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功夫,郑鸿逵的那个心腹,匆匆的转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刚刚这一会儿功夫,他直接找到了坊正,也就是他身后的那个人,然后将容七父女的相貌口音形容了一遍。好在这福州第一大坊的坊正,倒也是称职,平日里对坊间的那些三教九流多是有些印象,郑家的人一说,他立刻就想起自己的管辖范围内,的确有这么一对父女,少不得立刻就跟着郑家的人过来了。
见到余风夫妇起身欲走,他连忙上前说道:“大老爷,游兴尽了要回去了么,小的这就去叫人去给夫人准备轿子!”
吴嫣然一看是他,登时想起先前的事情来了,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
“回夫人话,还没有呢?”他让出身子,将身后的坊正的身影露了出来:“这是此间的坊正,对那指使行窃的泼皮的根底,倒是也知晓的,这人是走不脱的,夫人放心,小的今日定会将那小丫头送到夫人面前!”
那坊正低着头,不敢正视吴嫣然,只是匆匆一瞥,登时就举得面前的这个夫人有些面熟。不过,既然这位郑爷也小心伺候的人,他知道,那身份想必是贵重的紧了,即使心里有些什么想法,也是肯定不说大咧咧的说出来。
“小老二张良奇,见过老爷,夫人!”
“张叔,你是张叔!”吴嫣然倒是惊喜的叫了起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嫣然啊,吴家的小嫣然,那个将锁子哥的头打破了的小嫣然啊!”
余风在旁寒了一个,听这话,好像自己的这个现在柔柔弱弱的女人,小时候也是悍妞一个?
张良奇微微眯着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确信的样子:“吴家米铺的小丫头?”
“是我,是我!”吴嫣然点头似啄米。以为是物是人非之际,突然冒出来一个多年的相识,还是那种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这心情激荡,自然很正常的。
“这个是我相公,姓余,相公,这是我们的老街坊,张叔!”
旁边的人一看,夫人似乎遇见了熟人,自然是很有眼色的散开,看到夫人那兴奋的样子,只怕这话还得说一会儿,倒是不急着走了。
“余老爷好!”张坊正中规中矩的打了个招呼,却是转眼之后,就被吴嫣然拉倒了一遍,叽里呱啦用着福州土语,和他说起话来。
余风苦笑着摇摇头,重新坐了下来,这福州话是在是太难懂了,就是夹着舌头说官话,他都要半听半猜,若是满口的福建本地话,那他就好像听天书一样了。
“你过来!”他招手道:“听说你们家龙头,也在福州!?”
“这个,小的不太清楚?”郑家的“导游”回答道。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余风说道:“反正几日后你家小公子百日,余某还是要赶去的,若是你家龙头在,到时候一同回去,也胜过余某一路孤单!”
“余老爷这番话,小的一定会转告给四老爷!”
“对了,那对父女怎么回事情,你问清楚了吗?听口音,好像不是这福州人啊?”
“回余老爷话,这两人,的确是从外地来的,据说是在福州寻亲未果,结果就流落至此了,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男人还有把子力气,刚刚开始的时候,靠卖把子力气吃饭,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干上了这勾当,不过,他敢冲余老爷下手,他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坊间本地那些游手好闲的泼皮们,就允许他们在这里捞饭吃?”余风有些奇怪,这占地盘的道理,可是街面上混的人都知道的啊!
“哪里肯,据说,还动了好几次时候,不过,这汉子似乎懂得些拳脚,本地的这些泼皮们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再加上这汉子也不贪心,弄点能够过活的银子,也就不再出手,所以,这些泼皮们也就容忍了他,有别的坊的家伙来这里闹事,他还帮着本坊的人出过几次手,到了现在,基本上泼皮们就对他是听之任之了。”
“有些拳脚功夫啊!”余风喃喃说道,“恐怕这功夫还很不错,要不然,这外来的过江龙,怎么压得住这些地头蛇?”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已经发了信号出去了,想来没有多久,提督衙门的兄弟就会赶过来,这汉子的贼窝,也弄清楚了,要是这汉子聪明,那就束手就缚,否则的话,怕是”
“不会惊扰了百姓?”
“怎么会,我提督衙门办事,百姓们只有踊跃帮忙的,哪里有什么扰民只说!”郑家的这位脸上一脸的自豪。
“如此,待会我跟着去看看你们提督衙门,是如何办事,可好?”
这能有什么不好的,这郑家的人自然是满口应承,反正他出来之前,郑鸿逵就交代了他,尽一切可能要满足这位贵客的要求,那汉子虽然有几分身后,但是,总不成是三头六臂吧,提督衙门调一队兄弟过来,拿不住他,还吓不住他吗?这余老爷身边的护卫,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等,就是龙头的护卫,也不过如此吗?这安危,倒是不用担忧的。
实际上,当时若不是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靠近这位余老爷和他的夫人,别的人,就算是武功高高明之辈,也是不可能的,你真当余风身边的这些护卫是吃干饭的啊?出了这档子事情,郑家脸面上也是无光,这挽回脸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当着客人的面,将这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了。
说完这些话,那边吴嫣然和张坊正的谈话,也似乎进入了尾声,吴嫣然甚至拿出一个小小的罗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看来,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勾起了他某些伤心的地方了。
“相公!”见到余风看过来,吴嫣然有些哽咽。
“没事没事,哭出来就好,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我想把老宅买回来,我们吴家,还是有后人的,衣锦坊是我们吴家的根!”
“都依你,都依你!”余风拍着他的肩膀:“是你自己来办这事情,还是叫你兄长来办这事情,都依你,既然这里叫做衣锦坊,没准,你们吴家,也有衣锦还乡的时候!”
第一卷 第三一七章 功成他日后 何必五湖归
[正文]第三一七章 功成他日后 何必五湖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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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一七章 功成他日后 何必五湖归
吴嫣然也是对于那个小女孩,甚有挂牵,对于余风的提议,自然是毫无意见,这一行人稍带片刻后,就等到了提督衙门的军士,这些军士在前面开路,余风带着自己的人,不缓不徐的跟在后面。
容七刚刚回到自己落脚的屋子,给囡囡弄了点吃食,又嘱咐她不要乱跑,等自己回来。正准备出门之际,听得前面巷子里狗吠个不停,顿时就止住了脚步。
他从虚掩着的门的缝隙中看出去,昏暗的夜色中,人影憧憧,偶尔一道亮光掠过,他知道,对方手中的兵刃的反光。
他迅速的关上门,上好门闩,然后急步走到后窗跟前,推开了窗子,朝外面惊鸿一瞥,顿时觉得自己满嘴发苦。
后面也是人影晃动,还有小声的喝令声,他竟然被人堵在了屋子了。当初他选择这个环境,就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若是有人对他不利,他总归能留一条后路给自己,可眼下这阵势,可不像是泼皮们来寻仇,分明是那些有经验的公人差役,对付江湖上的好汉的法子,先围住再说,再慢慢炮制这些围住了的人,至于对方狗急跳墙什么的,这些人肯定是大力欢迎的。他这些防范人寻仇的格局,竟然毫无用处。
人甚至看到屋顶上都有人影晃动,他可不认为,那是这些人怕看不清楚自己,才派人上房的,这上房的,不是高来高去的高手,就一定是那些弓箭手。他不禁暗自骂道:自己来这里可一直没犯什么大事,这些人未必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是自己桀骜了一些,也不用这么大的场面吧!
“相好的,你的事情犯了,识相的,就自己走出去,别让咱们兄弟进去了!”外面传来喊声,这些人,围住了这屋子,外面的这些人,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了,三三两两的把守着自己的位置,瞪大眼睛看着屋子。
屋子里寂静无声。
“不会是人没在里面吧?”余风有些疑惑,他在最后面,从他这里看去,屋子里可没有任何有人的迹象。
“咱们的人一直守在这里,看到他们两人进去后,就没出来过,人一定在屋里!”旁边有人搭腔。
“容七,出来吧!”坊正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多大点事情,到衙门吃点皮肉苦,也就过去,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囡囡着想啊,囡囡若是受了惊吓,你怎么和她死去的娘交代!”
“放屁!我女儿才不会这么娇贵!”屋子里终于传出了声音:“张坊正,我容七不过是混口饭吃,至于这样吗?万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啊!”
一直到现在,张坊正开口出声,容七才似乎有点明白了,敢情是自己在这里的作为,让这位坊正老爷大为不满,这才带人和自己为难,他这才有了这番看似硬气,实则有些软了下来的口气。
“不是老儿的意思,只是你做事情,太没分寸了,也该你命里该有这么一遭磨难,出来吧,你不让老儿难做,老儿也总不能看着囡囡受罪吧!”
“囡囡,外面坏人势大,阿爹要出去了,你听话,我用言语挤兑住外面的张爷爷,这几日你就跟着他,等我一出来,我就来接你!”
“嗯!”昏暗中,囡囡狠狠的点了点头,也不管自己的阿爹有没有看见。
“张坊正,这可是你说的,我出来了,囡囡暂时就要劳你照顾了,若是等我回来,我的囡囡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别怪容七不讲情面,你有家有小的,想必不愿意和我等这些人生怨吧!”
“这人倒是见事情极快!”余风对着吴嫣然评价道:“这般情况下,立刻就知道取舍,不逞匹夫之勇,先保全了自己和身边的人再说,也算是个机灵人了!”
“你看到那些热血一上头,就猛冲猛打的汉子多了,乍看到这样一个人,就觉得新鲜是吧,我看到时这叫容七的汉子,不过贪生怕死而已!”吴嫣然对容七的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此时自然没有余风那种欣赏的感觉。
容七得到张坊正肯定的答复后,从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立刻就有人拿着铁链将他锁住,在他的身后,囡囡靠在门框上,看着外面的人这样对付他的父亲,却没有向普通的小孩一样大声哭喊,看得出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有滴下来,小嘴唇轻咬下唇,露出一副和她的年纪极度不相称的表情来。正是这种表情,让随着余风走进过来的吴嫣然,更是心里大起怜爱之心。
这种懂事,坚强,在她那张小脸上,组成了一个很清晰的意思:我很听话,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吴嫣然看着他,仿佛就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她和她之间,有着一丝冥冥的联系一样。
“囡囡,你是叫囡囡吗?”她蹲了下来,去握小女孩的手。
“你们冲着我来,不许打我的囡囡的主意!”容七看到走近自己女儿的余风和吴嫣然,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禁大为焦急,身上带着锁链就要扑过来。
“你给老子消停点!”在他旁边的兵丁,横给刀来,在他身后狠狠的砸了一刀背。
余风看了看低声安慰囡囡的吴嫣然,又看了看容七,走了过去。
“贼子,你想怎么样,我容七瞎了眼,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我把这双招子送给你叫是了,叫那女人走开!”
“你叫容七?”余风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在夜色中倒是有些阴测测的味道。
容七努力挣扎,可身上套上去的铁链,岂是这般容易在挣脱的,更别说身边还有两个膀粗腰圆的军士勒着,挣扎了一阵,听到余风问道,也不答话,就那么站在那里,嘴里微微喘着粗气,用一双几乎喷得出火的眼睛,瞪着余风。
“你有手有脚,据说还会一点拳脚,却指使一个女童去坐那行窃之事,你羞臊不羞臊,若不是没有听到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恶行,我都要怀疑这个女童是不是被你拐卖而来的,不过,看眼前这样子,宁可一双招子不要,也要护着她,倒是父女情深,只怕还做不得假了!”
“你待怎的?”容七嘴里迸出一句话,凶狠的眼光未曾敛去,倒是气焰委顿了不少。
“别问我,问你的女儿,你这样的货色,我手底下随便抓出一个来都不知道比你强上多少,别以为自己打的过几个泼皮,就是英雄好汉了!”余风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
在那边,吴嫣然已经站了起来,不知道他和囡囡说了些什么,站起来的时候,她紧紧的牵着囡囡的小手,而囡囡也是一丝抗拒的意思都没有。
“都带回家去吧,囡囡说,只要她和她阿爹在一起,到哪里去都是一样,这孩子,看不出来,还是满孝顺的,这般厮混下去可惜了,好好的一下,将来未必比小莲小舞差!”吴嫣然就这样牵着囡囡走了过来,对着余风说道。
“你待怎样?”余风将适才容七问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了回去,“是跟着我走,还是跟着他们去衙门?”
“还能怎样?”容七眼睛一翻:“我像是想蹲大牢想疯了的人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无用赘述了,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因为余风而起,现在余风匠人带走,自然郑家的人不会说闲话,一个街面上混饭吃的泼皮,虽然卖不了多大的人情,但是,总是能收获余风的几分好感不是。
次日,余风还抱着侥幸的思想,撺掇吴嫣然去看望一下她的师傅,对于这个传说中的高人,余风还真是有些求贤之心,只是,这拜会的结果,也没多少出人意外。到达城外的道观的时候,余风就得知,这位高人,半年前早已经出门云游去了,而且,即使落脚在这道观,最多也不过月余时间,然后这位高人,又是芳踪渺然了。
好在高人行事,总是有些奇异之处,对于吴嫣然和余风的到访,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有些推算,这位高人也留下了一句话:功成他日后,何必五湖归!定知相见日,往事不堪惊!
对这句话,余风琢磨了半天,到底这算是诗词还是偈语,他都没有搞清楚。最后,还是很气馁的放弃了深究,这话看起来,和街边那测字算命的那句“父在母先亡”简直是有同工异曲之妙,放在吴嫣然身上合适,放在他身上,似乎也合适,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只有高人本人才能解释了。
吴嫣然倒是对她师傅十分的迷信,从小道童嘴里得到这句话后,很是言之凿凿的对着余风说道:“师傅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叫我不必挂念她呢!”
好吧,余风对于吴嫣然的逻辑,表示认同,不管怎么说,这高人这么句话在,也算是有个交代了,至少,比起空手回去要强吧!这福州呆了几天,他暗自盘算了一下,除了慰藉了一下吴嫣然的思乡之情之外,居然除了带回去一大一小两个人,他啥也没得到。
第一卷 第三一八章 三金一牛 合则两利
[正文]第三一八章 三金一牛 合则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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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一八章 三金一牛 合则两利
回到泉州,郑小公子的百日,自然是热闹异常,当然,作为当事人,这位小公子除了勉强睁开眼皮,看了看周围的人一眼,就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这些外人的喧闹喜乐,对于他来说,远远比不上奶妈那甘甜的||乳|汁有吸引力。
余风估计,如果这移民的这等事情,真如郑芝龙自己所说的,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情,那么,在这庆典过后,郑芝龙就该主动来找自己谈谈了,在自己儿子百岁前几日,抛下众多的宾客去了福州的郑芝龙,若是没有拿回来个什么章程,那打死余风都不信。
郑芝龙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在百日庆生完后的第二天下午,就派人请他过去叙话。也有些尚未离去的宾客,很是疑惑这看着这群明显北方口音的人,弄不清楚他们的来路,实际上,能被郑芝龙这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