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楚瑜才微微喘着气放开了她。他当初答应过她,只要是她一天不愿意,他都不会对她强硬的。可是如今,他倒有点后悔了。
可是他却不满足地用指腹在她柔美唇上轻扫一下,然后才笑着说:“还有三天你才是我的人呢!唉,这时间也过得太慢了。”说着,他忽然往后倒在椅上,笑着看她:“你说,若是现在就有人来催我回去更衣迎接你的送亲队伍,那该多好!”
她好笑地摇着头,将他往外推出门去:“别做白日梦了。快回驿馆去吧,别叫人看见了!”
她隐隐地有种感觉,若真的让人看见了,叫皇上知道了,梁逍的下场只怕会更坏。
他走将近到门边的时候又顺势回转身来,笑着问:“我说,你不会到时就忽然消失了吧?你会在这里乖乖等我来迎娶你的,对吗?!”话虽是玩话,可眼中竟真的有点担心。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说:“这皇宫大内禁卫森严,我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消失了?”他的话怎么这么奇怪?往日的飞扬自信和淡然自若都到哪里去了?
他眼中尽是欲言又止。定睛看了她一会儿,他却翘起一边嘴角,那模样越发清逸出尘。他笑着说:“也是。你除了可以嫁给我,还可以嫁给谁呢?”
说着,他闭上眼,轻吻她的额头却久久不肯离去。
她无端地心下一黯,那种无法再见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总是挥之不去。
敛了心神,她假意笑着催促道:“好了,快走。”
他转身,却又敏捷转回来,俊容上一片认真,凝视着她说:“三日后,不见不散。”
见她点头,一眨眼间,他便运起轻功跳上屋檐消失了。
转身回到屋中,莹莹烛光正在随风摇动,仿佛模仿她的心思一般,摇摆不停。
她有点头痛地坐下,心里乱得很。
梁逍究竟要什么时候才回来?按理说,他不可能一句话都不留给自己就这样走了。那天明明还听他说着,要立刻请旨回兴州的。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难道他就真的这么放心吗?!
她扶着额,想来想去,找不到头绪。
忽然听到远处梆响,原来夜也深了。寒风忽然吹开了窗子,带进来一阵彻骨的冷,也带来满室清凉的药香。
她惊觉地抬起头,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从窗外跳入。
“你怎么来了?”自从那日他冒充太监来传圣旨,她就已经认出了他。当时也问过他为何要进宫,可是这人一向脾气古怪冷漠,明摆着不告诉她,她便也丢开手去了。
鬼医却笑了,说:“看来下次来时也得注意把这身药味都去掉,不然就算摘了面罩也会有人认得的。”
这样没有面罩的他,她是第一次见到。英挺分明的线条,加上轮廓极深的五官,极是清隽出尘的人。可偏就是那双眼中的沉静机敏,却让他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听到他赌气的话,她不禁笑了,说:“认得认不得又有什么相干?相认不相识的人多了。”
他抚掌叹道:“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大乾皇帝怎么就舍得把你这个水晶般的人往死里整?!若我是天子,定然留你下来,就算不是为妃为后,也定要做个谋臣女官之类。”
她好笑道:“若你是天子,我只恐怕死一百次都不够了!光看我白吃了你那么多好药,这还不该死吗?”
点着头,他若有所思:“这话说得也是。你这女人向来不知好歹,的确也该死的。”他偏过头去,看着桌面一个杯子,随口说:“怎么?刚才有客来过?”
她心里一惊,忘记了鬼医这人向来都是观察敏锐的,倒是自己大意了。便掩饰说:“没有,是我自己喝茶的杯子。”
鬼医拿起杯子在手中转着,她的心便随着这杯子一直在转。虽然鬼医也认得贺临风,可是如今她不清楚他的来意,自然不想让他知道得太多。
把玩了好一阵子,他眼中都是兴味,说:“看来,你喝茶的习惯也改了。今日怎么居然喝剩了这么多呢?!”
她有点恼了,更有点心虚,一把夺过杯子就说:“我不想喝了还不行吗?”说着,她转移了话题,“你究竟过来所为何事?!”
鬼医无所谓地笑笑,耸耸肩说:“我只是听御书房的宫女说,有人求了皇上很久说不想嫁给四皇子,一时好奇便来看看。”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无奈之下,她说:“我只是觉得,既然两个人相爱,就要坦诚。可是如今我也只能决定嫁给他了。不然”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连忙住了嘴。
“不然激怒了皇上和他,那就会连累陵王了。陵王如今正在西北疆地,随意一支冷箭都能要了他的命。你说对吗?”他斟了杯茶,轻瞄了她一眼,便轻沾杯沿,一饮而尽。
这一刻,他身上的尊贵浑然天成,比起大乾天子更是多了慑人的威严。
可是,他只是医术无以伦比的鬼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这种感觉?!
他忽然抬头问她:“其实我真正想问你的是,你究竟想不想嫁给楚瑜?!”
她抬头看向那扇打开了的窗户,外面虽然寒风阵阵,可今宵竟是个星子闪烁的夜晚。凝望着星空,她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
究竟想不想嫁?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若说不想,那自然不是。可若说想,心里却只觉得还有未曾放下的东西。
看着她的背影,如此落寞萧索,他眼中不禁抹上一层寒意。
好一会儿,她忽然听到他闷闷地说了句:“要不,你跟我走吧?!也许你可以跟着我和去云四处采药的。”
她惊讶地看着他:“啊?”她没听错吧?他居然建议她跟他回去?这个时候来接自己这个烫手山芋,可不是好玩的事。梁逍或楚瑜随便一个追过来,他那小小的药庐能撑多久?
他笑了笑,仿佛有点自嘲地解释:“看在你好歹是病人的份上,我才好心收留。你别想歪了。”
这话也太牵强了。从没有听说过鬼医会因为对方是病人而手下留情的。相反,若是看到不顺眼的病人,他不闻不问的机会还多些。只是看到他那双眼睛,她却信他是说真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说:“如今的形势丝毫不由得我来掌控。嫁与不嫁,根本不由得我说了算。即使楚瑜,不,贺临风没有意见,可大乾皇帝会放过我吗?放过了我,只怕他便会将矛头对向梁逍了。”
他那素来冷漠的双眼却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来,不以为然地说:“若你真不想嫁,随我走便是。你如今犹豫再三,也只怕是为了贺临风。”
她默默叹了口气,忽然笑着说:“你这鬼医治病了得,还能治心吗?若能,我便随你走。”
他听了,脸上却不太好看,冷冷说道:“我若说能,那你现在就随我走!”说着,便站起来伸手拉她。
她没想到他是说真的。人被他猛地一拉,不由得朝前跌去,却正正入了他的怀中。
她大惊失色,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狼狈,急忙去推他,却发现早已被他牢牢箍在怀中丝毫不能动弹。
她不知所措,推着他说:“你干嘛?快点放开我!”这怀中虽极温暖,丝毫不像他为人那般冷漠,也满是好闻的清凉药香,更不可思议地让她无端觉得安定,可她无法接受这么近距离地与他接触。
他冷冷嘲讽道:“若真的跟我走了,你这一辈子的清白也完了。你当真愿意?”
她听了这话以后,立刻挣扎得更厉害了。
他低声笑了,那笑中似是不屑,似带讽刺,却也似惋惜:“方才与贺临风卿卿我我就这么自然,却连离我近一点都不情愿,你还说愿意跟我走?”
她大窘,没有想到他是这么来试探自己。当下连忙拢好方才凌乱了的发鬓,说:“也是你自己说了可以随你走的。我又没有求你。”
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整理,他却拢起手好整以暇地说:“所以我常说你这女人脾气最坏,也就是他们俩才忍得住你。换了是我”
“换了是你,现在就该立刻消失了!”她越发恼怒,瞪着一双明眸吼道。
他大笑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乐趣:“轻点不行吗?难道你想吼道所有人都过来看你?!不过,能看见你这样子,就已经没有白来。你这样子很好,总比起在药庐里的时候,多了点子人味。”
她忍无可忍,转身拉开门指着门外说:“给我出去!”
他好笑地走向门外,经过她身边时却一把扯住她。未及反应,人已经被他深深吻住。
她瞪圆了双眼,立刻挣扎了起来,却发现他一身武功原来真的极好,她几乎所有能使出来的力气都被他封住了。唇舌被他肆意撩拨着,他尝到她的芳香甘甜,越发不可遏抑,只在其中沉浸辗转了起来。
她惊吓得整个人都呆滞了,只由得他带领自己在那天地间忽高忽低地回落升降。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技巧比起贺临风好多了,竟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湎其中。她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头脑中一片空白。
可不知道为何,她眼前竟掠过了梁逍俊美无俦的面容。如一盆冷水倒在头上一样,她惊醒过来,迅速地狠咬在那依然攻城略地的舌尖上。
浓重的腥甜味道一下就充盈了彼此的口腔鼻端,他将她一把推开。
看着她狼狈不堪地愣在房中,他暗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看来,你倒当真想跟着楚瑜走。”
她又恨又恼地狠声说道:“是!那又如何?!难道我就不该跟他走吗?!”
听到她这话,鬼医怔了怔,脸色有点铁青,却似是不甘地问道:“那梁逍呢?”
她有点惊讶,鬼医这时候来关心梁逍做什么?可是,她自是不会对他说什么,随口就说道:“陵王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我走与不走,又与他有什么相关?”
鬼医眼中神色变了又变,冷冷笑道:“难道在你心里,他真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吗?”
不知道为何,她竟被他这笑刺痛了,心里不欲再与他纠缠下去,免得心里那无端的痛楚蔓延得越来越快。她只得深呼吸一口气,说:“是的。从来都是。”
鬼医脸色一片苍白,眼神暗了下来,连往日的冷漠都没有了,只余下了沉寂。
她不再理他,转身拉开门,说:“若你不出去,那就我出去。”
门一开,冷风直直扑入房中,让她连打了几个哆嗦。
鬼医点点头,说:“你不用走。我走。”说着,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房门。
她看着他背影,虽然还是身手敏捷,可她竟觉得他仿佛是忍受巨大的痛苦一般,体内的生机完全被人抽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在屋顶上消失,她方才重重地长吁一口气,关上门来。
无话,她只知道自己睡得昏沉。
次日傍晚,严公公果然遣了人来帮她将东西都搬到楚晴宫去了。
去到楚晴宫,只见觉茗香儿二人已经在那里等候。
她一见她们二人,心里便凉了,看来芸萱还未来得及带她们走,皇上就已经先下手了。如今主仆三人都在一处,她可还怎么救她们呢?
觉茗香儿不知道她的心事,依然拉着她问长问短。她不敢对她们说这些因果,只得推说身子疲乏。香儿贴心,连忙让觉茗下去传御医,自己扶着苏清雨到了寝殿中。
见她满脸凄茫,香儿不解地问道:“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日您被带走了以后,接着便有人来说您要去相国寺祈福,我们正不知所措,却过了几日又听到说您要解除与陵王爷的婚约,与郝国四皇子和亲?!这四皇子究竟是什么人?”
苏清雨被她这一问,只能实话实说:“四皇子其实就是贺临风。”
“什么?!”香儿大惊失色,“那四贺公子这次来作使臣,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要带我回去的。”苏清雨想起了那晚他所说的一切,心里虽然还是感激他的不离不弃,可往日的欣喜却早已消失了。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往日他们之间的一切,应该再也回不来了。
香儿看着苏清雨,却被她脸上的痛色惊住。她心里自然清楚苏清雨究竟是为何,便问道:“公主可是不愿意跟贺公子回去?”
听到香儿的话,她想起了自己答应芸萱的事情,摇了摇头说:“那倒也不是。和亲是我自愿的。”
香儿更是愕然:“那公主怎么还这般不高兴?!”她心里无言地叹了口气,苏清雨若是自愿跟贺临风走的话,那人定是心神俱伤。只是,苏清雨却还对那人的心思浑然不知。
苏清雨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手中的茶。
还没有喝完,却有楚晴宫的宫女来传,皇后派人来找她了。
她叹了口气,她这几日注定不能安宁了。
一个宫女一见她,便行宫礼道:“奉皇后娘娘凤旨,请公主到玉华殿一见。”
玉华殿是皇后娘娘所住之处,叫她过去做什么呢?
香儿连忙帮她打点了,却在跟着出门时被那宫女一手推了回去:“娘娘说了,公主一个人去,才好静静地说会儿话呢!”无奈地,她只好眼睁睁看着苏清雨独自走了。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总觉得不妥当,想了想,她飞快用小纸条写下几个字,朝空中呼啸一声,一只鸽子从空中落下。将纸条细心缚在鸽子脚上,鸽子很快飞远,只变成了一个黑点。
随着宫女走在宫道上,转了一个又一个弯。宫女手中持着的灯笼摇摇晃晃,照得地上的影子也一直摇摆得如同她的心。宫道上虽不比白天人多,可巡逻的、办事的都还不算少。见过她的人不多,可每每经过,总听到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越走,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她对宫中不算熟悉,可是也不至于不知道玉华殿的大概位置。 可是这宫女此时却是将她带入了一个极其冷清的园子中去。
她站定了问那宫女:“你究竟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那宫女回身对她一笑,那眼睛却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她用袖子一挥,她便倒了下去。
一阵瘙痒将她惊醒了,却发现自己在了一个陌生房间的上里,双手被牢牢绑在头。
这房里应该许久没有人来,除了她身下的那张以为,屋内桌椅都铺着厚厚的尘。可奇怪的是,那边窗下的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