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皓苦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蛋:“清清,你有时候聪明得让爷都有压力了!南方发生暴乱,段燮已经镇不住场了。今晚,皇上宣了我和林思睿进宫,特命我们明日一早就快马加鞭、轻装出发。”
“睿表哥也要去?那四妹怎么办?”叶卿芳已经九个月了,如今更是整日卧床。林思睿这一去,定是赶不上生产的时候了。
“丫头,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这一次南方的暴乱要是平息了,他这个忠国公也能更加地名副其实。”
叶卿清垂了垂眸,复又抬起眼来认真地问道:“事情是不是很严重?你们都能平安回来对不对?”
事情当然严重了。他没有说的是,南方不仅仅是灾民暴动这么简单,那些人显然是有组织的,背后一定有人。如今他们更是占据了南方的千水城,逼得段燮已经退居到了毗邻的嵊州城,双方对峙不下。
千水城自东齐建国就是南方一块极为重要的土地,它偏近东齐的腹中心。顾名思义,城里水资源丰富,尤其南方盛产粮食,千水城便成了引水灌溉的源头。所以无论如何,这千水城也不能失去。
千水城四周皆筑以高厚的城墙,易守难攻。暴民又控制了城里的百姓和官员,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们不得。纵然在它四周围着的都是东齐的城池,可若是暴民不肯妥协,到最后也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伤亡和损失。
“事情很严重,但我会回来。”齐子皓如实回答,用心保证,后来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那睿表哥也会回来。”
叶卿清看他最后皱眉的样子,不禁心里好笑。
这男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叶卿清勾唇浅笑,眉目如画:“那你就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保护母妃和思思,好好守护我们的家,等你回来!”
你为将,战场杀敌,我便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为你守护好后方的一切,再无后顾之忧!
齐子皓把人紧紧抱住,他就知道他的小丫头是最懂他的人。他此番南下,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和整个定王府。昭王父子蠢蠢欲动,这次的事情十有就是他们的阴谋。可眼下却没有比他最适合去平乱的人了,他不得不离开!
“齐东和齐北此番会同我前去。齐南留下,还有他手下的暗卫也会一并留给你。太子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会时刻注意着王府的安全。”齐子皓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齐南早前已经接替姚恒成为定王府新一代的暗卫统领,他手下的暗卫莫不是定王府最新培养出来的精英暗卫。
“那你呢?”他不带人去吗?
齐子皓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手下自然还有人,此次前去人不宜带得过多。那边有军队,况且早几日我就派过人前去先行打探,南方那边也有我手下的人。”
在段燮的奏折呈上来之前,他就接到线报,南方出了问题,所以早就未雨绸缪做了些准备。
“你睡吧!我还要去书房和幕僚们商议一下。”齐子皓不舍地放开了她,让她平躺下来,将屋里的烛光挑暗,“早些睡,天亮了我直接出发,就不过来了。”
叶卿清看着他一脸的柔和,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假山后面齐北和红莲也是两人对峙的场景。
“再过两个时辰我就要和王爷一起南下去平乱了。”齐北贪婪地看着红莲清秀的脸庞,见她不再如之前那样排斥自己,心里多少安慰了些。
这几个月,由于红莲的刻意回避,他也没见着她几次。叶卿清上次说的话他都听在了耳里,所以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默默地在背后关注着她。
“这次的暴乱可能没那么容易平息。红莲,要是我回不来了,你还会怪我吗?”齐北满是落寞,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不过这场景要是被齐南看到了,定会一脸鄙夷地说叨他,你这是装可怜给谁看呢!这次暴乱有这么危险?要知道齐北那可从来都是尸山人海里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以前跟着王爷在边疆的时候,哪次杀敌他不是冲在最前头?
红莲低下头咬唇不语。说起来,齐北除了那次帮她解了媚药,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要不是他,她也不能被及时找到。而且这几个月,他明里暗里帮着自己,她心里都是清楚的。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便是当初银霜算计了她,看到她死了她都会哭,会想起她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更何况是救了她的齐北,她狠不下这个心。
终于,她在齐北的期待中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他说道:“齐北,你要小心,好好保护自己。”
齐北如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的孩子般,一向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拉住她的手不放:“我会回来的,你等我!”
说罢趁机在她脸上偷偷一吻便飞身离开了。
红莲摸了摸发烫的右边脸颊,看着齐北在夜空中的背影,心莫名地跳动了一下。
确定齐子皓离开后,叶卿清睁开双眼,掀被下了床,亲自拾掇了几件御寒的衣裳装到了包袱里,又在绿翘那拿了一些常用的药以防万一。随后,便吩咐紫苑将包袱送到了茗水院交给齐子皓。
直到下面人来报,齐子皓已经出门了,她才在床上去眯了会。
“嫂嫂,嫂嫂……”中午,叶卿清刚刚放下手中的汤碗,齐思思便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叶卿清拿着手绢轻拭嘴角,看着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招呼着她坐了下来,示意红莲端了一杯热茶上来。
“慢点,要是你这样子被你大哥看到了,又要说你了!”用齐子皓的话说,他这些年就是太宠齐思思了,把她宠得都没个边了。瞧瞧,这跑起来,就跟一阵风似地,哪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要她说,这也不能怪齐思思,谁让她从小就跟着一个不靠谱的大哥呢!
不提齐子皓还好,一提他齐思思的嘴马上就翘起来了:“大哥是不是又出京了?”
“嗯。”叶卿清点点头,随即问道:“午膳用过了吗?我让红莲给你添副碗筷?”
齐思思摇摇头表示不用了。她喝下杯中的热茶,缓了口气,一脸不忿地控诉:“大哥太过分了!他离京和母妃说了,和嫂嫂你说了,可是都没有告诉我!”
要不是刚刚她去母妃那里用午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晓得这事呢!
叶卿清表示,其实齐子皓昨晚回来得太晚了,今天又走得早,就没去打扰老王妃了。这事还是今早她去请安的时候说的。好在老王妃一向不注重这些细枝末节。儿行千里母担忧,叶卿清看得出来,老王妃心里还是十分关心齐子皓的。知道他要去平乱,嘴上没说什么,可却吩咐了苏嬷嬷从今日开始要各加一个时辰的早晚课,为齐子皓祈福,佑他平安。
“昨儿个太晚了,你怕是都进了梦乡里了。”
齐思思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这事,她只是担心罢了。就像以往每次大哥带兵出征的时候她都忧心不已,经常守在定王府最高的阁楼里期盼着能看到大哥归来。
“嫂嫂,你不担心吗?”齐思思抬头问她。
反正每次大哥和顾煜要离开她都担心得不得了,就怕他们和父王一样不回来了。
担心啊,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只不过她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我相信他。而且我是他的王妃,是要和他并肩而行的人。我要做的不是在他身后担忧流泪。而是撑起他后方的一片天,让他可以安心杀敌。”叶卿清神色笃定,说起齐子皓,目光柔和、流光溢彩,“虽然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可我也不差。他能为我付出,而我亦然。”
“并肩而行?”齐思思嘴里低声重复,抬头,她看向叶卿清的眼里光彩更浓,一本正经地说道:“嫂嫂,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哥一向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独独将你捧在手心里了!”
大哥和大嫂之间不仅仅是大嫂依附着大哥而活。如她大嫂这样的人,若是有一天,大哥疲惫了,想必也有肩膀可以依靠吧?
叶卿清自己心里也清楚,齐子皓或许对她是一见钟情,但刚开始的时候却未必就没有将她看成一个附属品,遵着以夫为天的思想。
毕竟,虽然因着开国皇后的影响和一系列提高女子地位的措施,东齐女子的地位普遍比别的国家要高,女子可以经商、读书,可依然还是男尊女卑,这是从很久之前就流传至今的社会定律。
而她和齐子皓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依赖,也是在婚后慢慢摸索磨砺而来的。
相濡以沫、携手并肩,这才是夫妻最高的相处之道吧!
齐思思在听到她那番话后也苦思良多。
纵观她周围与夫君恩爱有加的人,如她大嫂、如她堂姐,无一不是在用自己的智慧与个人魅力在经营着自己的家,一味地付出或者一味地给予终究有人会累。
那她和顾煜呢?从小都是顾煜跟在她后面,比她的哥哥还要称职。她想要的,他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弄来;她不开心,他会使出浑身解数博她一笑。他会不会累?会不会有一天就不追在她后面了?
………………
林思睿在同齐子皓离开前曾派人带过信给叶卿清,希望她能帮着看顾一下叶卿芳,就担心她会有什么事。却没想到一语成谶,在他离开后的第五天深夜,叶卿芳就早产了。
“王妃,忠国公夫人要生了。”紫苑将手中还滴着水的雨伞放在门口,快步走了进来禀报。红莲忙伺候着叶卿清换衣梳头。
“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叶卿清边走边问道。不怪她也被打了个手足无措,今天才九月初二,离叶卿芳生产的日子应该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罢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当前最要紧的是叶卿芳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她停下脚步,回头吩咐道:“紫苑,你脚程快,去找肖神医,把他带去国公府。绿翘和红莲和我先过去。”
齐南得了齐子皓的吩咐,要好好保护叶卿清,自是不敢怠慢。他带了一队人跟在后面保护,定王府里的保全措施也都安排得妥当。
叶卿清赶到的时候,叶卿芳离发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可还是没有生下来。林老太君在外面的花厅里候着也心急如焚,见叶卿清进来,赶忙上前行礼,眼神有些躲闪不定。
叶卿清把这些看在眼里,这会儿却没空与她计较,淡淡地回了一句:“老太君起来吧,我去看看四妹妹。”
屋子里丫鬟稳婆都在各自忙碌着,司墨和司笺守着叶卿芳一刻不敢懈怠。叶卿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涸,在这渐寒的初秋,身子却早已被汗水打透,见叶卿清走过来,她虚弱地朝她笑了笑:“大,大姐姐。”
叶卿清握了握她的手:“别怕!”
过了约有半个多时辰,一边的张稳婆欣喜地叫道:“开了,开了,宫口都开了。夫人再用点力,马上就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叶卿清站到一边把位置让给稳婆。
“啊……”叶卿芳使尽全力,痛呼一声。
“生了,生了,是个小世子。”张稳婆把孩子抱起来,重重地在孩子屁股上拍了几下。
“呜哇……”孩子响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雨夜。
张稳婆笑道:“小世子这哭声可真洪亮,将来定是个了不得的。”
叶卿渝和王姨娘赶到的时候刚好听到孩子的哭声,林老太君也围了过来,看到是个男孩,乐得见牙不见眼,在外室逗弄着孩子。
叶卿清笑着坐到床边,看着叶卿芳:“恭喜四妹,我刚刚看了孩子,健康着呢!”
王姨娘直抹泪,她女儿这些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叶卿芳笑着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痛呼一声。
刚刚站在一边插不上手的赵稳婆忙跑到床边看了一下,惊呼一声:“还有一个。”
“你干什么?”赵稳婆正要拿上剪刀,绿翘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问道。
“开、开产道。”赵稳婆哆哆嗦嗦道,“这,这孩子位置不正,不用剪子恐怕生不下来。这耽搁久了,孩子恐怕就被闷死了。”
叶卿芳一听赵稳婆的话,忍着剧痛,咬牙流泪道:“姐姐,你,你让她用剪刀吧!一定不能让孩子有事。”
在外室听到对话的林老太君走了进来,一脸正色:“赵稳婆,用剪刀,不能让孩子出事。快!”
不能让孩子有事?那叶卿芳的命就不是命了?这用了剪刀,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叶卿芳怕是凶多吉少了!这林老太君还真是过河拆桥的第一人啊!想当初求着把叶卿芳娶进了门,这才多久啊,就不把她的命当命了!
“本妃看谁敢用剪刀!”叶卿清怒斥一声,示意绿翘上前去看看叶卿芳的情况,“区区一介贱妇的话老太君也就这么当真了,难道我四妹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她对林老太君本就有所怀疑,叶卿芳今天的早产恐怕和她脱不了关系。
叶卿渝也走上前附和姐姐。她们就是要让林老太君明白,便是林思睿如今不在京城,叶卿芳也还有她们两个做王妃的姐姐撑腰,不是谁都可以践踏如泥的!
“王妃,老太君也是为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看,姐姐就快撑不住了!”这时候林老太君身后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打扮得娇艳异常的女子抹泪哭道。
身后叶卿芳的叫声越来越虚弱,赵稳婆说得不错,确实是胎位不正,而且还是横在了宫口。叶卿清手里也是一把虚汗,绿翘又上前禀道:“王妃,可以以金针渡穴来摆正胎位。不过只有肖神医有此技艺。”
说曹ca,曹ca到。肖扬是直接被紫苑拎过来的,因着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也没像往常一样炸毛跳脚。看到肖扬前来,叶卿清心里松了口气。
刚刚开口的娇艳女子似是怕被人都没注意到她似的,又是一声惊呼:“呀!陌生男子怎可进产房,这太不像话了!”
叶卿清听到她的话转头横眼扫了过去。这会儿她没有功夫来追究这忠国公府里的肮脏事儿,这女人还敢三番四次地挑衅!姐姐?她倒不知道她们叶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
“紫苑,把人丢出去,什么阿猫阿狗的如今都敢到本妃面前来叫唤!”叶卿清一开口就毫不留情。
紫苑听到她的话,二话不说,不顾那女人因为羞愤而白一阵红一阵的脸色,一把就把人提出去直接扔在了雨里,关上门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