看看随缘过得如何。辄哥哥,舒儿今日不想坐轿辇去刘府,你答应舒儿好不好。”
郑源辄看着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宋敏舒,心头一软,一时忘了宋敏舒可能会提出的无理要求,待到应承后,见到宋敏舒双眼微眯,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再叹后悔也迟了。
当一个小公子跟在郑源辄身边大方走出王府时,王府护卫想破了脑袋也不知王府中何时来了这么个俊俏的小公子,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王府大门外,护卫依然没能摸清郑源辄身边的小公子从何而来,是何身份。而那小公子正是宋敏舒穿上郑源辄幼时裳服,乔装而成。
东启对女子的约束不是特别严苛,闺阁中的女子在五岁时便可入学,由专人教导琴棋书画刺绣,大臣贵女还会学习骑术,是以东启的女子养在闺中时,只要有父母许可家仆照料,便能外出。可女子一旦嫁人,就要掌管夫家诸事,生儿育女,反到没了少女时的悠闲。宋敏舒是个例外,因五岁入宫错过了骑术学习,琴棋书画,仅于写字一事上略有所成,若非宫中凶险,自中毒后随刘潜学习医术,宋敏舒在东启贵女中绝对算一个奇葩似的存在。定要数上一数,只能说东启贵女中再找不到一个比宋敏舒会享受生活,懂得躲懒的人。
嫁入王府五年,宋敏舒除了每日习字看医书,能不踏出秋实院绝不踏出一步。仅有的几次出王
府,还是杨氏看不过宋敏舒太懒,亲自上门将宋敏舒接回宋府住了一宿,却因宋敏舒习惯了有郑源辄相伴,甚难独眠,在宋府住了两晚后匆匆回王府投奔郑源辄怀抱。
此番,郑源辄能说服宋敏舒出门,除了见随缘,也是因宋敏舒突然想起,来古代这么些年,她竟
从未好好看过外面的世界,遂起了心思。否则等宋敏舒主动提及出王府,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九月秋风送爽,正是外出郊游的好时节,宋敏舒郑源辄两人一路走来,却也凉爽舒适。只是宋敏
舒平日疏于运动,走了半个时辰,直呼不行,郑源辄无法,只得寻了个茶楼要了间雅座,叫了茶水和几样糕点,坐下休息。
只是这茶水糕点刚上,还没来得享用,便听得外面起了争执,闹出不小的动静。郑源辄宋敏舒二人本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却突然听得一个耳熟的声音,宋敏舒当下疑惑推门一看,只见宋敏行领着一个孩子和另外三个孩子在雅座外的楼梯拐角处吵嚷。
宋敏舒也不阻止几个孩子争吵,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一旦有大人介入,事情就会变得麻烦,抱着看戏的心态,宋敏舒站在房门处,静静地观察楼梯拐角处的动静。看了好一会儿,宋敏舒才弄明白,原来宋敏行身边的小子就是一年前宋敏行在市集上遇到的小乞儿寇小三,后更名为寇为戈的孩子。此番也是因为吏部尚书的儿子赵文军和礼部尚书的儿子聂海胜出言侮辱寇为戈,触了宋敏行的逆鳞,才有了这场争执。
“舒儿,看什么看得那么有趣,方才不说累要休息,这会儿站在门口瞧热闹又不累了?”
“辄哥哥你看,行儿正为了寇为戈同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儿子争执,最有意思的是钱御史的儿
子一直站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
郑源徵一指轻弹在宋敏舒额头上,惹来宋敏舒迷糊不解的一眼。
“仔细宋夫人知道了,又要说你。”
宋敏舒讪讪地缩了缩头。一年前,宋敏行和吏部尚书的儿子赵文军因寇为戈的事在市集大打出手,恰好被郑源辄遇到,将宋敏行和赵文军分开,遣送回府。谁知宋敏舒得知宋敏行的丰功伟绩后大为赞赏,放出豪言,宋敏行在外若遇到不平事,只管揍了再说,万事有爹娘顶着,实在不行来找王爷姐夫。宋敏舒的话被杨氏知道了,杨氏第二日就上王府看望宋敏舒,关怀了宋敏舒半日,才离开。从那以后,宋敏舒一遇到宋敏行的事再不敢发表推波助澜的言论,只有郑源辄知道,那一夜宋敏舒窝在他怀中,直呼娘太可怕了。
“行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源辄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宋敏行一干人的争执,宋敏行见到郑源辄立马双眼放光,拉住寇为戈的手飞奔向郑源辄和宋敏舒。
“姐夫今日怎么在此,姐姐呢。”
身后被无视的宋敏舒轻轻咳了两声,表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