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又道:“请叔父留下来帮助寡人。”
赢疾心中一软,抬手注视秦王荡,“王上,攻韩,定三川,车通周室,尚需时日,不可操之过急。秦国之势,不足以挑战天下诸侯。”
秦王荡问道:“中原诸侯,一向轻视秦国。寡人问鼎中原,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秦国霸业。父王出函谷,攻三晋,伐齐,攻楚,与诸侯争天下,不正是为了成就秦国霸业吗?父王没有完成的事业,寡人替他完成。叔父,寡人错了吗?”
赢疾回忆起与秦惠王驷并肩作战那段金戈铁马的生涯,感触颇多。秦惠王说腰斩公孙鞅是冒险;效仿魏齐,行王道也是冒险。借道韩魏伐齐国,也是冒险。东出函谷,大战三晋,也是冒险。南拓巴蜀,攻楚取汉中也是冒然。秦国一次又一次冒险,才走到了今天。
如今韩、魏两国不在敌对秦国,赵国和秦国也和平相处,燕秦联姻,成为兄弟之邦。丹阳之战,攻破楚国。濮水之战,击败齐国。秦国声威大震,扬威诸侯。天下诸侯,无不忌惮秦国。赢疾从秦王荡身上,看到了杀伐果断兄长的影子。
甘茂道:“右丞相,你是先王的兄长,也是王上的叔父。先王终其一生问鼎中原。如今,先王霸业未成,含恨而终。王上完成先王的遗志…问鼎中原,岂能有错。中原诸侯,轻视秦国已久。周室更是看不起秦国。”
赢疾问道:“王上效仿楚国,问鼎中原。王上就不怕天下诸侯群起而攻。”
秦王荡眸色刚正果断,“诸侯敢来攻打秦国,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赢疾闻言,心中一动。这句话,秦王驷不知对他说了好多次。每一次都令他热血沸腾。
秦王荡见赢疾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又道:“父王曾说大丈夫来世走一遭,就应该开拓疆土,建立功业。父王终其一生都在为秦国开拓疆土。寡人继位,也应当如此。伐韩,定三川,车通周室,正是寡人要建立的功业。寡人若能破韩,兵临周都,挟持天子,方可成就帝王功业。”
赢疾闻言,怔了好一会儿。秦王荡是打算取代周室而立,大有并天下之志。很快,赢疾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神情凝重地答道:“秦国欲灭周室,天下诸侯岂会信服。周室虽已衰微,凋敝。但周室在诸侯之中,还是有很高的威望。天下诸侯虽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但也无人能够去动周天子。周室夹缝之中存国数百年,而不被诸侯所灭,就是因为周天子有大义的名分。谁都不会去担这个天下人共讨的恶名。秦国灭周室,山东诸侯以尊王灭秦为口号,攻秦。秦国危矣。灭周室,百害而无一利。”
“周代殷商,秦亦可代周。天下诸侯不敢灭周,寡人愿灭之。诸国要来讨伐秦国,寡人迎战便是。”
甘茂见赢疾反对之声不如刚才那般刚烈,也道:“王上生于咸阳,长于咸阳。从没有离开秦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秦王荡,也道:“寡人听说齐国临淄、魏国大梁、韩国新郑、周国洛邑、赵国邯郸是如何美不胜收。寡人不能去临淄,邯郸,大梁,新郑。寡人倒想去洛邑看看。寡人生于西垂之地,未睹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憾。请叔父成全。”
赢疾知道这是秦王荡在向他展示胸中的抱负,“王上要通三川,一游巩、洛。秦国就必须攻打韩国宜阳。”
秦王荡见他松口,忙道:“韩国一向不服秦国。韩王仓回国后训练将士,企图和秦国以争高下。良弓劲弩皆在韩国。如果韩国恢复元气,对秦国可不利。寡人通三川,一游巩、洛,一来是为了看中原之盛,二来也是为了削弱韩国。”
赢疾道:“宜阳路途遥远,我们攻打它,耗费不计其数。韩王仓不是懦弱之君,定会率领韩卒抵抗。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攻下它,反而会损伤大量的国力和财力。如今,三晋和睦,相辅相成。如果我们在攻打宜阳的时候,战事陷入胶着,被韩、魏、楚三国偷袭,后果将不堪设想。王上还需忍耐心中之志,缓缓图之,不可急功近利去冒险。”
“取周自立者,秦也。”这几个字始终在秦王荡脑海之中盘旋。然,赢疾之语也不无道理。秦王荡思之片刻,沉默不语,将目光落在甘茂身上。
甘茂入秦,除了入蜀平叛,尚无其他军功。此次率兵攻韩,定三川,通周室,不仅是王上的功业,也是他的功业。赢疾等很多大臣都认为不能做到的事情,他若做到了。他在秦国的地位,便无人能够撼动。甘茂为左相已经有很多人不服,他要通过一场战争,来树立自己的威望。如今王上的目光看着他,也是在询问他的意思。甘茂权衡利弊后,拱手道:“王上要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我们就必须拿下韩国重镇宜阳。”
秦王荡问道:“我们如何才能拿下宜阳。”
甘茂道:“我们只需破除韩魏两国的联盟,再攻宜阳,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赢疾问道:“魏国会答应我们的诉求吗?”
甘茂道:“魏王嗣之女正在秦国。魏王嗣也没有继位之时的胆魄。离间韩魏,臣有十足把握。”
赢疾又问道:“韩魏能离间,但赵国不可不防。”
甘茂道:“据邯郸斥候来报,赵君雍迎娶孟姚之后,闭宫门而不出,整日沉迷于温柔乡。赵君已被美酒、美色所迷,岂会出兵助韩攻秦。”
“好。”秦王荡击掌道:“伐韩,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一游巩、洛。寡人兵临周都,挟持天子,成就帝王功业之事。甘茂,寡人就交给你了”
甘茂正色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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