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中箭,齐声高呼道:“射死柴荣了!射死柴荣了!”城下攻城的周兵听了,一阵慌乱,退了下来。
周帝挨了这一箭,幸好被肩甲所挡,只伤皮肉,未入筋骨,怒火冲天,强忍疼痛,喝令左右迅速包扎好,随又重新披甲上马,继续上阵。吓得赵烁,王环,李汉琼,张琼等一班将领急忙拦阻。
周帝大喝道:“汝等休得阻挡,孤与诸位今日只有向前,不得退后,若不拿下楚州,休想回营!违令者斩!”
众将听了,只好遵令,簇拥着周帝重出阵前。周兵见了,齐声高呼万岁!赵烁一声令下,随即把令旗一挥,阵前士兵重又奋勇向前。
原来在一月之前,赵烁见楚州城墙坚厚,估量难以攻克,便派遣士兵在隐蔽处挖地道直达城下,尚未竣工。如今因见皇帝动怒,形势逼人,便命士兵火速装填火药,点着引线,忽地轰隆一声巨响,哪城墙便塌了一角下来。赵烁早已布下伏兵,一涌而上,杀进城里。
城墙虽破,城内守军尤自苦战不休,各踞街坊而战。一直战至深宵,守军伤亡殆尽,张彦卿与监军郑昭业犹率从人死战,矢刃皆尽,彦卿仍举绳床以格斗,至死不降。自副将以下一千余人,尽皆战死,无一降者,周兵也是伤亡惨烈。
世宗气得怒火冲霄,随即下令屠城,这时的周兵皆已是杀红了眼的,一闻屠城令,便各各挨家搜户,烧、杀、抢、掠,阖城老幼,无一幸免。待到天明,楚州已成一座死城了。
世宗叹道:“若使南唐人臣尽如刘仁赡,张彦卿辈,淮南不易图也。”
楚州虽下,满城流血,周帝仍是驻跸城外,不敢进城,只令慕容华暂领楚州刺使,率三千步卒,扫除街道,修葺城池,招募游民以重建州治。
又接得郭廷谓从天长派人来报:唐天长刺史易斌已举城归降。原来易斌乃郭廷谓故交廷谓率军来到天长城下,即派人进城送信与易斌,陈明利害,劝其归降。易斌亦知两国国势悬殊,难与对抗,唐终将为周灭。且见廷谓虽曾与周帝对抗,降周后仍保全职位,因此,也就举城归降。
这正是:昏庸帝主难治国,愚劣谗臣怎兴邦!
正文 【407】 长江水站
接得黄州刺史司超传来捷讯,王审琦在攻舒州之战中,城虽未克,但已擒获唐刺使施仁望
世宗得讯大喜,即派李重进率兵一万,进迫庐州。又亲率赵烁辖下步骑四万,宋延渥,王环水军三万,合共七万大军,水陆并进,沿江东下,进击唐兵,江北沿岸一带的小股唐军,纷纷渡江逃窜。
御驾来到扬州,韩令坤忙迎驾进城,只见房舍全毁于火,只遗一片废墟,人民百不余一,满目萧条。便命韩令坤选在城西北角一片平缓地面,另筑小城临时作为驻守基地。于是,淮右地方,基本上已为大周所有。
世宗领着大军继续南进,驻跸迎銮镇。赵烁领着大军直抵江边,临江遥望,见南岸驻有数十座军营,江心有数十艘敌舰停泊,便舍陆登舟,率着二百余艘战舰向敌舰围去。
江上敌舰遥见周舰汹涌而来,那里敢来迎战?早早便扯帆解缆,顺流而下,溜之大吉。赵烁也不去追赶,却横过船头,登陆南岸。那岸上军营里的唐兵见周军势大,也不敢相抗,一见周军登陆,便弃营而逃。赵烁也是穷寇不追,只令士兵把营中的粮草辎重统统搬到船上,由于只是孤军一旅,不敢深入,只是一把火把军营烧个精光,依旧登舟回北岸而去。
唐主见淮上诸州除庐州,舒州,蕲州,黄州四州之外,其他俱多失陷,周兵已临大江,且又过江侵扰,唯恐一但南渡,即将进逼金陵,遂只得派兵部侍郎陈觉奉表渡江谒见周帝,愿呈献淮南四州之地,划江为界,请成求和,自愿传位于太子,以使臣服中国。
这时,世宗因受了箭伤,小符后多次派遣内官前来见驾,催请皇上回京疗伤。
自己亦因连年征战,戎马匆匆,操劳过甚,近来时觉头昏目眩,今见唐主来表献地称臣求和,也乐得见好就收,便向陈觉道:“朕此次南下只为一统江北,如今汝主既已自愿献地称臣,朕复何求?汝可回复汝主,如是按汝来表所云,归附我大周,朕即班师回京,亦不必传位于太子也。”并赐书唐主,多加温言安抚,书中称谓:“大周皇帝恭问江南国主:使人至此,奏请分割舒、庐、蕲、黄等州,画江为界,朕已尽悉。倾逢多事,莫通玉帛之欢:适自近年,遂构干戈叠起。两地之交兵未息,蒸民之受弊斯多,一昨再辱使人,重寻前意,将敦久意,须尽缕陈。今者:承遇爰来,封函复王,请割州郡,仍定封疆。猥形信誓之辞,备认始终之意,既能如是,夫复何求!边陲顿静于烟尘,师旅便还于京阙。永言欣慰,深切诚怀,其常润一带及沿江兵棹,今已指挥抽退:两浙,荆南,湖南水陆士兵,各令罢兵,以践和约。言归于好,共享承平,朕有厚望焉。”
陈觉得到周帝许诺,大喜过望,立即回去复命。唐主李煜见和议已成,也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忙命冯延己立即献银、绢、钱、茶、谷共百万至周帝御营以犒军,又下令江北诸军作速南归,周帝亦下旨各部将士敛兵让道,以便唐兵通行归国。
唐主此次战败,因已向周称臣,故撤去帝号,称国主,把原来朝廷体制一律降格与王爵相等,也取消了南唐年号,用周正朔。朝官亦一律降格:冯延己原来官爵左仆射,同平章事,现降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降为太子少傅、枢密使。其它朝官亦各降一级,并造册呈报周帝。
这次战役,由周世宗显德三年春开始,到显德五年四月罢兵,历时两年有余,终以南唐上表称臣,淮南悉归大周而结束,也算是得胜而归,但周帝已是力尽神疲,草草作了一下部署,命李重进任淮南都总管,又把俘获的冯延鲁、许文稹、边镐、周廷构等南唐将领一并遣返,便领着人马,回汴梁去了。
周帝回京后,已是力殚神疲,当得知大军南征之时,朔方一带的契丹散兵游勇,不断乘虚掠夺,屡犯边关,西蜀亦在秦,凤一带,趁机屡屡侵犯边城,便勉强打点精神,令镇宁节度使张永德领二万人马出河北以加强防御。又命户部侍郎高防与赞善大夫李玉,前往秦州巡察,了解边情,相机行事。又封赏了一批南征有功将领,以赵烁领忠武节度使,仍任殿前都虞候,徙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经过一番安排妥当,皇帝却病倒了!
皇帝病了,只唬得小符后手忙脚乱,忙下懿旨宣符彦卿入京协理朝政,又令赵烁每日亲到内廷承值,皇上的病自有太医诊治,后宫调理。
且说那赞善大夫李玉,也是个世家子弟,闲来好读兵书,常叹道:“远当效卫青霍去病,近当效陆逊周郎,方不愧为丈夫也。”此次来到长安之时,闻谍使报称蜀边关的归安镇距长安三百余里,只有二三百人驻守,若以奇兵突袭,定可取胜。若取得此镇则进而挥军入蜀,易如反掌。
李玉本不知兵,又是初得此次机会,立功心切,不免跃跃欲试,便向永安节度使王彦超索要五百人马,前往攻袭归安镇。
王彦超劝道:“归安镇守军虽少,但道路崎岖,地势险峻,且守将李承勋是个老兵出身,又极熟悉当地的地形地貌,大夫冒险进军,恐难取胜。”
李玉恃着读过几部兵书,正要乘机一显身手,听彦超这样一说,分明是轻视自己不知用兵,满脸不悦之色道:“下官须是奉了皇上旨意前来察边的,将军如不听从下官调度,只恐朝廷上面不好交待。”
彦超听了,这分明是仗着皇命压人,无奈,只得拨了五百人马给他去了。
那李玉得了五百人马,也不知会高防,兴冲冲的悄悄开发,晓宿夜行,前往偷袭归安镇而去。
孰料哪李承勋倒是个细心人,他虽只派了两百人在归安镇驻防,但边界道路和周边山隘都派有探子巡逻,注视着周兵行动的,这里李玉人马甫动,哪些探子便已征得消息,连忙报告。李承勋得报,便密密分布人马,在半路险狭之处设伏,也不待李玉来到归安镇,半路中途便被杀了个人翻马仰,李玉也一命呜呼。只有几十个跑得快的逃回长安报信。
蜀主闻报周兵犯境,以为周帝趁南征得胜之势,又来西征,吓得连忙派了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孟贻业为昭武,文州招讨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发兵六万,增加各路兵备,以防周师来袭。
长安这边王彦超,高防二人得知李玉兵败将亡的消息,连忙派人回京报讯。周帝南征带病归来,尚未痊愈,本来并未打算与西蜀交锋的,只不过是想探究边情而已,不料这李玉却贸然动起手来,不但他自己赔上一条命,还白贴了朝廷几百人马,心中好不气闷。
赵烁见皇上烦恼,笑劝道:“这李玉在朝堂纸上谈兵倒是头头是道的,想不到他还真够胆量亲自出马来个奇兵突袭……算了罢,反正皇上现在还不是要跟他孟昶较真的时候,暂且撂下这事儿,别管他算了。”
世宗道:“朕气的也正是这个李玉,从未经过沙场历练,朕也没叫他带兵上阵,他倒好,悄悄的带着几百人送死去了,还说奇兵呢!”
赵烁笑道:“这也不全怪他,怪的还是哪些‘说三国’的,整天价的说哪些鲁肃陆逊的……”
世宗听了,也笑了,说道:“御弟这一说,看来你也听过众官的议论了。百官曾在朕前说过,这李玉言史必三国,谈兵必陆逊,众人戏称他‘小陆逊’,他倒还沾沾自喜,朕此次遣他西行,正是要看他这个小陆逊能否烧得动孟昶的七百里连营,不料他反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说罢,君臣相视,哈哈一笑。
转眼已是周世宗显德六年正月,新春刚过,万物更新,世宗经过一冬休养,疾病已经痊愈,适有河东边庭来报:隰州刺使孙仪上月病故,晋阳刘钧竟趁我新官尚未到任之际,乘虚发兵来袭,幸有隰州都监李谦溥暂理州事,组织军民防卫,拒晋阳兵于坚城之下,又派人联络建雄军节度使杨廷璋,约他发兵夜袭敌军营寨,李谦溥亦亲自领五百勇士从城内杀出,城外的晋阳兵本以为这隰州守军不多,刺使新亡,蛇无头而不行,定必是人心涣散,一攻即垮的,却不料反倒着他先手,来个半夜偷袭,也不知是那里来的人马,被杀得蒙头转向,糊里糊涂跑回晋阳去了。
河北张永德,符彦卿两处又来讯报:说那辽国国主述律贪酒好色,不修国政,无能南顾,从幽州到澶州以北一带,边备松弛……
从西蜀,河东,河北三处谍报来看:西蜀的边衅,乃是李玉这个冒失鬼挑起来的,孟昶虽然四路调兵遣将,其实不过是加强边备,给自己壮胆,并无来犯我大周之意。
北汉刘钧虽然屡屡挑起边衅,但都是有心无力,小鱼翻不起大ng,总要扯上辽人联手才敢动手。
倒是如今辽国内政不修,无力南顾。朔方空虚,正是收复这块中华大地的好时机。如若趁此收复朔方,则河北扩地千里,北汉亦孤立矣。于是,朝会之时,便令百官共议北伐。
这正是:英主有才谋一统,扫净八方致太平!
正文 【408】 出师幽云
朝议之时,世宗向百官道:“先朝自郭无为把幽云十六州奉与辽人以来,朔方幽州一带一直非我中国所有,自刘知远弃世后,辽兵屡与河东刘氏勾结,犯我边庭,河北一带已成为辽人侵扰我之通道,如今辽人内政不修,无力南顾,朕欲趁此良机挥师北伐,光复我河北大地,望诸卿各献良谋善策”
朝中大臣都知道皇上是个拼搏进取的英主,大都不敢劝阻,一致赞同,都纷纷出谋献策,只有谏议大夫陈忠进言道:“……去冬暴冷,如今春寒未褪,不宜北行,且待气候回暖出师更好。”
慕容华建议道:“陛下连年征战,难免鞍马劳顿,如今我水师壮大,天下无匹,不若先行派人疏通航道,然后主上率师从水路北上,一来可免皇上鞍马之劳,二者可显我中国之威。”
世宗大喜道:“卿言甚佳,正合孤意。”于是,立即下旨,命韩通为陆军都督,慕容华为监军,领军先赴沧州疏通整治沿途北上河道,以便水师北上。
赵烁为水军都督,统领着淮南得胜收缴得来又经整训的一千余艘战舰,待河道畅通后即率师北进。
汴口斗门工程已作为水师屯驻与操练的基地,如今趁赵烁领舰队北上之机,扩建各项工程,便派王朴前往巡视,那王朴去到,自然是废寝忘食,不殚辛劳,事必亲躬,忙个不亦乐乎。这一日正在厅上议事,忽然晕倒座上,昏不知人,几位大夫束手无策,左右急忙护送回京,不料未到京门已气绝身亡。左右一面把遗体送返王府,一面飞报皇上。
世宗惊闻恶耗,星夜驾临王府,抚尸大恸道:“上天弄人,为什么夺我王朴?难道不让我一统中华吗?”左右大臣急忙劝止,摆驾回宫,次日颁诏辍朝三日,并追增太师之职,更厚恤其家属,并下诏将其灵柩葬于太祖陵左,世宗为此亦一连数日卧床不起。
王朴学贯古今,博闻多识。前些时候,曾有女真高丽等国使臣入贡,世宗知崇德殿遍悬管弦钟磬等乐器,便下诏在崇德殿接见,更令乐工奏乐,以显示汉人礼仪。但演奏之时,仅得弦管乐工演奏,其它钟磬等乐器虽有乐工侍立在旁边,但乐工都不动手演奏。世宗见了,心中纳闷,退朝后便问乐工。
乐工奏道:“朝堂诸般乐器,钟磬匏缶乃是远古传来,唐玄宗时归梨园管辖,也都懂得演奏,但唐亡后,梨园子弟流亡四方,钟磬演奏之法早已失传,近代历朝虽仍列钟磬,但已无人会奏,臣等列位钟旁,实是摆设而已。”
世宗因见赵烁侍立在旁,便问道:“御弟精晓音乐,可知这钟磬的演奏方法?”
赵烁忙奏道:“微臣所知的不过是市井坊间的俚曲俗乐而已,钟磬乃宫廷古乐,臣实一无所知。”
世宗是个办事认真,凡事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便又问窦仪道:“卿乃端明殿学士,曾讨论古今雅乐,考订得失,当知这钟磬演奏之法。”
窦仪奏道:“在我朝中,通晓音律,臣远不及王朴,前年奉旨考证雅乐,也是王朴出力最多。”
世宗听了,就令王朴详细订定崇德殿御乐的规章,探究钟磬的吹奏方法,务使乐队能演奏出当年梨园曲调来。
王朴领旨,遂把大唐梨园曲韵为基础,参考古今乐律,重新制定律准,以琴弦定音,第一弦为黄钟律,第二弦为大吕律,第三弦为太族律,第四弦为夹钟律,第五弦为姑洗律,第六弦为仲吕律,第七弦为蕤宾律,第八弦为林钟律,第九弦为夷吕律,第十弦为南吕律,第十一弦为无射律,第十二弦为应钟律,第十三弦为黄钟清声。音律既定,又以七律为一组,分列五音,宫,徵,商,羽,角互为联续,合成八十四调,然后编成曲谱,一一配以钟,磬,琴,笙,簧,合成节奏,并亲自向乐工教授辅导。一班乐工是素有专业基础的,自然一说就通,一点就明,试演之时,果然是声如天籁,韵挟风雷,世宗听了,不绝的击节赞好,满朝文武有几个是懂得音律的?今见皇上赞好,自然也都不断的喝采了。
自此以后,但凡有外邦使臣来朝,一律都在崇德殿朝觐,乐工都演奏乐曲以增庆,以显示中国的文化礼仪。
王朴又精研周易术数,擅长占卜,所卜事物,往往十有九中。世宗自登极以来,亟求一统,又见自己体质不佳,怕的是寿命不长,恐壮志未酬身先死,因而曾从容向王朴问道:“朕得践大位,志在一统中原,未知能得几年光景以成大业?卿试为朕卜之。”
王朴答道:“天高听卑,陛下以苍生为念,上天自当福荫。至于易道精微,微臣所知有限,按理推算,乃得三十之数,仅供陛下参考,至于三十之外,即非微臣所能知的了。”
世宗听了,十分高兴,心想:“老天若给我主政三十年,第一个十年平定,第二个十年抚养百姓,第三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