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有他的梁逍。
一路看守她,却在她醒来后轻描淡写地笑着的梁逍。
金銮殿上默默看她受尽荣却只是担心她被骗的梁逍。
排众而出使她免遭羞辱,为了救她直闯刑部大堂的梁逍。
喜欢翻着白眼叫她笨女人的梁逍
无论如何,她此生已经欠他太多。如今,他还因她而奉旨去了西北疆地。就算没有人打他的主意,刀剑无眼,他一个安逸闲散惯了的人,又如何吃得了这些苦头?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害了他。
“我答应你。只要是为他,无论何事都可以。”她平静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喜悲。
福婶闻言,竟喜泣了:“我在此代替王爷手下所有人,谢谢姑娘大恩了!”
她微微点头。于她,他始终是个生死相交的朋友,虽然如今他们再也回不去那无邪的当初,可她知道,为了她的生死,他始终都会尽力。那换了她,为何不能为他这样做?!
其实,即便福婶没提这个要求,可自从那日见了皇上,她感到了命运的齿轮已经缓缓推动着他们分开。也罢,若她的离开能让他免去许多坎坷,那便权当谢了他为她的一切。
只是,为何想到从此与他再无相见之日,心中竟会隐隐作痛呢?
她只觉得满屋子的烛光都摇晃了起来,口中一股苦涩的味道忽然很厚重。
见到福婶注视的目光,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反悔刚才说的话了。
可是,她却听见自己说:“他能有你们这样忠心之人,自是他的福气。不过我答应和亲,他肯定会生疑,也必定会查下去的。你们还得想好对策才好。不然只恐他生起气来,你们也承受不住的。”
福婶吃了一惊,抬眼看着苏清雨,却见她似乎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神情丝毫不见波动。但却见那双清冷的明眸中,在摇晃烛光的照耀下,越发的水光潋滟,让人丝毫挪不开眼去。
福婶低沉着声音说:“姑娘,如今你有何打算?”
苏清雨淡淡笑了:“我已经被皇上赐给郝国四皇子,还能作何打算!”眼前浮动着日间皇上若有所思的眼,她不禁苦笑,虽说是还他的情,其实自己又何尝有过主动权呢?
福婶大惊,心下大恸,不舍地看向苏清雨:“你可想好了?这是你的终生幸福,为何你还”
她与苏清雨相处虽不长,可她竟私下对这个年方十五六的小女子有了种母性的感觉。往日看着苏清雨快乐地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能让她高兴得像看见自己的孩儿一般。
如今,她虽然奉命来劝苏清雨离开,可私心里,她竟难过得要与自己女儿永别一般。
“为何还愿意嫁给四皇子,是吗?”她神情淡然,“一来,我没有能力改变皇上的决定。二来,我原本就打算用自己来还他的情,即使不是用这个方法,那也有其他的。三来,若我说,我猜他身边的人应该会趁这个时候来劝我离开他,所以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信吗?”
看着福婶惊讶的眼神,她苦笑了一下:是的,那日从皇上的话,和他那越来越铁青的脸上,自己早已猜到断没有实施原来计划的可能了。但起码,她要尽力为梁逍挽回点什么。
至于自己的终生幸福。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不过就是嫁给那个已经叫做楚瑜的贺临风而已。不过就是被他瞒住了一个身份而已。虽然前世不能嫁给秦朗,但是今世她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很好。真的很好。
只是,她还需为其他人做些安排。
她看向福婶,说道:“若我答应了你,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福婶点点头,说:“请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到,我都会尽力做。”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福婶说:“觉茗香儿跟随我已久。如今我这样被皇上隔绝开来,想来你也应该传了消息给她们了吧?!”
看到福婶点头,她有点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好歹当日她们也与你相识一场。若是我走了,还劳烦你找个机会,将她们送出去吧。至于我的陪嫁丫头,我绝不会带她们去了。”
福婶点头答应了。
脸上忽然有点冰,她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脸,伸手竟看见满手心的泪。
不,福婶误会了。那不是难过,那是高兴的泪。自己不是终于都如愿与贺临风在一起了吗?不管他是楚瑜还是贺临风,但他还是那个当众表白要与她一生一世的人。
是的,自己只是高兴。
福婶没有想过苏清雨竟早已猜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只是,看着这个素来清冷的倾城少女忽然就这样泪流了满面还不自知,她的心感到从没有过的痛。
可是,刚才劝她离开,难道现在又劝她留下来吗?福婶苦笑。
此时,门忽然开了,只见一个公公手握圣旨走了进来,尖着嗓音说:“苏清雨接旨!”
苏清雨急忙擦去满脸的泪,跪下接旨。
“奉皇上口谕:倾国公主苏清雨已定于三日后与郝国四皇子一同归国完婚。着嫁妆如下:黄金三万两,白银五万两,南海明珠一百斛,丝缎五百匹,各色宝石一百斛,其余等同公主嫁妆份例。自明日起,倾国公主移驾楚晴宫待嫁,另配陪嫁宫人婢女各二十人。钦此。”
三日?!也就是说,她也只剩下三日,就要彻底在大乾消失了。
心里苦笑,皇上也太看得起她了,就算梁逍现在知道消息,从京城到西北疆地起码要六日的路程,若自她被困那日算起,梁逍也只是刚到那里两天而已,怎么可能就赶得及回来?!
口中虽谢了恩,却是满心苦涩。
福婶知道她心里苦,却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好将她扶起来,将一杯热腾腾的碧螺春放在她手中,便掩上门出去了。
碧螺春。梁逍素来都只为她准备这个,因她只喝这茶。
梁逍,少了我在这里连累你,你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吧?!
眼泪不知道为何总是掉个没完,她尽力想止住,却在不觉间,已经满杯苦涩。
可是一个突然而至的声音惊动了她,几乎连手中的茶都洒了:“凝儿,嫁给我真的就那么痛苦吗?!”
忽然间,满室都是木槿香的气味。此刻死死盯着她的那双琥珀色眸子里布满了血丝。
盯着他那好看的琥珀色眸子,二人之间相识相知的过程,彷如就是昨天才发生的。
只是这个昨天,怎么好像哪里都有梁逍的影子在里面?!
她回过神来,摇头说:“怎么会?我们不是约好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在一起吗?”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眼神荡漾:“如今我不是来了?那你还哭什么?”
可是他早已知道,她在御书房求大乾皇帝不要把她嫁给他的。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疼得滴血!看着默默垂泪的她,他的拳头捏得发白了。
那人如今对她的影响就这样大了吗?早知道这样,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带了她一起走的。
可是,即便是她不再愿意,他也断断不能将她放给梁逍。
凝儿,你只能是我的人!
他略带点踌躇地叹气,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或者是不是说,你更愿意跟着梁逍多一些?!”说到那人的名字,连他自己都明显感到心中一窒。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想让他失望,可却又真的无法对着这双琥珀色的眸子撒谎。思索良久,她方才轻叹了口气:“阿临,我真的不知道。”
他依然淡淡地,出尘的脸上却隐隐透出了一股戾气:“你说过此生都与我一起的。如今,我不止要你此生,我要你的生生世世,都只能陪着我。”
她轻轻笑了,忽然明媚起来的眉眼让他还是如常般失了魂。
可是笑过了,她却轻吐出一句几乎让他喷血的话:“我反悔了,如今,我谁也不想陪了。”
他终于压制不止那自看见她的泪以后就猛飙的怒气,狠狠捏着她的肩,吼道:“苏清雨,你给我记住,你只能是我的人,永远都是!”
她被他狠命摇着,头昏脑胀,却不想再说什么。此刻,面对这样的贺临风,她完全无力招架,更无力去顾忌他的痛。
感受到她的身子在他手中几乎是秋叶一般单薄落索,那一触即及的纤细骨架却在同一时间提醒了他,她曾经是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的。
那差点失去她的痛楚几乎是一瞬间就席卷了他,也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的脸色好苍白,往日灵动秀逸的眸子此刻也茫然毫无焦点。他心中大恸,他们究竟怎么了?难道他的身份就真的这么重要吗?今天,他都已经当着大乾天子的面向她表白了,她怎么还这么无动于衷呢?
这一刻,一种从没感受到的无力从他心里升起。生平第一次地,他感受到了无法掌控的恐慌,他害怕这种感觉。
狠狠地将她搂在怀中,用力嗅着那日夜思念的发香,他喃喃说:“凝儿,不要走。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你绝对绝对不能不理我。”
听着他那熟悉的心跳,她带点心酸,却又自嘲地笑了:“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四皇子?”
“别这样叫我,那不是我想要的!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贺临风!”他听她称呼自己做“四皇子”,心中不禁惊惶了,她还是很在意自己曾经没有对她坦白。
的确,换了是他,见她忽然换个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肯定也会接受不了的。
何况,她与别的女子如此不同。她的清冷和硬性子,可是出了名的。
他这才深深后悔起当初自己的大意,如今再怎么说也终是无补于事。无奈地,他只得紧紧抱紧了她,丝毫不肯松手。
感受到他越来越紧的臂弯,她却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反正你是谁都好,我不是都一样要嫁吗?”
其实,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皇上好歹还是把自己给了他,而不是其他人?!
他听了,却忽然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是的,我们还有一辈子。你说过,我给了你清字令,你就欠我的情了。如今,我要你用生生世世来还。”
说着,他轻轻在她眉上、额上、鼻尖印下一个个温热的吻,吻一处,便轻声说一句:“这是第一世的。这是第二世的”
看着他如孩子般高兴,她终究生不起气来了,他除了瞒着身世以外,也并无其他大错。
她缓缓从怀中拿出那块始终藏着的清字令,说:“如今,这东西还有用吗?”
“怎么没有用,你自然还是清屏馆的女主人。”见她依然藏着,他大喜过望。
她不禁苦笑:“你如今是名动天下的四皇子,连我身在宫中都对四皇子的大名如雷贯耳,难道你认为日后还有这个机会吗?”
她虽在宫中,但也在近半年经常听到郝国四皇子的名头。都说这四皇子本是沉寂于宫中,可最近却忽然做了好些大事,如以雷霆之势夺了兵部尚书潘如浩的兵权一事,就足以震惊天下。
那潘家祖辈就以武将传家,上下三代都是郝国著名武官。到了潘如浩一辈,更是占了朝廷一半以上的武官都是他家的人或门生。而潘如浩本人,则掌控郝国一半兵力达三十年之久。
这样一个实力背景都雄厚的家族,居然在短短三个月间就被四皇子用计使之分崩离析,这让人对他的能力非但不敢小觑,而且还一举震惊了天下。
自此,天下各国开始纷纷打听他的实际情况。很多人都说,也许这个四皇子便是日后郝国太子的第一人选。
她更听说了,四皇子自掌握了郝国二分之一的兵权以后,很多权贵都千方百计将自己的千金往四皇子府里送,以图让女儿获得四皇子的青睐,也好日后有个母仪天下的机会。
只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是,郝国四皇子居然就是他。想来,那些无端消失了的日子,他应该就是回国努力去了。为了这个名动天下的地位,他都付出了多少?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千里良田半张。名动天下又如何?终究抵不过一个苏清雨。”
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眸,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还该不该生他的气。他自有他的选择和追求,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怪他的。只是,她却越发感到自己想要的,竟与他有这样大的区别。人虽然还在她的身边,可她却感到彼此的距离早已不是当初的亲近。
他握起她的柔荑,轻声道:“凝儿,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我是怎么过来的。身边没有你,我还可以安慰自己迟早能见到你。可若你再不理我了,那与让我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禁羞红了脸,低着头不去看他:“没人赶你,是你自己不辞而别的。”
他举起她的手朝自己身上打去:“是,都是我不好,是我小气。如今,让你打我一辈子,可好?!”
她急忙缩回了手,啐道:“要死了,这里还是大内皇宫呢!你就不怕引了人来?”
他却笑了:“来了更好,就当我与你私会,好让大乾皇帝明天就把你给了我。三天啊,我都快等不及了!”他这模样竟如此霸气,仿佛千军万马都不能奈他何。
不知为何,晃眼间,她竟仿佛看到了军中运筹帷幄的梁逍。
那个因她而要远征西北的人,如今可好?!
似是看到了她的走神,他有点恼怒:“不许你再想那个人!从今以后,你只许想着我!”
她定了定神,不想惹他生气,更不想把火烧到梁逍身上。于是,她对他说了自相识以来的第一个谎:“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大婚那日,我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自然堵得他发愣。可只一眨眼,她便被他抓住,狠狠地将这些日子以来他积累下的所有热情都发泄在她的唇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