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价目表,仿佛那是价值连城的重宝,看到价目即将公布,不少人呼吸甚至粗重起来,
当生丝价格贴出来时,各个小丝商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
“什么,才三百五十两,有没有搞错。”
“不可能,生丝怎么会这么低?”
“这个外乡人不会坑我们吧。”
“走,我们到其他丝商那里去看看。”
……
各人骂骂咧咧,又是吃惊,又是失望,不少原本大声赞扬过王韶的小丝商转眼变成了对王韶的怒骂。
听到客栈外传来的骂声,李七和孙铁柱两人都是脸sè一变,王韶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和后世股票被套牢后大骂庄家的股民没有什么分别。
其实以这个价格收购,除了那些在高价时屯货的小丝商外,绝大部分丝商还有得赚,而且会比往年赚的更多,只是一夜之间从每包生丝可赚数百两,到现在只有一百两左中,他们一时转不过来而已。
各个小丝商很快离开悦来客栈,转向其它丝行,令他们失望的是,其他丝行挂出的价格要么和王韶所出的相同,要么还要低。
“什么,你说什么?”
当管家结结巴巴的向陈可良禀报今天各丝行挂出的收购价时,陈可良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
“老爷,听说昨天咱们收购的生丝大部分是各家前期收购的生丝,如今这些丝行的仓库几乎空了大半。”
“可恶!”陈可良知道自己被耍了,竟然被各家丝商联起来坑了一把,他身体晃了晃,“卟。”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
“老爷,老爷。”整个陈府顿时àn成一团。
这天,整个南浔镇上的生丝jiāo易一下子由火热降到冰点,各家大收购商挂出的丝价大出小丝商意外,谁也接受不了丝价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的事实,不愿将手中的生丝出卖,而唯一还没有挂出牌价的大广庄则成了小丝商们最后的希望。
可惜,一天过去了,大广庄依然没有挂出自己的收购价,昨天的大量收丝仿佛耗尽了大广庄所有jg力,今天干脆连价也不挂。
这天晚上,不知多少丝商辗转难眠,又有多少丝商后悔自己没有抓住机会,他们只能盼望着明天或许有转机。
只是到了第二天,丝价非但没有上去,王韶给出的收购价比昨日还少了八两,其余各家丝行也相应调低价格。
各家丝行都明白,今年的夏丝产量比去年至少多二成,价格应当比去年稍低才对,如今原本最大的收购商大广庄被大家联手坑了一把,以致高价时吃的丝太多,无法消化,基本上废了,各大丝商联手,完全可以将丝价压到比去年低,只是对于王韶的尊重,这才跟着随行就市。
面对这个越来越低的价格,依然没有小丝商愿意将生丝出售,大家仿佛都在等,等谁会先妥协。
接下来,每天王韶给出的报价都比前一天低八两,各个丝行皆是如此,等到第五天,每包丝价已经跌到三百一十两,只比去年的夏丝价高十两。
不少小丝商坐不住了,他们收丝的银子不少是东借西凑而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赊欠了蚕农的银子,正常收丝的话,以这个价格还有赚,如果再跌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亏本了。
有一人出售,就有第二人出售,到第五天时,各个小丝商都开始出货,仅一天,王韶就收到了二百余包生丝。
第六天,收购价格又下跌了八两,终于在市场上引起井喷,各个小丝商再也不敢将生丝压在手中,纷纷抛售,虽然有可能将生丝压得更低收购,王韶却不愿耽搁时间,敞开收购,到第七天,王韶已经收够完所有的生丝,成本价只有三百两银子每包,总共收丝一千一百余包,因为赚了大广庄一笔,丝价又比预估的要低,竟然比原先多收了四百多包。
半月之后,南浔镇上的生丝收购才结束,最后的丝价跌到只有二百四十余两,算是历年来最低价,王韶、盛丰号、张恒和丝径行、陈裕昌丝径行四家成为这次夏丝收购战中的大赢家,其中盛丰号一举超过大广庄,成为南浔镇上最大的收购商。
而最大的输家自然是大广庄,虽然后来大广庄又不知从哪里nong到银子,陆续收购了一千余包生丝,只是无法挽回前面失误造成的巨大损失,大广庄不但跌落了最大生丝收购商的称号,还huā两倍价钱购买了大量生丝,沦为笑柄,陈可良最终黯然离开南浔。
另外一部分输家就是一些前面死活不愿出售生丝的小丝商,最后他们只得接受极低价格才将手头生丝出售完成,好在盛丰号、张恒和等丝径行也不愿太过为甚,没有将丝价断续往下压,才没有让那些小线商赔光,只是他们免不了白白忙活了一季。
这场收购战,双方强弱本来不成比例,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竟然是弱的一方取得完胜,直到数十年后,南浔镇上依然有人传颂着这场收购大战。
这些都与王韶无关,收购完生丝,王韶马上启程返回上海,将生丝与旗昌洋和jiāo割完毕,还清丽如银行贷款后,王韶手头一下子有了六十八万两银子的资金,让他直感叹大广庄的慷慨,若不是大广庄,此次正常收丝的话,利润不会超过三十万两。
“月搓兄,你看我们就在这里建立工厂如何?”这天,王韶带着梅鸿吉,兴冲冲的指着离苏州河边不远的一块空地道。
青浦教案中,清廷对英国的步步退让,让英国人看清了清廷上下的胆怯,将原本只有八百余亩的租界面积扩充到了二千八百多亩,接着又扩充到三千多亩,上海道台不敢拒绝,只得捏着鼻子签了。
王韶手中有了钱,自然没有让它白白闲着的道理,先期拨了十万两银子给斧头帮使用,使斧头帮进入新一轮扩展期,又拿出二千两银子在苏州河边租下了三十亩地,靠河一面修建码头,后面则打算修建工厂。
梅鸿吉是跟王韶的运丝船一起到达上海的,到了上海一打听丝价,梅鸿吉吓了一大跳,难怪自己的东家能将生丝价格提高到六百两一包,大广庄依然会接,原来上海的丝价竟然达到八百两一包,早知如此,他以前若是能把收到的生丝直接送到上海,梅家恐怕早已发达了。
不过,这更增加了梅鸿吉搞缫丝厂的信心,虽然缫丝厂眼下还是一个影子,什么都没有,可是只要肯投银子,缫丝厂就能从无到有,而身边的东家,这次恰恰大赚了一笔,以上海的丝价,投资缫丝厂哪需要两年回本,一年足予。
这里眼下还是荒地一片,不过有河有水,等到码头建设好后,蚕茧可以直接从码头拉到工厂,生产出来的丝又可以通过码头运走。
对于这里的条件,梅鸿吉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可以。”
禀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王韶指派了马克威尔给梅鸿吉作必要的协助,就将缫丝厂的工作全部丢给了梅鸿吉,工厂需要在明年chun丝上市之前建好就成,离现在差不多有九个月时间,用来建工厂是绰绰有余。
王韶自己的jg力则放在和平洋行扩展上,和平洋行这几个月时间只做了两笔生意,分别是chun丝和夏丝,虽然获利颇丰,只是整个洋和只有小猫只,生意也全是自己经手,这显然不能让王韶满意。
和平洋行需要扩大自己的经营范围,起码茶叶这一块不能放弃,茶叶最大的出口省份是福建,要从福建将茶叶送到上海,必须派出可靠人选才行。
只是这个年代,要招苦力、学徒容易,要招独掌一面的掌柜却非常困难,许多掌柜都是从小在一家商行由学徒一步步做起,基本上不会轻易更改东家。
正因为如此,王韶才会那么在意刘墉、邵易森等人,他们都是从最低的学徒做起,o爬滚打数年,才自己出来做事,以他们的冲劲和才干,实在是合适的经理人选,而且是可以剥削数十年那一种。
可惜,几次招揽都不成功,好在王韶也不是全无收获,梅鸿吉给他推荐了两人,一人叫吴晋昌,一人叫桂致和,都是小丝商,在生丝行业o爬滚打四五年,只是由于本钱太小,生意一直没有多大起sè,今年更是过于贪婪,差点被nong得血本无归。
两人辛苦一场,为他人作了嫁衣,顿时有点心灰意冷,听到梅鸿吉说这次发起生丝收购战的王老板高价聘请掌柜,两人顿时心动,将自己的小丝行丢下,来到上海。
对于这两人,王韶并不是太满意,从他们在生丝上栽的跟斗来看,实在太过贪心所致,好在王韶只是用他们的经营才能,大的方向自然是王韶把握,并不用担心他们的贪心会损害到和平洋行利益,在没有更好的人选情况下,只好用他们。
两人待遇自然不能和梅鸿吉相比,王韶付给他们的薪水是每月一百两白银,如果做得好,年底再分红,这个薪资比普通掌柜来说要高不少,但比洋和付给大班的薪水却要低,两人以前一年也只能赚二三百两银子,对于自己的薪水并无不满。
有了吴晋昌,桂致和两人,加上又招了二十名十多岁的孩童作为学徒,和平洋行的架子总算搭起来,不再是小猫只的样子。
王韶给吴晋昌、桂致和两人每人五万两白银,打发到福建收购茶叶,保镖自然是选择斧头帮开办的四海镖局,这是对两人进行的考验,谁完成的最好,谁以后自然会更多的得到王韶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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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规则制定者 第二十三节斧头帮的发展
青浦县,三名满脸模rou的大汉正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两旁的摊贩们看到三名大汉,脸sè全都一变,只是很快堆满了笑容,招呼起来:“张爷,徐爷,袁爷。”
这三人正是青浦县罗汉堂的成员,号称挑园三结义,他们拜在大德寺主持僧人贯之én下,大德寺仍是嘉定县大寺,一向与官府jiāo好,有大德寺僧人作为后盾,三人给建了罗汉堂,横行于青浦县一带十数年,无人敢惹。
见到两旁商贩讨好似的笑容,三人矜持的点点头,仿佛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国王一般,高傲的扬着头。
只是走着,张爷突然发觉不对劲,他的前面被人挡住了,张爷勃然大怒:“滚开,谁敢挡罗汉党张爷的道。”
“张爷?”来人发出啧啧的声音,口气很是轻视。
张爷才将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他的面前站着五名男子,为首一人身体单薄,显得有点瘦弱,只是脸上神情y沉得叫人害怕,另外四人则都是骠形大汉,统一穿着短打襟,最让人瞩目的就是每人腰间都chā着两把明晃晃的小斧头。
“又是你们。”张爷有点咬牙切齿的道:“你们究竟想怎样?”
“很简单,解散罗汉堂,加入斧头帮,从今天起,青浦县除了斧头帮,没有其他的帮派。”
“呸。”张爷向地上重重的吐了一口痰:“斧头帮是什么东西,爷爷开帮立派的时候,斧头帮还不知在哪个地方吃屎,想让爷爷解散罗汉堂,加入斧头帮,做梦。”
“很好,希望你不要后悔。”孙铁柱平静的道,他早已经查清了这个罗汉堂的底细,整个帮派不过数十人,其中就以眼前三人为主,因为仗着有大德寺和官府撑腰,罗汉堂在青浦县作恶无数,对于这样的人,孙铁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为了防止其他帮派认为斧头帮蛮不讲理,滥杀无辜,孙铁柱不得不先礼后兵,只是没想到这个罗汉堂根本没有把斧头帮的招揽放在眼里。
“后悔,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爷们身后有谁,小心爷告到官府,把你们这个烂斧头帮的人统统抓进大牢。”张爷有持无恐的道。
“兄弟们,凡辱我斧头帮者,该如何?”
“死!”四人齐喝一声,飞快的从腰间拨出斧头,张爷只看到四道银光一闪,他的额头、xiong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xiong腹chā着三把银光闪闪的小斧头,还有一把则chā在他额头上,鲜血很快从他额头流出,将他的眼睛i糊住。
“好快的斧头。”最后一个念头从张爷的脑海闪过,尸体砰然倒地。
“大哥。”另外两人大叫一声,对望了一眼,顾不得张爷的尸体,撒tui就跑。
“呼,呼。”又是四把斧头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四把斧头分别砍在两人四条tui上,两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饶命,饶命啊,我们愿意加入斧头帮,我们愿意加入斧头帮……”两人拼命的喊叫。
孙铁柱摇了摇头:“晚了,你们以为斧头帮会要废人吗?”
“卟。”两把斧头砍在徐爷、张爷两人的脖子上,刹时间,两人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杀人了,杀人了。”此时街道上才反应过来,不少人奔走呼号,顿时àn成一团。
将斧头收好,孙铁柱带着四人悄然离去。
等到青浦县的衙役赶到时,现场只留下罗汉堂三名头领的尸体,杀人者早已不见踪影。
青浦县水道四通八达,原本是繁华之地,只是自从糟粮改海运后,清浦的繁华就迅速衰落,许多水手衣食无着,纷纷加入各种帮会,因此青浦帮会众多,罗汉堂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孙铁柱选择当街杀人,无疑是对青浦县其余帮会一个严重警告。
果然,罗汉堂三人光天华日之下在大街上被人所杀,极大震慑了其余帮派,塘桥帮、庙帮、百龙党、双刀会等帮派纷纷解散自己的组织,加入了斧头帮。
有了王韶给的十万两白银作后盾,从道光二十八年八月份开始,斧头帮开始大肆扩张,收编上海县及周边帮众,绝大部分帮派在面对斧头帮强大实力时,都选择了屈服,也有象罗汉堂这样看不清形势的帮派,则被斧头帮坚决消灭。
斧头帮这么大的动静,官府自然有所察觉,只是斧头帮做事滴水不漏,除了罗汉堂三人白天在闹市被杀,有线索指向斧头帮外,其余帮派头领要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么就已经成为斧头帮的人,官府根本抓不到证据。
当然,这个时代官府问案也不需要太多证据,只要怀疑即可,三木之下,什么证据找不到,只是投鼠忌器,上海华洋hun杂,斧头帮人多势众,如果ji起什么民变,不但他们头上的乌纱有可能不保,甚至脑袋丢了也可能,本着多一事少一事的原则,官府索xg不闻不问。
官府的不闻不问,使得斧头帮的兼并更是毫无阻碍,到了道光二十八年年底时,斧头帮不但扫清了上海境内的帮派,而且将附近青浦县、松江府、嘉定县等地帮派全部拿下,每月从帮中领取杂粮的帮众高达二万人,头目和副香主也有二千多人,只有内堂采取宁缺勿烂的原则,可是也扩充到了近百人。
为了加强斧头帮的凝聚力,斧头帮并非每月只简单的发给十斤杂粮了事,而是每天晚上都会由头目组织学习一次,学习的内容开头主要是帮规,经过王韶和黄四木两人的不断努力,斧头帮的帮规日臻完善,有上百条之多,除了帮规外,还有就是读报,让帮众了解朝廷和国内外发生的大事。
为了让帮众自愿参加每天晚上的活动,黄四木增加了普通帮众杂粮发放的标准,由原本每月十斤涨为三十斤,仅此一项,斧头帮每月就要支出白银近五千两。
不过这样做显然是非常值得,经过数月努力,斧头帮众凝聚力大增,普通帮众对于上层帮众几乎是言听计从,可以说,如果现在斧头帮举起反旗,恐怕不需要几日就可以将上海和附近几座县城全部拿下,只是这毫无意义,即使拿下上海和附近的县城,斧头帮也不可能抵抗得住清军接下来的围剿。
斧头帮也并非全部是消耗,除了开设四海镖局外,斧头帮也开办了不少实业,最大的实业则是青浦运输和青浦远洋捕捞公司,在一统青浦县帮派后,原本因为糟粮河运改为海运而失业的船工大半加入斧头帮,有了这么多船工,斧头帮自然不能白白养着这些帮众,成立了这两家公司。
青浦运输包括了陆运和海运,青浦远洋捕捞公司则是完全靠出海谋生,要安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