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银笙走后,苏简便病倒了,烧得不省人事,水米不进。乔琳听说之后,遣了紫姑亲自过来看。然而苏简的病势沉重,虽然有不少人关怀,她的病也一直拖到开了春,才一点一点复原起来。待到苏简恢复到能吃能睡能放风的时候,天京城已经绿荫处处,又一个夏天要来临了。
这一日,苏简在自己的囚室里给乔琳写信,刚写到一半,她发觉自己随手写出的字也开始越来越有永熙的风范,可能是以前一段时间太过孤寂,每日无事可做,只能将永熙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临摹,印象太深,想改也改不掉。她写完信,放下笔,吹干了墨迹,却听天牢外一阵喧哗,典狱官直冲进来,对苏简道:“苏姑娘,有圣旨到。听说是您要高升了!”
这典狱官估计这辈子也没曾见过这样蹲天牢的囚犯,也没见过从天牢里这样出去的。他面上堆满了笑容,道:“小的早就知道苏姑娘是有福之人,姑娘,日后若有机缘,您可千万提携小的一二!”
苏简只淡淡地道:“若有机缘,自然会!你且记住,与人三分余地,总是有好处的。”说着,从典狱官身畔走过,自去天牢门口去领圣旨。那典狱官年岁比苏简长了许多,可依然喏喏地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前来宣旨的是一名苏简从未见过的内侍,见了苏简,丝毫不敢有倨傲之色,恭恭敬敬地向苏简问安,又问她是否可以宣旨了。苏简自然没有异议,当即躬身行礼,那内侍张开圣旨读了,却是晋封的旨意。旨意中先是不知所云地将苏简夸了一通,接着宣布赐予太傅一职,因文衍帝年幼,由苏简负责文衍帝的日常教习。
苏简听到旨意,吃了一惊。太傅一职虽然不像她原来所在的那个时代,是位列三公之一的重臣,可是也分量不轻。负责年幼君主的教习,怎么也算得上是帝师了。没听说过史上哪一任太傅是由未满二十的少年出任的,女性的太傅倒是有过一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天杞部主风行,她在始帝过世之后确实曾经做过一阵天元朝的太傅。苏简丝毫不动声色地接了旨意,随手赏了那传旨的内侍两个金珠。当日乔琳临走之时,紫姑在她枕下一共掖了十个金珠,四个她都已经赠与那典狱官了,现在还余下六个,她都拢在了袖中。
那内侍见了手中的金珠,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道谢,并且奉送马屁外加高帽一顶接着一顶,“这太傅人选迟迟未定,是五王殿下亲自向陛下提起,陛下方才准了的。”
苏简依旧不动声色——自己这个职位是五王提出的,文衍准的,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所在,干脆不想了。反正终于可以出狱,近来朝中局势如何,总要问过家里人才好。
也不知爷爷他们怎么样了!
有人说“近乡情更怯”,苏简觉得说得一点都没错。她眼下心中激动,巴不得立时飞回苏府,看看家中众人怎么样了,可是又不知回到家中,家人是个什么反应。但是总还是有人要虚与委蛇,有些杂事要交代,有些杂物要收拾。
总算送走了那名传旨的内侍,苏简将剩下四个金珠全赏给了典狱官以及女监的一干人等,并且吩咐他们联系长公主府,将乔琳留下的家具箱笼都取回去。而苏简自己只收拾了自己在天牢将近一年时间里写的各种烂字纸——“聊作为纪念吧!”她苦笑笑,打了个包袱,手中握着那卷圣旨,天元朝新任的苏太傅就这样随随便便地从天牢里走到大街上,辨明了方向,向家中走去。
苏府就在前方。
苏简一边走,一边想象着老田头从门房中奔出来接了自己的包袱,老马激动地往府里报讯。然后苏筇扑上来抱住自己,大夫人扶着门框,目中含泪,而家中的老爷子站在远处,等自己走近了就训斥一顿……
谁知全不是那么回事,苏简走到家门口,只见门口极冷清,连以往“苏府”的牌匾都已经摘去。苏简唤了两声:“老田,老田?”
没人答应。
苏简心中立刻紧张了起来,难不成,因为自己的缘故,苏府也被牵连到了?她不禁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午后,苏爷爷尚要为自己向五王永弘下跪求情。
“吱呀”一声,苏简的手还放在门上没敲,门自己开了。
苏简走进门——这还是往日的苏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