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也构成了递进关系,“横、竖”对偶,“七、八”递进,试问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下联吗?
刘飞鹏哈哈大笑着走出凉棚,伸着大拇指夸赞道:“江贤侄果然是少年才俊,这下联对得是绝妙无比,无可挑剔啊。”
江逐流一揖到地:“江舟多谢县台大人赠瓜之德。若非县台大人有意点醒逐流,江舟又怎么能触景生情,对出下联呢?”
江逐流轻飘飘地一个高帽子送过去,把他对出下联的功劳全安到刘飞鹏身上,趁机也转移了他刚才“想起来下联”的失误。
“哈哈,江贤侄,若非你天资聪颖,即使我送你一车西瓜,恐怕也对不出如此浑然天成的佳对吧?”
到这个时候,即使刘飞鹏不宣布,大家也知道,江村已经赢了斗文大赛的第一场。
江村那边已经兴奋地马蚤动起来。赢了一场了,这就意味着下秦河的水闸至少要开放四个时辰了。虽然头场比赛并不是如江村人事先设想的那样由江文、江武兄弟赢下来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的呢?人们关心的只是能不能吃到鸡蛋而不是关心下了蛋的究竟是哪一只母鸡。
赵老太爷端起小巧玲珑的青花瓷杯,用茶杯盖轻轻将两片浮茶撇到一旁,悠闲自得地饮了一小口。虽然在第一场斗文中江村奇峰突起,靠绣花枕头江舟的忽然爆发拿下一场,但是赵老太爷对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并不担心。
相比起第一场对联需要三个题目来,斗文的第二场就简单多了,只有一个题目,不过这个题目却有点古怪,竟然是一道算术题目,时间依然为一柱香的时间。
当江村这边听到赵杭宣布第二场比赛竟然是一道算术题时,不由得大吃一惊。算术题?这是斗文,不是选账房先生。从来听说书生都是修习诗词经赋,还没有听人说起过书生要修习算术呢!沿河村这不是明显的舞弊吗?
江文、江武兄弟却并不同族人一般孤陋寡闻。他们到过洛阳,知道洛阳府学中就设有算学一科,由算学博士来授课,所以,沿河村在斗文大赛中出一道算术题也并无不可。只是对绝大多数学子来讲,修习诗词经赋、考进士科才是正道,算学这种旁门左技又有谁愿意去学呢?至少江文江武兄弟是不屑于去学的。
“请注意听题目,我念完题目计时立刻开始。”
赵杭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念道:
“有一放羊的老翁,他有三个儿子。某天,老翁因病去世。去世前老翁留下十一只羊和一个遗嘱。遗嘱上说,长子因持家有功,可以分得所留羊的半数;次子时常代父放羊,故此可以分得所留羊的四分之一;三子年幼,没有对家里做过什么贡献,因而只能分得所留羊的六分之一。”
“遗嘱中交代,三兄弟一定要相互谦让,和睦相处,不要因为一点家产闹什么纠纷,平白让邻里笑话。遗嘱中最后提了一个要求,三兄弟分羊的时候一定不许将羊杀死,否则老父亲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他们。”
“现在要问的是,三兄弟怎么样才能在不杀死羊的情况下,把这十一只羊按照父亲的遗嘱将羊分好呢?”
赵杭念完题目,双掌一击,喝道:“来人,点香,计时开始!”
江金山是族长江金川的智囊,平时也担当账房先生的角色,为江金川管理着江氏宗族的钱粮收支,在江氏族人中,江金山算是最精通算学的。
听了沿河村方面的题目,江金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十一只羊的二分之一是五只半,而十一只羊的四分之一和六分之一也都不是整数。这个老翁中遗嘱中还交代不许杀死羊,那还怎么分啊?世上哪有如此古怪的遗嘱呢?
江逐流却嘿嘿一乐,这个题目当初他做脑筋急转弯的时候就见过,太简单了。别说他是会计系的计算天才,就是随便拉个小学生也能回答出来啊。正搞不懂,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一场斗文大赛,沿河村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并且那么郑重其事的。
“不必浪费这一柱香了!”江逐流伸手阻拦住点香的小厮,“这柱香第三场比赛用吧。第二场比赛的答案我已经有了。”
赵杭大吃一惊,这道题目爷爷交给他的时候说过,是村学的张老夫子出的。据张老夫子说,整个河内县也找不出能在一柱香时间内答出他这个题目的人。
“江贤弟,请讲。”赵杭对江逐流的态度比刚才又客气了几分。
“呵呵,假如让我为这三兄弟分羊,我会借来一只羊送给三兄弟。”江逐流侃侃而谈,“这样,十一只羊就会变成十二只羊。老翁的长子分二分之一,拿走六只羊;老翁的次子分四分之一,拿走三只;老翁的三子分六分之一,拿走两只。”
“六只、三只、两只合计为十一只,这样,就还剩下一只羊。”江逐流微笑着说道:“当然,剩下的这只羊就归我了。”
太巧妙了!原来竟然是这样分的啊!江金山心中狂呼。原来就这么简单啊,只要加上一只羊,连十岁的孩童都会分啊。不过,这种分法假如不是江逐流讲出来,江金川还不知道要迷糊到什么时候呢!
赵杭一下子呆住了!江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脱胎换骨成另外一个人?以前连简单诗句都做不好的人,竟然能奇迹般地化身为对联圣手。而转眼之间,对联圣手又成了算学大师。这巨大的反差让赵杭无法接受。
“赵兄,我这答案是否正确?”
“呃,正确,正确!”
赵杭此话一出,江村那边想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又赢了一场,下秦河的水闸要敞开八个时辰了。江村一半的庄稼有救了。
赵老太爷咳嗽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他现在关心的不是下秦河的水闸,而是沿河村的声誉。一个全民皆文的文化古村三场斗文比赛都输给了几乎全是泥腿子的小村,这传出去还不让人耻笑啊。
无论如何,第三场比赛,沿河村绝对不能输!
序 第七章 输也这么帅
第七章 输也这么帅(本章免费)
第三场斗文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沿河村和江村所有村民都把目光注视在江逐流身上。这第三场比赛,他还能赢下来吗?
江逐流却根本没有打算赢。他打算好了,第三场比赛一定要输。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样做才能输的既漂亮又自然,让人看不出一点痕迹。
江村有一千多亩水浇地,沿着从南到北方向分布在下秦河两岸。南边是平原地区,土地肥沃,族长江金川的五百亩土地都分布在南端。北端的土地贫瘠,江村其余村民的土地都分布在北端,合起来也不过六百多亩。若在正常年份,雨水充沛,南边肥沃的土地粮食产量自然就高。可是今年天气大旱,北边土地虽然贫瘠,但是地处下秦河上游,用水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江逐流恼恨江金川老j巨猾,有五百多亩水浇土地,却和家里只有一亩半亩水浇地的农户一样,只拿出十斤谷子。又见在江金川的授意之下,江金海和江金山竟然狠毒地逼迫江老四卖地交粮,江逐流就打算无论如何都要阴一下这个老东西。
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江逐流想办法输了第三场比赛,那么下秦河的水闸只会开放八个时辰。而江逐流早已经计算好了,根据下秦河目前开闸放水的流量,八个时辰的水正好可以把上游六百多亩贫瘠的土地浇完。当轮到江金川的时候,下秦河的水坝就该关闸了。
第三场斗文比赛河内知县刘飞鹏来亲自宣布比赛规则。
“第三场斗文的题目就是比赛填词。由江村和沿河村各自派一名选手参赛,填词的时限依然为一柱香的时间,词牌名由刘某指定,将在比赛开始时宣布。若双方选手都在一柱香内完成填词,那么将由刘某依据所填词的优劣来判定胜负。若一方在规定时限内未能完成填词而另一方完成,那么未能完成填词的一方直接判负。”
“现在请双方代表指派选手入场。”
赵老太爷咳嗽了一声,大声道:“沿河村指定赵杭参赛。”
他把赵杭拉到身边,严肃地叮嘱道:“杭儿,待会儿你可要认真比赛,不要弱了我们沿河村的名头。”
赵杭凝重地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凉棚。
江金川低声问江文、江武兄弟,“你俩谁上场参赛?”
江文、江武一起摇头。
“爷爷,我俩谁上去都不好。”江武亦低声答道,“这场填词,词牌名一定是沿河村事先拟定好的。赵杭到时候只要把他事先填好几经推敲的词写出来就可以了。而我和哥哥无论谁上去,都需要新填一首词。在一柱香时间内草草填就的词,怎么能和赵杭精心准备的词相比呢?”
“对呀,”江文附和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于同一首词的好坏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即使我和弟弟仓促之间所填的词水准超越赵杭所作,但是因为评判人是刘县令,他只要坚持说赵杭所做之词水准高,那么我们也只能认输啊。”
“奶奶的!”江金川骂了一句粗话,“这么说来,无论如何我们不都输定了吗?那这场比赛还比什么比啊?”
江武指了指江逐流,对江金川说道:“爷爷,还让江舟那草包去比吧。前两场比赛他走了狗屎运大出风头,第三场比赛该杀杀他的威风了。”
“如此甚好!”江金川笑了起来。武儿的脑瓜子好使啊,再过几年,怕江金山那老家伙也比不上武儿了。
“江舟,族里决定第三场斗文比赛还由你代表江村参赛。”江金川拉着江逐流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难得的机会,替江村的叔叔伯伯们赢回这第三场来。”
“族长,我不擅长填词,这第三场比赛还是由江文、江武两位贤弟出面为好。万一我输了怎么办啊?”
江逐流早就算准江文江武兄弟一定不会参加这场看着必输的比赛,所以他就故意将了一军,为的是在江金川面前争取更有利的条件。
“贤侄,休要过于自谦。前两场比赛你不就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战胜了沿河村吗?你放心去吧,无论输赢都不会怪你。”
江金川那容得江逐流推脱。
江金川心中暗笑,脸上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走向场中。
“双方选手到齐,现在宣布第三场斗文比赛所用词牌名为:《水调歌头》,”刘飞鹏大手一挥,“来人,点香,比赛开始。”
一个小厮跑出来点燃香火。另外几个小斯搬来两张桌子,摆好笔墨纸砚,然后退下。
赵杭来到桌前,将清水注入青石砚台中,拿起松墨开始研磨。词是赵杭早已经填好的,他此时只要做出一边研墨一边凝神静思的样子就行了。等香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挥毫书写出,这样才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怀疑。
江逐流在那边却弄了个手忙脚乱。他练习书法的时候,都是用的现成的墨水,哪里有过研墨的经历啊。如果研墨耽误时间过多,他想输得漂亮一点的想法岂不是泡汤了吗?
香燃烧到一半的时候,赵杭砚池里的墨已经研磨好,他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转眼间,一首精心填制的《水调歌头》已经跃然纸上。
江逐流这边却不是很顺利,砚池里的墨不是水多了墨色发淡就是水太少墨色干枯。等他把墨研磨好,香炉中的香只剩下极短的一截了。
江逐流轻呼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耽误,时间刚刚好能让他完成计划。他提起笔来,快速地书写起来。
猛然听刘飞鹏开口喝道:“停!时间到!”
江逐流扭头望去,只见香火正好熄灭。而此时,一首《水调歌头》他刚刚写完了上阕。
有小厮过来把赵杭和江逐流桌上宣纸收过去交给刘飞鹏。
在一旁观战的众人都围了上来。
刘飞鹏将赵杭的词摊开,入眼便是规规矩矩的颜体。显然,赵杭在书法上下过苦功,这一手漂亮的颜体到也有颜真卿六分的神韵。只见纸上写到:
水调歌头寄人
枕上青丝细,窗外月牙低。可怜秋梦转薄,中夜又披衣。吩咐幽思一缕,解我柔肠百结,提笔赋新词。浸泪红笺字,透纸十分痴。
书未尽,魂欲断,影凄迷。纷纭世事难料,何处觅佳期?不管花开花落,但得两心相守,远信亦相知。许践今冬约,踏雪折梅枝。
“好!赵贤侄不但书法漂亮,词也填得极好。”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这首词,刘飞鹏还是禁不住喊了一声好。他向围观的众人品评道:“不意赵贤侄竟然有如此高雅词句,实在难得啊!这首词谴辞灵秀,用字生动。你们看,一个‘吩咐’把幽思写动,一个‘透’字把心痴写重。下阙的结句扣住寄人题意,信守承诺,折梅之约!通篇古朴典雅,有前唐诗风啊!”
刘飞鹏这评价显然极为中肯,让众人心服口服。
刘飞鹏接着又展开江逐流的词,他不由得咦了一声。众人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宣纸上一种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字体。其字体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联笔字如游丝行空。
这是什么字体?刘飞鹏临过无数字帖,自诩眼力超人,竟然也看不出江逐流这字体师承哪一派别。
对江逐流的书法惊异尚未消散,刘飞鹏旋即又被江逐流的词给吸引住了: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
刘飞鹏正看得心神激荡,欲罢不能,没有想到,江逐流的词到了“转朱”两个字却噶然而止。这就好比刘飞鹏饥肠辘辘地时候正拿着一只鲜美的鸡腿在啃,可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却被人劈手抢去,能不让他心急火燎吗?
“江贤侄,你何故只填了上阙,下阙却只写了两个字呢?”
“县台大人,在下思虑愚钝,刚刚把上阙填好,一柱香的时间就用完了。”
“原来如此啊。”刘飞鹏恍然大悟,“那么你下阙考虑好了吗?”
“已经考虑好了,只是时间过紧。”
赵老太爷插口道:“刘贤侄,你看这第三场比赛的胜负?”
刘飞鹏这才想起来,原来第三场斗文还没有判断胜负呢。
“呵呵,赵伯父,实在抱歉,小侄这便宣布。”
刘飞鹏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对众人宣布道:
“若论评判词的优劣,虽然江逐流只写了上阙,但是在气度、意境、遣辞用字上显然要胜过赵杭一筹。但是由于赵杭在规定时间内填完全词,而江逐流只填了上阙,依照定好的规矩,第三场斗文大赛沿河村代表赵杭获胜!”
虽然胜的并不光彩,但是毕竟是胜了,沿河村方面响起一阵欢呼声,只是欢呼声听起来有些微弱,显然底气不足。
江村村民却也没有失败的沮丧。江逐流已经赢了两场,下秦河的水必须开足八个时辰。再说,第三场比赛江逐流可谓的是虽败犹荣,连县太爷都说江逐流的词比赵杭写得好呢!
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场失败竟然是江逐流精心策划好的。他肚子里装了几千首宋词名家之作,随便拉出一个,哪一个不比赵杭填的词好?这首苏轼的《水调歌头》拿出来,赵杭自然是要甘拜下风啊。江逐流故意在时间快要耗尽的时候才开始动笔,只写出上阙,这样既能证明他的词比赵杭的好,又恰恰好输掉这场比赛,让江金川这个老东西的土地望水兴叹。
比赛结果按照江逐流设想好的出来之后,连江逐流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一下。不愧是会计系的计算天才,连输,也要输得那么帅!
序 第八章 人,原来可以这样无耻?
第八章 人,原来可以这样无耻?(本章免费)
欢天喜地地回到江村,族人们飞快地散去。一个时辰后,沿河村将开闸放水。村民们都要抢在之前把自家田地里的垄沟水渠修葺好,以让珍贵的下秦河水顺畅地流入自家干渴的土地。
江逐流也是满心欢喜。虽然家里的几亩旱地无法浇水,但是他却可以得到族人们交的粮食。一百多户人家,怕有一千多斤粮食吧?有了这么多粮食,江母和冬儿就再也不会挨饿了。听天成叔说,村里象江老四这样家里只有旱地的还有两三户人家,等领回粮食后,拿出一半分给这几户人家,让他们也能熬到来年夏收。
不知不觉中,江逐流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心情欢快起来之后,江逐流忽然发现古代的美好起来。天空湛蓝得让人赏心悦目,不象二十一世纪的天空,灰蒙蒙的跟一块抹布似的。空气清新纯净,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