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把诏书呈与唐主。唐主看罢沉吟不语,李德明又把周帝索要淮上全境土地的话转达一遍。
宋齐邱与李德明原有旧怨,唯恐他议和成功得了功劳,便向唐主道:“主上遣二人前往江北是与周人议和,并不是去献地,如何如今反替周人传诏,要我主献地?众所周知江北乃我江南的藩篱,江北若失,江南难保,二人此等行为,分明是通敌卖国……”
李德明道:“臣等受命议和,当然应把对方的文书语言,一一传达,如何能说是通敌卖国?”
宋齐邱原来已得心腹来报,说哪李德明在州主面前曾说过:‘我主愿献濠、寿、泗、楚、光、海六州,更又每岁贡输金帛百万……’的话,便指责道:“尔等既不是通敌卖国,为何在周主面前说:我主愿献濠、寿、泗、楚、光、海六州,更又每岁贡输金帛百万……这等语言?这不成了张松献地图吗?”
王崇质听了,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向唐主分辩道:“这事与臣无关,乃李德明一人所说,微臣未奉皇上圣谕,岂敢胡乱说话……”
李德明抗辩道:“此话并非微臣杜撰,乃微臣临行之时,冯相再三叮嘱微臣说的……”
冯延己见他这么一说,吓得非同小可,忙道:“汝休得胡说八道,本官何曾说过此等言语?休得在此妄构事由陷害本官。”
李德明见冯延己竟出尔反尔,赖不认账,便戟指攘臂,破口大骂,唐主见了,怒不可遏,不由分说,就令把李德明立即推出午门处斩。
李德明虽是斩了,但和议未成,那郭荣亲率数十万虎狼之师,犹是大兵压境,一路势如破竹,总得要设法对付。于是,立即下旨各州征调六万人马,命御弟李景达为兵马大元帅,领兵入淮抗周。又授陈觉为监军,武安节度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次第出发北进。
又令鸿胪卿潘承佑为调遣使,前往泉州招集勇士组织新军,搜集能人,扩大兵源。那潘承佑是奉旨来到泉州办差的,哪些要谋官职的人自然闻风而至,纷纷送礼上门,那潘承佑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于是,挑了哪些礼物多的开了一张名单,向皇上推荐。并另加注明,某某堪为将领,某某才堪大用。唐主也就把名单中的:前永安节度使许文缜,前静江指挥使陈德诚于以起用。以许文缜为西面行营应援使,又有建州人郑彦华,林仁肇等俱授以副将之职,集齐兵马,在淮南与周兵决一死战。
又因探知淮扬一带周兵不多而分散,故又派常州团练使陆孟俊领兵一万,先行渡江往攻泰州。
此时周帝领重兵屯集寿州,淮南地域广阔,新夺了多个州县,故周兵兵力极为分散,只由韩令坤领兵二千人马负责扬州防务,赵烁领兵二千负责六安防务。
那韩令坤令副将朱强领兵一千驻守常州,自己领着一千人马驻守扬州。两人因见唐兵连吃败仗,不断的派使求和,也就毫无警戒,安享太平起来。韩令坤本是个好色之徒,闻说南唐舒州太守马希崇有个姓袁的小妾,乃秦淮河上的名妓,人称绝代娇娃,未带去任所,现留在扬州,遂命军士前往马府搜得,一看,果然是娇俏动情,惹人怜爱,于是,便把她留了下来,天天躲在后衙取乐。
那朱强听了,不甘落后,也去弄了几个女子,学着干了起来,整天价的在后衙里寻欢作乐,。冷不防陆孟俊领着一万大军汹涌而来,一时手忙脚乱,仓促应战,三下两下便败下阵来,紧闭四门,准备来个死守待援。回到衙内与两员偏将商议对策,晚上,登上城楼一看,好家伙,连绵数里,扎满了营盘,灯火烛天,少说也有一两万人马。心想:我大周虽说来了几十人马,但都在淮北寿州,我这泰州远在江边,唐军杀来俺这儿是首当其冲,凭这一千人马如何顶得住?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趁唐军安营未定,连夜收拾行装,打开北门,领着人马向扬州而逃了。
到得天明,陆孟俊正待发兵攻城,只见士兵来报:“泰州城内周军已连夜逃走,只剩一座空城。”
陆孟俊半信半疑,领兵进城察看,周兵果然走个精光。还疑周兵有诈,再又令探报四出征察,果然周兵已全往扬州方向去了。孟俊喜不自胜,初次出兵便收复失地,得了个头采,一面置酒庆功,大宴将士,一面又写了报捷文书,飞报金陵,说是:首战大捷,歼敌若干,收复泰州。
正文 【400】 南唐后主(五)
南唐朝廷得到捷报,一片欢腾,惟是那唐主李煜还算得头脑清醒,对臣下道:“周军重兵多在淮北,淮南兵少而分散,光复泰州未为大胜”一面派人送牛酒过江犒军,一面仍催促其它部队尽快渡江以援陆孟俊。
且说这韩令坤在扬州酒色欢娱,忘乎所以之际,忽见朱强领着人马弃城逃来,忙问其所以。朱强道:“我与将军兵微将寡,面临大江,南朝来军有数万之众,汹涌而来,仓促之间难以抵敌,末将是以撤至将军处共商对策。”
令坤听了,也觉心惊,问道:“此次南军来了多少人马?”
朱强道:“末将亲自所见,不下两三万之众。何况泰州扬州俱是城墙崩塌,毫无战备,凭这一两千人,如何防守得了?”
令坤听了,沉思半晌,心想:朱强想的不错,朝廷大军尽在寿昌城下,如今只有我这两千人马,如何抵挡数万唐兵?再说,身边这个绝代娇娃如何处置?一但兵败城破,带着她逃跑也不方便,倒不如先向后撤,待朝廷派来援军再夺回扬州也不为晚。主意已定,便吩咐属下收拾细软,准备先把她送到六合。
谁知这“上面一松,下面就散,”下面的士兵见主将有退走之意,一时军心涣散,三三两两便往六合逃去。
赵烁早已探知南军夺了常州,今见扬州有士兵往这边逃走,抓来一问,士兵便把扬州主将也准备逃跑的事儿供出。赵烁大怒,把他们各打三十军棍,喝令立即返回扬州。
次日,果见一大队士兵护着一个女眷,往六合而来,一经查问,果然答道:“奉韩将军之命,先把女眷撤走,明日大军随即西撤。”
赵烁道:“临阵逃脱,不战自退就是死罪,我昨天打了哪几个逃兵你们看到没有?”
两个带兵的头目央告道:“将军昨天打的是逃兵,可我们是奉韩将军之命送女眷的。”
赵烁勃然大怒道:“不管你寒将军热将军,王法条条不恂情,你们既说是奉命而来的,哪就替你家将军领下这三十棍。”说罢,令拖将下去,各打三十。打罢,又对他们说:“回去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不管是将军士兵,凡有逃跑落到俺手里的,绝不轻饶,一刀一个,扔到河里喂鱼!”
两个头目挨了打,叫苦连天,依旧护着绝代娇娃回扬州,向韩令坤哭诉。韩令坤听了,瞪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些挨打的士兵狼狈回到扬州,朱强见了,满心不忿道:“何物赵烁,竟敢如此骄横,目中无人,大家都是当兵,同是为朝廷卖力,他凭甚么打咱们的人?反正咱们要往后撤得打他哪儿过,干脆拉队过去跟他干一仗冲过去算了。”
“不行!”韩令坤一挥手说:“别胡来。”
那几个挨了打的也跟着嚷嚷道:“哪小子欺人太甚,咱们跟他说是韩将军的家眷,他还说:我管你娘的甚么寒将军热将军的……”
朱强又嚷道:“大哥!这姓赵的算个甚么东西?你怕他,咱不怕他,你不好出头俺去!俺带着弟兄们去干它一仗,冲过去了也比留在这里死在唐兵手里好。”
“别胡说了!”韩令坤本来也是个不怕死的汉子,这阵子要往后撤也不光是怕死,而是叫色迷心窍。他喜欢上了这个绝代娇娃,恐怕打起仗来丢了,又怕打败了被人抢了,这才想出个往后撤的主意来。这下让赵烁打了他的士兵,倒把他打醒了,一想:不妥,自己一送家眷走,这军心就乱了,让朝廷得知这可是砍头的罪。因此,忙喝止他们,并对朱强说:“这赵烁惹不得,真真的是个刺头儿。别说他打仗了得,还是当今皇上的拜把兄弟呢,他驻兵六合,其实还是监督咱们的……”
正说着,快马来报军情,皇上派了滑州节度使张永德领兵两万来援淮南。
令坤道:“这可好,救兵来了,咱们都别打其它主意啦,收拾收拾,跟唐兵拼了罢,打好了立功有赏,总比让那姓赵的扔去喂鱼强。”
众人听了,不敢再说了,令坤又便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计议了迎战陆孟俊的办法,依旧把绝代娇娃藏回内衙,不准再提撤军的话了。
再说那陆孟俊在泰州捡了一趟便宜,便觉得了不起,飘飘然起来,又打探得扬州的周兵人心惶惶,纷纷向六合逃跑。于是,在泰州休兵三日,便领着人马直奔扬州,沸沸扬扬,安营扎寨,指望这样一闹腾,又可把这韩令坤吓跑。
谁知这次却打错了主意,那韩令坤却是早有准备的了,瞅着城外唐兵忙着安营做饭,戒备松弛之际,一声号令,四支马队齐出,直袭安营的士兵。自己领着一百骁骑,奔袭陆孟俊。那陆孟俊不防韩令坤有此一着,被杀得蒙头转向,脱身不得。下面的士兵无人指挥,只是各自为战。城内周兵又不断冲出,韩令坤身边又增添了一百骁骑,裹着陆孟俊死缠不放。那陆孟俊眼见身边的卫队被杀得七零八碎,不免心惊胆战,只得拨转马头便逃。韩令坤那里肯放,一声吆喝,拍马直追,哪陆孟俊马快,看看快要跑到前面一个拐弯处,那韩令坤也是急中生智,忙在背后掏出弓箭,只见他‘开弓如满月,箭发似流星。’一箭射去,正中马臀。哪马受痛不过,后腿一歪,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韩令坤手下众兵一拥而上,把他捆了个结实,往回押去。
这时,扬州城外正斗得难分难解,韩令坤命人把陆孟俊押到一处高阜,鸣锣高喊道:“唐军弟兄们:你们甭打啦!你家的陆孟俊已被咱们俘虏了,你们快投降吧!”
这叫做‘三军无主难为战。’一众唐军见主帅被俘,无心恋战,逃的逃,降的降,片刻之间,原来喊杀连天的战场突地冷落下来。韩令坤也无暇追杀唐兵,只顾着一面打扫战场,一面把陆孟俊押返州衙,准备明日送到寿州御营报功领赏去。
不料那绝代娇娃袁氏闻得俘获了陆孟俊,竟跑到大街之上,跪倒韩令坤马前,嚎啕大哭起来。令坤见了,忙下马扶起问道:“本官今日大破唐兵,俘获敌酋,美人正应置酒为俺庆功才是,为何反倒在此当街大哭,究竟是何缘故?”
那绝代娇娃哭道:“听得将军要把这贼子送到皇帝哪里去领赏,因而前来求告。”
韩令坤道:“俺俘了敌将,自然是送到朝廷去领功,汝今前来求告,告的是甚么事呀?”
袁氏哭诉道:“妾身原来家居常州,家父是常州首富,陆贼在常州为官时,因要图谋我家产,便诬家父私结山贼,不但籍没我家产,且把我全家抄斩。妾身当时已嫁到邓家,刚刚新婚三日,陆贼为斩草除根,又到邓家追索,邓郎不肯交人,结果又遭陆贼杀害,当时邓郎家人乘乱出逃,妾也夹杂其中,逃得性命,半途失散,被人骗卖至琵琶门巷,每每想起血海深仇,痛不欲生,刻骨难忘,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报仇雪恨。天幸今凭将军神勇,擒得此贼,故恳求将军为贱妾作主。”一面说,一面哭得个哀哀欲绝。
令坤听了,怒发冲冠,扶起袁氏婉言问道:“我的美人,陆?现在俺手上,要杀要剐自然由俺说了算,依你说,要俺怎么的为你作主?”
袁氏道:“贱妾怕的是将军把这贼子送交皇上,一旦皇上大发慈悲,把他放回金陵,哪贱妾的血海深仇也就无从得报了。”
令坤道:“这有何难?向朝廷报功,把他的狗头送去也就行了。俺这里就把他来个千刀万剐之刑,以报汝之仇,雪汝之恨,如何?”
袁氏听了,连连叩首再拜,令坤随即下令把陆孟坤押赴刑场,又遵袁氏所求,在刑场设下袁氏父母家人及邓郎的灵位,就把陆孟俊在灵前凌迟祭奠。
扬州百姓一来听得有此奇冤,二来也想亲眼目睹这位江南“绝代娇娃”的花容月貌,一传十,十传百,竟至倾城而出,万人空巷,来到刑场看热闹。
为了博取美人心,韩令坤也亲临刑场监刑,袁氏领着两个丫环先到灵前祭奠一番,接着又向韩将军取了那把佩剑,要亲自手刃仇人。无奈终是一介女流,胆怯力弱,连砍几剑都是只伤其皮毛。令坤见了,一声令下,两名刽子手各执一把尖刀,向那陆俊身上割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把那陆贼割的血肉分离,魂归地府去了。
袁氏见仇人已死,倒身再拜致谢。将军道:“美人不须多礼,你我也是份属夫妻,这陆贼犯我大周疆土屠杀无辜百姓,其罪当诛,不须言谢,快快过来,咱们回府喝酒庆贺去。”
袁氏依旧手持宝剑,再向将军施礼道:“贱妾尚有下情禀告,恳请将军原宥。”
韩令坤打了一仗回来,接着又来刑场摆弄了半天,已是力尽筋疲,今见袁氏哆哆唆唆,说了这个说哪个,已是极不耐烦,不过看在美人情面不好发作罢了,便说:“美人无庸客套,有话快讲,俺都不与你计较就是了。”
袁氏道:“妾身原配夫婿邓郎,与妾乃是表亲兄妹,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有三生之约。不期惨遭陆贼屠戮,棒打鸳鸯,中道分离……”
这正是:狂飙过处花委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正文 【401】 血战六合
令坤早已听得老大的不耐烦了,连说:“罢了!罢了!别什么灯郎烛郎的了,快快起来回府去吧”
不料那袁氏又道:“恳请将军容禀,且待贱妾把话说完。”接着,又道:“如今邓郎已先我而去,贱妾亦无意偷生人世,今亦相随于地下。将军为妾报仇,恩比天高,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只有来生衔环结草相报了。”说罢,就把手中宝剑往粉颈上一抹,登时鲜血泉涌而出,玉体颓然倒地,令坤一见,大惊失色,慌忙下座抱起,急忙命人抢救,哪里还救得到?令坤与袁氏本无情缘,不过是贪她色相,图个快活罢了。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肚怨气无处发泄,便令士兵唤来一群饿狗,把那陆万俊的尸体吃个精光,连地下的血水也tian个干净,又命人把袁氏遗骸送到城外草草埋了。
倒是扬州百姓,无不感叹袁氏之忠贞刚烈,一时传为美谈,更有好事之人,,竟为袁氏建起坟陵,墓前立碑“绝代娇娃袁氏之墓”,后来不少江南才人马蚤客,专程前来诗辞吊唁,终北宋一百余年,香火不绝。
那李景达,身为皇弟,也是个从来未经战阵的人,一但身为统帅,率领数万大军,好不洋洋得意,听得陆孟俊在扬州兵败身死,朝廷催促进军,便点起二万人马从瓜州渡江北上,留下陈觉,边镐在江边扎营以为后应,早闻赵烁是个不好对付的刺头儿,因而不敢冒然进军,在距六合东南二十里处便安营札寨,计议进攻策略。
赵烁闻得唐军大军压境,也召集诸将相议,小将们尽都摩拳擦掌,主张趁他脚跟未站稳,立即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赵烁道:“别忙!对方人多势众,有备而来,但他按兵不动分明是诱我去攻他,俺们只有两千,他却有两万人马,让他瞧着咱们人少,反倒壮了他们的胆,咱才不上这个当呢,咱们也得耐下性子,等他来攻,咱们凭城相抗,进可攻,退可守,可保不失。汝等但只养精蓄锐就是了。”
果然,一连数天,双方按兵不动,唐人首先按捺不住了,议论纷纷,有的说:“咱们出师千里为的是救援寿春,如今碰到一个小小的六合便裹足不前,何时到得寿春?”
也有说:“前面一个赵烁罢了,尚且不能过去,若到得寿州城下,那儿还有个柴荣呢,还能打吗?”
其实见周兵巍然不动,若无其事般的,李景达心中已是七上八下的了,今见宋军不敢出来,分名是怯懦,如今众议纷纭,也就决意动手攻城,次日一大清早,便指挥将士一面将营盘移至六合东门城下,一面围攻六合,城内周军也早有准备,双方展开架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