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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19部分阅读

    山集院试尘埃落定了。

    此时,孙淡已经抄完了那篇文章。轻吁了一口气,平静地坐在桌后。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夜市

    相比起进场,出考场这一到程序度更慢。

    两千多个学童,人头济济,又自心情恍惚,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乱。

    在进场前,学童们都精神亢奋,对自己信心满满。但一整天的考试下来,对自己考得如何,许多人都已经心中有数。

    考得好的,面带喜色;挥不佳的,神情沮丧。

    在排队出贡院的时候,孙淡就看见不少学童已经软得不能走路,要人扶着才能亦步亦趋地向前挪动。在点名的时候,甚至还生考生大声哭号,一头朝贡院防止走水而挖的池塘里跳去的惨事。

    至于先前那个疯的老童生,好象被插之后就没出现乌

    科举关系到读书人的前程,关系到学童们未来的人生,惨烈之处更甚于刀光剑影的战场。

    只不过,孙淡已经没心思去看这滚滚浮世的众生相。

    今科中个秀才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历史不生大的改变,正德皇帝将在今年九月落水受凉,死于次年三月。然后就是嘉靖皇帝继位,新皇登基后,一般都会开恩科,提前举行乡试。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明年秋天,孙淡他只有一年时间备考。

    乡试同院试又有所不同,不但考八股文,还要考公文写作,诏、诰、表各写一篇。问题出来了,这种东西孙淡可不熟悉。当时收集科举资料的时候也没储存。

    就算顺利过了乡试,获取做官的资格后进京参加会试,还得考策论。这玩意儿孙淡也不擅长。

    看来,今后一年自己有的忙了。

    先,需要通过一定渠道接触到国家暴力机关,熟悉机关公文写作,摸清政府机关的运作模式,如此,才能在未来的公文写作和策论之中下笔有神。

    看样子,孙府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做一个花匠也接触不到高屋建瓶的上层建筑。再说了,孙府中的刘夫人和景姨娘对自己颇为嫉妒,再呆下去也没甚意思。

    好在,一旦通过院试,获取功名之后,孙淡就能游耸天下,而不受户籍管理的约束。

    明朝对户口的管理特别严格,朱元璋定鼎天下之后,全盘继承了元朝的户籍制度,将户口分为三类:民户、军户、匠户。

    洪武十四只,又下诏在全国编制赋役黄册,每户填写户贴,由官府核实人口、田宅、资产等情况。

    一般老百姓离家三十里就要到官府开具路引,说明出行理由、路上所需时间,什么时候回家。

    因此,很多百姓终其一生,也没有出过远门。

    好在明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对读书人却很宽容。士子只要获取功名,就能获得免除一切劳役赋税的特权,可以配剑,可以游学天下,不会有睡到半夜被人敲开门查暂住证、居民身份证、结婚证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也就是说,只要等到本科院试一放榜,孙淡就摇身一变变成了明帝国的特权阶级。

    孙淡一边排队等着唱号出考场,一边在心中琢磨:反正我现在还有几十两银子的盘缠在手,这段日子且先在孙府混着,等榜之后就去京城寻那李梅亭。他不是做过官吗,时机关公文写作应该非常熟悉,索性先在他那里学上一年,顺便饱览下京城风景。

    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自己穿越到明朝之后不也就在郜平和济南之间来回跑过一趟,至于其他地方究竟是何模样却一无所知。

    一想到这里,孙淡越想到北京开开眼界。

    孙浩的号排在孙淡之前。早一步出了考场,等孙淡终于出了贡院大门,却见外面好生热闹,起码有千人。原来,考场里本有两千多考生,再加上前来等候的考生的家人和奴仆,还有着热闹的百姓,将一个贡院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到处都是学童们喊亲访友的喧哗,间或着小贩们的叫卖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广场里搭建了不少棚子,有卖混沌的,有卖艺的,有卖卤煮火烧的。

    吃了一天干粮,又考得疲惫欲死,不少学童也不急着回客栈,索性坐在夜市摊前吃起了东西。

    孙浩已经等在门外。

    他神情古怪,身上乱颤个不停,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孙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浩哥儿,考得怎么样了?”

    “好象”应该”要中了孙浩勉强地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将臭哄哄的大嘴凑到孙淡耳边,带着哭腔耳语:“淡哥我”我一字不漏地全抄完了,先前见你睡了一整天,我还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孙淡被他的口臭熏得受不了,忙将脑袋挪开,笑道:“这事等下再说,家里来人了吗。其他考生呢?”

    “孙岳和川心…们正在孙佳搭的几个棚午里等着呢,本来,他们想小叩狮就回家去的。不过,老子可做不出这种没义气的事情,说要走你们走,不等到你出考场,毒不回家。”

    孙淡感动之余,也有些疑惑:“孙佳怎么还没回去?”

    孙浩这才说,孙佳自从送孙淡来考场之后就没回过家,反招了几个,伙计在广场里搭了三个棚子做起了生意。当然,明面上她只对家里人说租了个摊位等她弟弟孙桂。

    “这个小女孩,还真是个经济动物啊。也不知道她今天的生意如何?”

    “嘿嘿,赚翻了。”孙浩终于从兴奋中恢复平静,身体也不颤了,笑着说:“一整天,孙佳卖出去了六百多本《西游记》。”

    “嘿嘿,快带我过去。”

    等来到孙佳的棚子,就看到孙岳等人正襟危坐在其中,几个孙家的学童或喜或忧,表情丰富。倒是那孙岳一脸恬淡,很沉得住气的模样。

    见孙淡和孙浩过来,孙岳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只淡淡道:“孙淡也来了,早上集合时没看到你,我还在担心,怕你赶不上这次院试。孙家一众学童之中,也只你我孙桂有可能考中秀才,若你错过考期,未免可惜。不过,晚一届考也没什么,多历练历练文章,对你也有好处。”

    他语气虽淡漠,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傲:“我上一期因为身体原故错过了,不过,这一年多来的磨练让我信心更足,手下的文字越老辣。

    回头想来,对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孙淡听得心中腻味,也不想说什么。

    便有孙家学童在旁边恭维:“岳哥,这次院试你考得如何,能中吗?”

    “废话,连岳哥也中不了,我们也没必要来考了。”

    孙岳听学童们问,眉宇之中带着一丝得色,回答道:“志在必得。”

    又是一阵恭维。

    孙浩撇了撇嘴,鼻子里哼了一声。

    孙淡不想同孙岳废话,悄悄走到孙佳身边,道:“孙佳你在这里等了一整天?”

    孙佳点点头小声说:“你不出来我就不回去。”

    孙淡无声笑了笑:“不怕你母亲骂吗?”

    “姨娘不会管我的。”孙佳突然得意地说:“景姨娘到现在还欠我二十两银子,把我弄恼了,就让她还钱。”

    孙淡骇然,催帐催到自己母亲头上去了,这个孙佳还真是厉害。

    他好象听人说过,景姨娘家有两个兄弟,都是破落浪荡子,平日里只知胡混。一旦没钱了就跑到孙府问景姨娘要钱,不给就大闹一通。景姨娘在府中做人很小心,如何肯失了这个面子,但凡这两个兄弟找上门来,都会给钱打掉。

    不过,景姨娘也没多少钱,估计也向女儿借了不少。

    吃人口软,拿人手软,估计她也有些怕孙佳这个女儿。

    正想笑,突然间,有人喊:“快看呀,孙家的小才子出来了。”

    “什么小才子出来了。”

    一声喊,无数人都朝孙佳的棚子涌来,将三个用竹竿和芦席搭成的凉棚挤得东倒西歪。

    “别挤了,别挤了,都要塌了!”卖书的伙计在喊,孙家的几个学要也在大声叫着。

    孙淡吃了一惊,忙将孙佳护在身后。

    孙岳以为众人是来看自己,忙面带笑容地站起来,团团一揖,正要说话,一个文士模样的学子带着两个家人推开众人挤到前头来:“谁是孙家小才子,济南童生史青年前来请教。”

    孙岳一听这个名字,好象有些印象。他记得这人在济南府童生中颇有些名气,父亲曾中过举人,在济南府也算是乡仲名流。这个史青年六岁蒙,十二岁就过了县、府两场大考。只可惜在院试这一关卡住了,这一卡就是六年。

    不过,史青年在这六年里静心读书,文章写得越圆熟老练,在山东一地也算是有名的才子。如果不出意外,今科应该能中。

    孙岳自认是个小才子,史青年是个青年才子,才子见才子,自然是殷殷相惜。

    孙岳忙微笑着一拱手:“会昌侯孙家孙岳见过史年兄,惭愧惭愧。

    “错了,错了!”史青年连连摇手:“岳兄不要见怪,我寻的是你们孙家的孙淡小才子,就是那个微风的孙淡。”

    孙岳面上的笑容凝固了,身边的一众孙家学童也都安静下来。同时将目光落到一旁正同孙佳闲聊的孙淡身上。

    孙浩本就看孙岳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兄弟不顺眼,听史青年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孙淡拉了过来,指着他说:“史年兄,这位才是你要找的孙小才子。”

    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请受老身一拜

    艾哟,原来是孙淡孙年史青年的名字有此怪,心“心父母当初为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取的是万年长青的寓意。不过,怕就怕他将来七老八十了,还被人唤着青年兄。

    人如其名,史青年为人处事极尽张扬之为能事。

    一见到孙淡,这家伙就激动得不能自执,只差一步就纳头拜下去了,他一把推开孙岳,兴奋地冲到孙淡面前,抓住孙淡的手就不住摇晃:“久仰孙兄大名字,你的那五言绝句真是绝了。微微风簇浪,散做满湖星,妙,大妙!”

    孙淡被他恭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将手从他的魔掌中挣脱出来,谦虚地说:“游戏之作,当不得真,我辈读德文章才是正途。”

    “妙,孙年兄高论,于我心有戚戚焉!”史青年击节感叹:“你还真是说到点子上去了,我等读书人,任你才高八斗,任你腹有锦绣,终归还是要靠时文考取功名。如今这个时世,就算换那李太白过来,不会八股文章,也不过是一个老童生。兄弟我先前进考场的时候还有些心慌,不过,在里面坐了一气,心静下来了,自然笔端自有神助。不过,学政大人取士的规矩和标准不好琢磨。即便你的文章再好,不合学政口味,一样被刷下来。兄弟我也是心头忐忑,想过来请教一下。”

    孙淡听他夹七夹八说了这一大通,又急着回家,心中遍有些不耐烦,可表面上还装住一副谦虚的模样:“不敢,还请史年兄指点。”

    “好,我就将今日所做的那篇考题《日知其所》背诵一遍,还想问问孙年兄,以兄弟这篇文章,是否能高中本科秀才。”说完话,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应,手一挥,一个奴仆便抬过来一张凳子。

    史青年站到凳子上,扯直了嗓子,开始背诵起自己所做的文章。

    这一背诵不要紧,在小广场上引起了一阵马蚤动,有人喊:“快去看哟。孙家小才子在背文章了!”

    这下动静更大,挤过来的人更多,冲得一众孙家学童东摇西晃,眼看着就要被挤散了。

    孙岳先前被史青年无视,然后又被粗鲁地推了一下,心中大为恼怒,见他又在背文章。心中更是不屑,哼了一声六“酸丁,腐儒,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孙淡也只配结交这种人物。”

    “岳哥,岳哥,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回家去吧。”孙桂头上的帽子都被挤掉了,奋力冲过来,讨好地对孙岳说。

    “好,回家去吧。”孙岳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也是害怕,忙带着一众学童,在家丁的保护想,仓皇地上了马车,也没去叫孙淡和孙浩。

    “好,好文章!”一片喝荐声。

    “孙小才子做得好文章啊!”

    “错了,错了,刚才我听人说这人是史家的史青年。”

    “鸟,我看得真真的,这人就是孙淡孙小才子。”

    “好!”又是一阵叫喊。

    其实,围观的人并没有听懂史青年背的究竟是什么,只下意识地随着旁人一通乱叫。

    孙淡见场面已经失控,忙对孙浩说:“浩哥儿,快护住孙佳,咱们走。”这个史青年倒有些本事,记性也好,竟然将网作的那篇文章背了下来。不过,这家伙好象脑筋有些毛病,咱就不陪他疯了。

    “好。”孙浩点点头,忙和孙佳招呼了一声,同几个,簇拥着孙淡就往外冲。

    背后,史青年网背诵完那篇文章,团团一拱手,叫道:“献丑,献丑”喂,孙年兄,你怎么走了。你觉得兄弟这篇文章能中吗?”

    “能中,自然是能中的。”孙淡连忙高声叫道:“年兄写得不错呀!”

    “客气,客气。”史青年欢喜得一张脸都笑烂了。

    “孙小才子好文章啊!”有不明真相的听众在叫。

    “不是,不是,我不是孙淡。”史青年这才醒过神来,连连摆手,指着孙淡的背影说:“那为才是孙小才子。”

    “草,你不是孙才子怎么不早说,闹腾个什么劲?”

    史青年吃众人一通呵斥,面红耳赤:“我不这不是在请教孙年兄吗?”

    “快追,孙小才子要走了。”

    一声呼啸,众人都跟了上来。

    孙淡等人面色大边,走得更快,总算在众人追上之前钻进了一条巷,把他们给摆脱了。

    “还忘记问你这回考得如何,能中吗?”孙佳忙问。

    孙淡:“这个问题其实你没问对,你应该问我能不能考个案。”

    孙佳掩嘴笑了起来,斜斜地看了孙淡一眼,“真没见过人有狂成你这样。”

    这一眼斜视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孙淡看得心中一荡,突然想:这小女生好象长大了,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古代的女孩子成熟得都早,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怎么说,今科院试对济南人来说也算是平淡生活中的一个盛大节日。两千多士子和家人奴仆一起涌进济南,让这座省会城市突然热闹起来。这几千人吃喝拉撒,云一二要要消耗尖量的银钱。也让济南人大赚了

    如今考试总算结束,可以想象,如释重负的考生们不知要狂欢成什么模样。

    几家欢乐几家愁,今夜注定无眠。

    孙淡和孙浩、孙佳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走着,等回到孙府府中灯火透明,来来去去都是忙碌的家丁。

    孙淡已经决定离开孙府,只等一张榜。得了功名就带着枝娘去京师寻李梅亭,如今一看到孙府通乐院的繁华景象,回想起在孙府的两个月,比如一梦。

    三人网从侧门进院,就看到洪夫人带着芹菜站在院中。

    见他们进门,崭菜先叫出声来:“浩哥儿,淡哥儿,夫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

    洪夫人笑了笑:“你们回来了,考得如何?”

    孙浩抢先一步跪下去,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口边却出一声呜咽:“母亲大人,儿子,”儿子这次应该能中了。”说完,两行眼泪涌了出来:“若不是淡哥这几日督促儿子读书,儿子就算进了考场也是聋子的耳朵一摆设。儿子不孝,又懒又混,让母亲操了许多心。”

    洪夫人没想到儿子说出这种贴心话来。眼中有波光泛动。她一把将孙浩拉起来,搂在怀里,柔声到:“中不中不要鼻,我不看重的,关键是你要自立自强。如此,就算是死,为娘也安心了。”

    孙淡见她们母子情深,不忍打搅,同孙佳相顾一笑,就要告辞而去。

    正在这个时候,洪夫人放开孙浩,走到孙淡面前,盈盈一福;“淡哥儿,请受老身一拜。”

    孙淡大惊,忙回礼:“夫人这是折杀小子了,快快请起。”

    洪夫人目光含泪,说:“孙浩自小玩劣。是个不醒事的呆子。老身也就这么一个孩子,见如此。本就不指望他将来能成气候。可他性子如此顽皮,将来也不知道要闯多少祸事。还好他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这几日你们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