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浑的苏家老爹,他正面上一片热忱地望着石琅,仿佛真心实意地当此人是自己多年的朋友一般。苏越将苏简唤到自己身前,对苏简说:“简简,来,见过你石叔——”
苏简被“石叔”这个称呼给雷得外焦里嫩的,但是拗不过自己老爹,还是给石琅行了大礼。石琅当然也不好意思受,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的,而且苏简还占了个“帝师”的名份,皇上还在上面看着,石琅只得还了个平礼。
如今此间的形势,从这席面上看,凡是军中之人,或是手握兵权的,基本上两两不和,又似正在两两拉拢,似一池浑水,又似一盘散沙,各人都没有明确的阵营。苏简以目向文衍示意,文衍不笨,自然看得明白,当下向苏简极缓极缓地点头。苏简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这算是第一课吧。
除了一众武将,还有不少文官也应邀赴宴。少时,司礼内侍看看赴宴的人都到齐了,便扯着尖细的嗓门宣布开席。苏简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她原希望能在宫中见到永熙的。
这是在永徽帝驾崩之后,宫中继除服宴之后的第一场正式宴会。文衍帝原吩咐了一切从简的,可是宫中任何事情都有循规蹈矩的繁文缛节,哪里是文衍一句话就能够简化得了的。因此苏简看着这席上亮闪闪的金银碗碟,盘中盛着的珍馐佳肴,心中感叹——宫中生活竟这般靡费。她偷偷地打量文衍帝,文衍面上也是绷得紧紧的,显然对这样奢靡的食物不太满意。
然而李银笙挟了一筷子旁边内侍奉上的香烤狍子肉,只闻了闻,便放下了,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觉得不好。她侧头向一位随侍的宫人点了点头,那宫人击了三掌,便有舞乐伶人踏上武英殿那长长的台阶,在殿外立着,一齐向文衍帝行礼。
李银笙笑着向文衍帝道:“陛下,我因每每一人在家中无聊,唤了这些伶人来,排演了一些我们家乡的小曲,搏皇上一哂。”在皇帝面前,敢大喇喇地称自己为“我”的,殿上只有她一人而已。
文衍帝不动声色,道:“还是五王妃想得周到!请!”
武英殿外,丝弦之声响起,一名伶人便立在大殿中央,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苏简听她唱道的是:“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歌声柔婉,闻之令人心碎。
席间众人纷纷鼓掌。一曲终了,文衍帝开口问道:“五王妃,这曲子里唱得是什么典故?”
李银笙以手托腮,似乎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慢慢地道:“这是说得很久以前的一位帝王,他少年时娶得一位妻子,这位妻子对他登上皇位有极大襄助。然而这位帝王坐稳皇位之后,却因故将这位皇后废去,那位皇后长居长门宫中,寂寂度日,郁郁而终。这首曲子之中就是描绘得那孤寂凄凉的长门宫。”
五王永弘突然问道:“因何故废后?”
李银笙惊讶地抬眼,望着五王永弘,朱唇之间吐出两个字——“善妒!”
永弘神色之间突然闪过一丝怜惜,道:“都说女儿家若是不妒,便是无情,是不是?”
李银笙掩口而笑,吃吃地道:“五王殿下,这座间女子可不止妾身一人。殿下可以问问座上那位县主,也可以问问右手那位苏太傅啊!”
永弘抬手举起一只酒杯,将杯中的琼浆略略摇晃一下,道:“那男子呢?男子若是不妒,是否也会被认为是无情?”
这时,坐在李银笙身边的庾信“刷”地一下站起身,走到殿中,对文衍行了一礼,道:“陛下,我朝以武立朝,尚武乃是我朝立朝之本。皇家大宴,岂可无剑舞助兴?臣庾信,自请献丑——”他说着将随身所佩的长剑拔了出来,剑鞘抛在一边,“以一曲剑舞,以祝皇上酒兴。”
文衍沉声道:“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