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齐主任以前是我的上司,但大灾难后,我只是社区的一员。”
“嗯,主人翁jg神即是如此了。你当时给我留下一封信,我以为你没打算去欧洲。”郑泉笑着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很好奇,为什么这封信你会给我,而不是给老齐或者刘老?按道理,他们应该比我更该看那些内容,而他们也有能力推动这些。”
“您是指关于社区委员会 zhu选举制度?”苏子宁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看着一桌子没动的菜肴,语气低了些,“我也不知道当时会这么冲动,我认为你们军人应该更加有义务维护我们老百姓吧。”
“那你为什么又同时给刘老留了另一封信?”郑泉静静看着眼前一脸书生气的青年,“难道你不信任他们?”
“不!”苏子宁抬起头,表情极度认真,“我就斗胆叫你郑大哥吧。如果不是你和刘老挺身而出,也许大灾难那几天,这个集体就崩溃了。这说明您是一个极其看重集体利益的人。但我们这个集体,在渡过最艰难阶段后,应该发挥更多人的智慧,而不是继续走以前那种老官僚体制。严晓松或许极端了点,但他所表达的政治诉求,正是我们这个集体广泛的民众意愿。”
“哦?但我掌握的军事部门,却是大家现在最忌惮的强势团体,难道不是另一种程面上的 zhu对立面吗?你却指望我推进 zhu改革?”郑泉笑笑,不置可否。
“不,我认为现在的情况,恰恰不是您和陈队长的初衷,你们也只是用自己的做事习惯在表达自己的热情参与xg,和我们希望事情应该怎么样是一样的道理,只是你们更有组织xg。”苏子宁摊开双手,神情淡然,“我相信,即便是那些曾经的码头民工,他们也有着自己的主动意愿,但就是不会接受强加给他们的东西。以前他们不会觉得这些有多重要,但现在就是他们继续努力下去的动力!”
郑泉默默挺着,还间或点这头,等苏子宁说完,突然坐直了身体,双眼冒出jg光,声音低沉:“那你给刘老的信里,又为什么强调非要在社区委员会排除我们军人,才能达到真正的稳定 zhu!”
呆呆看着面前的军事委员,苏子宁心里暗暗叹息,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你先想好再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和刘老私下有什么,而是放在台面上聊的,立法小组的司法委员钟老也在场。”郑泉语气缓和了些,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青年,“你啊,小苏……你什么心思,也许从这两封信里,全能看出来。真是煞费苦心啊……”
“嗯,那你们彼此妥协到什么程度了?”苏子宁反而放开了心怀,笑得很镇定。
“你给了我和刘老各一种看起来复合自己立场的选择,然后又让我和刘老彼此交换妥协,然后实现你的政治愿望?难道我们军人就不是这个集体的一员,就没资格参与 zhu政治?就应该被 zhu和政客们玩弄在手里?”郑泉哈哈大笑起来,一口喝光了自己的酒。
“从亚速尔出发前,周可民和霍谦也问了我这个问题,但我没有回答他们,因为我知道,说服他们和说服我自己的意义是一样,只是一种自我解释。”苏子宁叹了口气,呆呆看着面前的酒杯。
“那你打算怎么说服我?难道我、陈礼文和王铁锤才是那种玩弄权力的军阀吗?”郑泉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越发觉得这个小青年比自己想得还有意思。
“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子孙后代。”苏子宁脸sè一沉,抓起酒杯就全部倒进喉咙,浓烈的玉米酒刺激着感官神经,猛烈咳嗽着,脸都涨红了,“郑大哥,你和陈队长他们的为人如何,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但是,我们能活多少年?又能保持本sè多少年?你能保证几十年后,军队领导人还会如您一样大公无私吗?!”
郑泉一愣,手里的酒杯迟迟没有放下。
“如果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民众,他们习惯着或者被迫习惯着这种规则,那他们会不会把军队当成一种政治资本去疯狂追求?”苏子宁被玉米酒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边说边在咳嗽,“如果有一天,我的孙子,或者是其他人的子孙,指挥着军队控制着整个国家,甚至用枪指着您的后代子孙的头,您还会如此自信自己现在的选择吗?就我所知,人格是没有遗传保障的。”
郑泉放下空酒杯,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包间一侧墙壁的窗户前,推开窗叶,静静看着远方水光粼粼的河面,若有所思。
“我们就是垦荒者,我们丈量土地、建立家园、传授农耕技艺,就是想让我们的后代安心富足,能够开出更多的好地,种出更多的庄稼,过得更快乐。而不是给他们埋下一颗偷偷藏起来的地雷,让他们有一天倒霉踩响。”苏子宁终于从酒jg的刺激中恢复过来,也站了起来,“军人干政的历史,不光是抵制外部敌视,更是对内部民众的潜在不信任,这种不信任会一代代积累。”
“军人参政,只要实现制度化,一样可以发挥更好的国家建设作用,可以避免你说的那种情况。”郑泉回过身,这次的内心不再是一种轻视,而是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zhu政治的稳定,难道不是在于制度化,透明化吗,我们曾经的社会改革也在证明这一点。”
“是的,制度化确实可以做到尽可能的约束一切不利因素,但这不能证明军人参政就是合理的。因为 zhu制度本身,就是一种尽可能的权力分享机制。”苏子宁笑了,指了指自己,“郑大哥,如果我要求在平时也掌管一支军队,甚至战争爆发时也指挥一支军队,您会同意吗?也许您会说我瞎参合吧。”
郑泉又一愣,似乎明白了一些。
“武器与军权!掌握一个国家最暴力的机构,就是制度赋予军人的最大政治权力,也是军人最擅长的一面。军人获得军队指挥权,官员获得行政管理权,议员掌握立法监督权,都是 zhu制度下的权力分享原则。军人其实并没有被排斥,本身就是制度的一份子,和政客议员们一样,各司其职,共同构建我们的 zhu制度。遵守这个权力分享原则,制度和规矩才能更强健,才能真正保证我们的生活不至于有一天乱了套。只有政治诉求的民众,可能仅仅只会从自私的角度表达自我,但有政治责任感的人,应该懂得分享是多么的宝贵。”
说完,苏子宁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军事委员郑泉还在沉思。关上门的瞬间,苏子宁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屋内,良久,郑泉才长叹一口气。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前兆
在自比“华贵而雅致”的东方民族眼里,西洋蛮夷之所以为蛮夷,也许最大的不同也在于思维表达模式上后者太过于“粗鲁”,比如说直白。换到人格与政治层面,大概就是两种既然不同的信仰价值观的差异。
无论我们怎么强调现代 zhu主流意识中存在着若干“原则”,但不可否认的是,西式 zhu意识的直白xg一直让东方式思维一直感觉很别扭。要让东方式思维去解读和认同西式 zhu意识中若干“原则”,确实要花费颇大的心思,甚至永远都会有一种隔阂。
在以耶稣基督为主流的西方信仰世界里,人生来就是有罪的,这样的人xg伦理从西方人出生开始就刻印在生活中,成为了西式 zhu的原则基础——人是不可信的,你,我,大家都是自私的罪人,所有人一辈子都在为了赎罪而努力。防范与制约,成为了表面上极为合理正常,且能接受的 zhu原则。
但这个原则的人xg伦理基础显然和东方式人xg伦理观是背道而驰的。《三字经》的开篇第一句,即是“人之初,xg本善。”非善,是遭到社会排斥与敌对的,于是羞耻成为了东方式人xg伦理的核心。
如此极大的冲突xg认知,让我们很难接受这种“天生有罪,人xg互不信任”的看法。无论何种传统思想文化,大公无私与自觉永远是东方式人xg伦理中反复强调的内容,对于彼此监督防范这样的话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忏悔论与羞耻论,成为了东西方人xg伦理与信仰价值观的沟壑xg差异,也最终导致人格发展与政治道路上的不同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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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最后一笔,苏子宁缓缓合上ri记本,嘴角已经是一抹自嘲的微笑。
坐在身边一直未出声的袁欣艺,也从头到尾看完了苏子宁这一番文艺青年般的“自说自圆”,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我就不信你昨天晚上会照你写的这样给郑泉说,会被人恨的。”袁欣艺微微咬着嘴唇。
“所以我换了个角度,我把防范说成监督,把制约说成分享。呵呵,只能用大家能接受的方式去说服他们,而不能成为整个委员会的公敌。”苏子宁丢开了笔,舒服地抱头靠在了椅子上。
“苏子宁,今天上午杨雯雯、夏秋喻找我了,说想大家一起办个服装设计与奢侈品牌公司,专门针对欧洲的上流社会。杨姐自己出大头,但自己只占三成股份,其他股份大家平分,而且只限于我们几个人。”
袁欣艺小心翼翼地说着,既充满兴趣又隐含担忧。
“哦?全独资啊,杨大姐果然能人也,估计她前段时间赚了至少两万西班牙银元吧?”苏子宁笑呵呵地望着天花板,颇为感慨,“就连那艘雯雯号,也算是她的私人财产,真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情何以堪呢!”
“你说,会不会引起大家的反感?”袁欣艺有点紧张,“听说工业部的内部,这几天就因为有人企业股份私有化而产生争执,甚至还发生了打架。而且,不知道这样的公司应该找谁去申请。”
“哼!他们反对个屁!这些钱可是姐自己辛苦挣来的好不好!关他们屁事?”
客厅的大门被人踢开了,只见杨雯雯一身自行设计的、漂亮的宫廷样式汉服站在门口,两道柳眉竖起,双手叉腰,看起来颇为冷艳。
“哈哈,有人偷听!”苏子宁毕恭毕敬地将财大气粗的杨雯雯迎进客厅,一副店小二的样子,“不知杨雯雯小姐光临寒舍,是打尖还是住店?”
“怎么一回到曼哈顿就变成了?那个叱咤风云的美国苏议员去哪儿了?”杨雯雯丢开自己的小坤包,大大咧咧地做到了长椅上,然后盯着眼前两位相处了数月的伙伴,露出认真的表情,“别人怎么做我不管,我只是想集中下大家的智慧,一起做点事,不然这趟17世纪就白来了!”
“嗯,我没意见。不过我可没任何本钱。”苏子宁摊开双手,撇了撇嘴。
“又没你的事,我是问袁欣艺。”杨雯雯翻了个白眼,一边的苏子宁赶紧闭嘴了。
“可是杨姐,我也没本钱的。”袁欣艺也露出尴尬的表情,还偷偷看了眼苏子宁。
“你怎么没本钱了?别忘了上次在欧洲的那些衣服,都是我们三个联合设计的哦,所以了,我赚钱里面也有你们的功劳啦!我和夏秋喻说好了,第一笔资金,算是我们三个共同注资的!”杨雯雯笑弯了眉,目光一直不停地在苏子宁那苦逼的脸上扫来扫去,“苏子宁,你不会反对吧?”
我?我能反对啥?苏子宁轻咳一声,算是很识趣地保持了默认。
闲聊之际,小护士夏秋喻也跑来了,于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就在苏子宁家的书房里张罗开了,弄得苏子宁只好独自出门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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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一场轰动全社区的事终于发生了。董久楠领导的城建队发生了分裂,几个年轻的土木工程专业的小伙拉着若干建筑技工宣布自己单独成立一个建筑公司,起因就是有人实在受不了董久楠大锅饭式的奖金分配。
社区委员会为此进行了紧急调解,甚至刘老还严重呵斥了一通几个当事人,但撕破脸皮的局面并没有得到挽回。连同印第安雇工在内,接近300人的城建队最终还是一分为二,董久楠领导下的城建队缩水了三分之一。
大国企模式下的全民所有制不可避免地在这一事件中遭受了冲击,分裂出来自起名的“东方建设公司”应该是何种地位,委员会里每个人都稀里糊涂。
这似乎还不够,当杨雯雯自吹自擂挂牌成立“杨雯雯生活艺术公司”后,整个社区就跟着乱了套。虽然依然没有牵扯到分享集体股份的层面,但无数的小心思开始跳跃,私底下彼此交好的社区居民们都不约而同的结伴讨论。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如此的自发行为是否是一种对立法小组的示威的时候,更大的炸弹爆响了:社区委员会里传来了更惊人的消息,以郑泉为首的军事部门领导,集体辞去委员会成员职务!
由此带来的连锁反应,则是多达三十多名陆上jg备队或海军官兵也同一时间辞去了军职,其中就包括郑泉本人。
如此的大动荡,却没有一个军事部门的当事人公开解释,但背后的因果,只要是过了青chun期的人都十分明白。
城建队的公然分裂,军事委员的集体退出,似乎最后的一道窗户纸被捅破,什么事情都不得不有个明确的说法了。钟进山领导的立法小组的工作效率陡然加速,一份经过基层调研总结的临时选举法终于提交到少了许多人的社区委员会。
zhu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即便几乎所有人都一知半解,但也毋庸置疑地成为绝大多数人的选择,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
旱涝保收的公有制国企能够保证穿越众这些既得利益者的未来基本利益,而私有股份制企业经营又能带动参与者的积极xg,向曼哈顿社区未来的产业与技术进步注入活力。
是否两全其美未必可知,但基本的 zhu制度之下,公有制与私有制经济模式并存,成为了现阶段各方都能妥协接受的方式。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临时选举法
有关华族人的“美国zhèng fu”即将进行一次“换届选举”的消息,在布鲁克林工业区的街头巷尾悄然流传。喝多了或吃撑了的曼哈顿社区华族技工们,总是不经意间让经过了夜校华语学习的欧裔工人听到了些风声。
在欧裔居民的眼里,涉及“上等人”之间的权力游戏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贫下中农们所能揣测和理解的,哪个贵族老爷上台,生活不也一直要过吗?
和整天没事都要骂骂咧咧或者牢sāo几句的华族人相比,欧裔居民的态度就淡然太多了,他们只关心这个月是否还有额外的奖金可拿,或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取得永久定居权。
但情况却并非这么简单,愈演愈烈的私下串联已经到了快无法收拾的地步。工业区各个生产部门的生产效率开始急速降低,心不在焉的华族技工或工程师们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工作上了。
工业部的两位大佬姜兆龙和林有德也自食其果般闷在了一边没法说,毕竟和船厂石益格、游启等人进行的逼宫造势就是他们惹出来的。
也参和其中当了一把搅屎棍的苏子宁,更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孩子不小心打碎了别人家玻璃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当得知郑泉等军事部门的委员都集体退出社区委员会后,苏子宁才一副躺着也中枪的悲催态度也递交了辞职申请。
难道我真成公敌了?苏子宁不禁暗暗想着。
不过马上他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因为紧跟着第二天,更多的委员也提交了辞职,其中就包括董久楠、姜兆龙等过去近一年里为整个社区的建设作出过重大贡献的人。
这样一来,基本上年龄低于40岁的委员就没有几个了。而最让苏子宁惊奇的是,齐建军居然也在辞职之列!
按照苏子宁的理解,除了齐建军和郑泉,辞职的其他人其实都很清楚自身并非拥有政治家的耐cāo品质。那齐建军和郑泉的去职,绝对不仅仅是放弃社区委员会职务那么简单。
显而易见,这些人都提前知道了临时选举法内容,他们在是否从政以及从哪门子的政上做了提前选择。
不管这个先入为主的看法是否正确,三十来名前陆上jg备队或海军人员辞去军职的真正动机,开始显得耐人寻味。
许多人都认为,郑泉等少数几个人确实有着政治上的抱负,退出军队选择从政是能够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