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徵可不会忘记,那一日宋敏舒在回京途中出事,杨氏说的话。
“于我而言,没有比儿女亲人更重要。皇上要铲除张氏一门,我可以毫无保留相助,一旦我的儿女亲人有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一瞬间,从杨氏冰冷的眼神里爆发出的上位者积威,竟然郑源徵心神一颤。许多事,在那一瞬间埋下了伏笔,让郑源徵做出来选择。
“启禀皇上,张相在紫宸宫外求见。”
“告诉张相,朕今日回宫倦了,请张相明日再来。”
郑源徵神色恹恹,透出一股子不耐烦。小太监见状,连连退出去,朝在宫外等候的张权走去。
“张相,皇上有言,今日回宫倦了,请张相明日再来。”
“事关重要,岂能拖延至明日。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虚传圣旨,皇上一向以国事为重,
怎会将本相拒之宫门外。哼,阻拦本相面见皇上,耽搁了国家大事,九条命都不够你死。”
张权一早不将郑源徵放在眼中,更何况郑源徵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白日里郑源徵避开张权耳目如今,错开百官恭迎之礼,直接回宫,打了张权一个措手不及,让张权颜面尽失恼怒不堪。现在听到郑源徵将他拒之门外,张权原本压制住的火瞬间窜上心头,若不是碍于明面上的规矩,张权一早甩开小太监冲进紫宸宫,责问郑源徵。如今宋毕昇不在朝中,郑源徵再少年老成,也不是他的对手。
三年多来,宋毕昇一直在朝中压制张权的势力,一旦张权的权势欲望有上升势头,必定会被宋毕昇打压。两年前,因张延绪调戏齐豫幼女,齐豫对张权没有好脸色,以张权的性子,如不是宋毕昇对齐豫非同一般,齐豫早死在张权的暗杀下。留下齐豫一命,不过让齐豫多活几年,待功成之际,再取齐豫性命不迟。
“张相,皇上确有圣喻,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在奴才的眼中,皇上的身体重于天,只有皇上安康无虞,才能处理好国家大事。”
“大胆,本相面前,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放肆的。来人,将这奴才拖去重打一百杖。”
那小太监神色一变,冷汗密密麻麻爬上额头。双手死死拽住衣服,身体不住地颤抖。
“这奴才不值得张相置气,皇上有请,张相请。”
秦安从紫宸宫走出来,满面笑容。面对张权,秦安笑而不谄媚,不卑不亢。张权冷眼扫过秦安,冷哼一声,甩袖走进紫宸宫。见张权甩袖离去,秦安回头看了一眼那颤颤巍巍的小太监,眼里划过一抹赞赏之色。
翌日,宋敏舒从慈安宫请安后,没有直接回云阳宫,反而绕道翠微湖。二月的天依然寒冷,湖边水汽重,并不适合久走。走到翠微湖时,宋敏舒站在水岸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闪烁着金色的光辉,神思不由自主飞向两年前她被杨顺从湖中捞起,初次遇见郑源辄的一幕。
当时她怎么就掉到湖中。宋敏舒眉角上扬,看了眼湖中清水,有片刻恍惚。当时她趴在船上戏水,似乎突然在水中看到了什么。是也不是,如果当时没有遇到郑源辄,她或许会对好奇当时水中的东西是什么。时隔两年,她再次站在翠微湖边,又一次想起水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心思一敛。如果不是她看花了眼,当时翠微湖中却是藏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两日,小幽更新了。卡在这种地方,不上不下的感觉难受。想着每天有亲在看这文,心里特别暖。
第63章 下马(2)
翠微湖在御花园附近,与御花园仅一路之隔,如此一来,后宫并没有完全封闭。按理来说,后宫是宫妃生活的地方,原该在高深宫墙内,却因为比邻翠微湖,形成了一个三面宫墙一面水的格局。东启圣祖爷在位之初,翠微湖与御花园之间原有一堵大红高墙,后因圣祖要博取宠妃澜妃欢心,依澜妃心意,拆了御花园与翠微湖之间的那堵宫墙,自此后宫不再封闭于皇宫一隅。圣祖爷驾崩后又几十年,后宫中有宫妃与外男在御花园有私情被被当场擒获,皇帝盛怒,一怒之下要重铸高墙,却因当年战事突起,重铸宫墙一事一再搁浅,直至在位的皇帝驾崩,宫墙也没有重新修建起来。
宫墙虽然没有重新修筑,从此通往翠微湖的西华门一关就是数十年,形同虚设。除非皇室子弟由引导太监引领入宫请安,西华门才会开启。西华门外,是皇室子弟的宅邸,是以才有这一特例。
宋敏舒初次游翠微湖遇到郑源辄后,问及这事,才从随香嘴中知道这些。当时宋敏舒正奇怪,好好的御花园修在哪里不好,偏偏修在西华门附近,那圣祖爷也不知道脑子里缺了哪根筋,竟同意澜妃的提议拆了御花园与翠微湖之间的宫墙,这不是增大给他戴绿帽子的机会?又或者说圣祖爷自以为魅力无边,宫妃都会痴痴守望他的到来。寂寞女人心,不可小觑。
不过那堵墙拆了也好,宫妃无事游湖也是一件乐事。平日臣子上朝有正门两侧的大门可走,并不走西华门,规矩的朝臣也不会惦记皇帝的女人。只说当年那件事,也是那宫妃起先不愿进宫,后来那宫妃的心上人放不下,才有了那段不该继续的情事,两人白白丢了性命,还牵累了家人。
宋敏舒一行人在翠微湖走了许久,直到随缘提醒宋敏舒早膳的时间一早过了,宋敏舒才觉察到腹中饥饿,匆匆赶回云阳宫用膳。
早膳用到一半,郑源徵的到来,打断了宋敏舒的用膳。自行宫一别,宋敏舒将近三月没有见到郑源徵,再见只觉郑源徵身量又拔高了些许,周身的气势更甚三分。听到宫人说郑源徵到来时,宋敏舒有片刻怔忪,当即晃过神来,起身迎接。
“舒儿今日用膳的时间晚了许多,是宫人伺候不周吗?”
郑源徵说罢,径自坐在主位上,宋敏舒见罢瘪了瘪嘴,对郑源徵霸占她座位,挑剔云阳宫人的行为十二分不满。
“哪有,是舒儿从慈安宫请安后去翠微湖边上走了走,才误了用膳的点,皇上哥哥这么说宫人,她们会伤心的。”
宋敏舒的不满郑源徵一早看在眼里。来云阳宫前,郑源徵破天荒生出担心的念头,生怕宋敏舒待他会生疏,毕竟当日是他将宋敏舒推出去当诱饵。宋敏舒虽是个疲懒性子,却不是个糊涂的人,此番算计,宋敏舒身边那个贴身宫女死了,一贯护短的宋敏舒难免生气。想到这里,郑源徵叹了口气,如果再选一次,宋敏舒依旧会被他推出去,没有比她更适合做这诱饵的人。且不说当日郑源辄拼着性命护住了她,就是有暗中保护宋敏舒的人在,也不会真正让宋敏舒落入对方手中。
见宋敏舒与以前一般同他抱怨,并不会故意疏远,郑源徵脸上的笑容渐渐升起。
“舒儿说的都对,是朕不对。”
宋敏舒听着郑源徵哄小孩子的语气,狐疑地看了郑源徵一眼,惹来郑源徵一阵大笑。
“皇上哥哥,舒儿今日去翠微湖,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两年前那件事虽然奇怪,宋敏舒越想越肯定,她当时绝对在翠微湖中看到了一个一闪即逝的黑影。
“哦,舒儿想到什么奇怪的事。”
“皇上哥哥还记得舒儿两年前在翠微湖落水的事吗。”
“就是你对着贤王哭得梨花带雨的那次。”
“皇上哥哥,不许笑话,不然舒儿真生气不理皇上哥哥。”
她哪里能有哭得梨花带雨的美,分明比落汤鸡还不如,还满脸的泪水。就知道郑源徵没安好心,明摆着嘲笑她。
“是朕不对,舒儿接着说。”
郑源徵的表情相当欠揍,若不是碍于郑源徵皇帝的身份,宋敏舒很有凑他一顿的冲动,不是因为他,随香也不会死。哼!
“舒儿落水前,在湖水中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舒儿当时好奇,想凑过去看清楚,不小心才掉到水中。”
“会不会看错了。”
郑源徵嘴上虽不认同宋敏舒的说法,却留了个心眼。
“皇上哥哥不相信舒儿,那好吧,其实舒儿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如果不是今日走到翠微湖,宋敏舒也不会想起那件事,毕竟时隔两年,时间离得久了些。别说郑
源徵不信,便是其他人也很难相信,当时她不过六岁多,一个孩子说的话很容易被人当做胡言乱语。
宋敏舒知道郑源徵这样说,是没将她的话放在心里,也罢,她好歹提醒过郑源徵,至于郑源徵要怎么做,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舒儿听说皇后姐姐怀孕,皇上哥哥做了父皇是不是只是喜欢小皇子小公主,不喜欢舒儿。”
昨日郑源徵回宫,皇后有孕的事一日之内传遍京城,太后的病也在听闻这个消息后迅速痊愈,今日亲自走了一趟坤和宫看望有孕的皇后,还下了一道懿旨,免了皇后的晨昏请安,又赐下许多补品和珠宝。太后离开坤和宫回慈安宫时,宋敏舒在太后的吩咐下走了一趟慈安宫。太后特意赏了几样东西给宋敏舒,说是皇后有孕,不能照顾郑源徵,宫中没有嫔妃,这照顾郑源徵的事只能由宋敏舒来做,听得宋敏舒当时就有吐槽的冲动。要她照顾郑源徵,会不会弄错了对象,以她这九岁的小身板,能伺候郑源徵?或许是她想差了,太后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舒儿听谁说的,小皇子小公主和舒儿是不一样的,朕怎会因小皇子小公主的出生就不喜欢舒儿。”
“舒儿想也是,娘生了弟弟最喜欢的还是舒儿,皇上哥哥必然一样。今日太后和舒儿说,皇后姐姐有孕,今后不能照顾皇上哥哥,要舒儿照顾皇上哥哥。”
郑源徵听到这里,看宋敏舒的眼神也别具意味。
“那舒儿怎么说。”
“舒儿当时就和太后说,云阳宫现在太忙了,奴婢的贴身宫女随香刚刚没了,随缘又受了伤,现在云阳宫的人只够伺候舒儿,再多皇上哥哥一个就该累趴下。何况舒儿这么小,太后肯定不忍心让舒儿伺候皇上哥哥,舒儿笨手笨脚也做不来这些事。舒儿做不好事小,让皇上哥哥不舒服事大,所以这份事,舒儿不敢领下。”
“是吗,舒儿认为伺候不了朕。”
“皇上哥哥觉得舒儿能做好吗?”
郑源徵说的是行不行,宋敏舒说的是能不能,不过几个字,完全将话的该变。郑源徵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宋敏舒,不是朝中那些人,看着宋敏舒睁大双眼迷惑的望着他,郑源徵对方才出口质问宋敏舒的行为有了一丝后悔。他不是第一日认识宋敏舒,怎会不清楚宋敏舒贪吃贪睡皮懒的性子,凡事能推责推,最好不要让人惦记上她,如果许她不必出云阳宫门,她必定不会踏出一步。宋敏舒养成今日的性子,也有他的有意纵容。
“舒儿好好在云阳宫,朕身边有人伺候,太后不会因此为难你。”
“太后怎会为难舒儿,太后当时就说随我折腾。舒儿今日说给皇上哥哥听,只是让皇上哥哥评评理,舒儿虽不是个聪明的,贵在有自知之明,拒绝太后也是担心伺候不好皇上哥哥,哪里又折腾了。”
“舒儿没错,太后也没错,此事到此”
“启禀皇上,西南报捷,大将军平定叛乱,不日归朝。”
“好,宋大将军不愧是东启第一将,东启有宋大将军坐镇,震慑四方。”
郑源徵的兴奋感染到宋敏舒,宋毕昇打了胜战,得胜归朝,张权也不能在朝堂上肆无忌惮。想到这里,宋敏舒心头一喜,对宋毕昇的死敌张权从没过好感。
当天,宋毕昇平定西南叛乱的消息传来,京城内一片欢呼,民众奔走相告,传颂宋毕昇的英雄事迹。消息传到张府,张权眸子一沉。怎么回事,西南王不是说半年之内挡下宋毕昇毫无问题。
“来人,西南王的信还没到吗?”
“相爷,西南王的信件已经晚了三日。”
“去探。派人通知宫中准备,随时听候本相命令。”
“是。”
入夜时分,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个半时辰,守城的兵举着火把在城墙附近巡逻。忽然几束疾风刮过,冷光闪烁间,鲜血飞溅,巡逻的兵死伤几名。
“有刺客,抓刺客。”
守城的将领听信,立刻派副队领了一队人向声音方向赶去。守城兵士的加入,两方力量立刻发生变化,巡逻兵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赶来的守城兵士一剑从背后杀死。
“有叛军,叛军来了,关城门。”
“关城门。”
守城将领一声令下,城门口的兵迅速关上城门,厚重的城门发出“吱呀”一声,随着“碰”地一声巨响,在叛军攻进城中的前一刻,城门恰好关上。
紫宸宫中,郑源徵接到叛军攻入京城的消息,唇边闪过一丝冷笑。
“终于忍不住了吗。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舒服,软趴趴的没力气码字,今天白天停电,下午四点才来电,于是乎赶紧码字。然后继续······
第64章 下马(3)
攻城战从酉时一直持续到子时,城门处火光熊熊,整片夜空被燃烧的火焰映照成火红一片。远在皇宫高处也能听到城门处传来的惊天嘶喊拼杀声,无需亲临战场,便可感受到如火如荼的战况。
这一夜,拼杀声不断,城门四周被熊熊火光充斥,直到黎明降临,浓浓的白雾中朝阳缓缓升起。一夜厮杀,城门始终紧紧关闭,守城兵士奋力抵抗,叛军终究没能攻进京城。错过了进攻的最好时机,一夜攻城,无论是叛军还是守城兵士,都已精疲力竭,两方僵持在城门处,叛军不肯退兵,守城兵士紧守城门,不肯后退一步。
就在两方人马僵持时,城外传来马蹄声,不过片刻,三万人马的大军向城门方向逼近。叛军发动攻城突然,事前毫无征兆,派出的一对守城兵士叛变,也是守城将领始料不及的,一夜死守全靠京城墙高,城门稳固。守城将领并未得到准信,将会有救援人马能在黎明时分赶来,因为按照时间推算,百里之外的城外驻守的人马接到旨意赶到京城,起码是午时过后。这三万人马是叛军的援军或许是叛军的援军。而三万人马的到来意味着新一轮的攻城,对于守城厮杀一夜的兵士来说,如果后援无法及时赶到,城门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攻城。”
“死也要守住,等到援军到来。”
两方令下,僵持的两方人马重新交战,叛军一方因为身后的一万人马到来,拼杀更猛烈,守城兵士抱着拼死一战的决心,死死将叛军挡在城墙外。就在两方人马陷入疯狂厮杀时,原本被两方人马当做叛军的三万人马突然反攻向叛军。叛军人马被前后夹击,战势瞬间发生翻天变化。
这一场攻城守城拼杀,起得突然,结束得迅速,当叛军首领邱志兵败被擒,当紧闭的城门重新敞开,那三万援军原地驻扎,守在城外,只有领军将领入城。
“你说什么,败了。五万人马突然攻城竟攻不下只有五千人驻守的城门。”
张权一掌拍在桌上,双目怒斥报信的一名亲信。五万人马对五千,攻城失败,怎会。
“今晨赶来的三万人马不是我们的人,是宋毕昇手下的三万人马。”
“我们的人呢。”
“被周泽率领的三万人马截杀,坑杀在城外十里坡。”
“什么时候。”
“攻城之夜。”
张权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毕现。他的三万人马对上宋毕昇的三万人马,被全部截杀在城外十里坡,攻城前他竟毫不知情。
自攻城之初,郑源徵宣百官入朝相商如何以五千兵马守住京城。宫中一万禁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
动,即便叛军攻入京城,一万禁军人马也要守住皇宫,等待城外驻守的三万人马前来救援。实际上城外驻扎的三万人马是张权的人,那三万人马昨夜攻城之时已经接到命令,离开驻守地赶往京城与攻城军队汇合,届时攻下京城只是时间问题。孰料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