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用?他是听不进去的,你何曾见过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人会听信他人危言耸听的劝解?史弥远北伐,那么多人劝他,他听过吗?”
王夔梗着脖子,硬要往外走,嘴里直叫:“那就看他上京去受死?这不是君子所为!”
长孙弘忙道:“不会受死,孟大人忠心为国,听调听宣,没有任何的忤逆行为,对朝中几位宰执也关系很好,官家念其功劳,不会害他性命,大不了解甲归田,富贵一生罢了!”
“.…当真?”王夔回过头来,因为怒火,青筋暴起的头上血管如同蚯蚓一样密布,一张黑脸上写满了孤疑。
“一定错不了。”长孙弘擦擦脸上的汗,心道这个捏毛笔长大的文官怎么力气这么大,一边说道:“应该错不了。”
王夔于是站在原地,筹措了一下,继而大失所望,一屁股又坐下来,长吁短叹:“朝廷这么对待有功之臣,如何不叫人寒心?又如何让人安心为它卖命啊”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来秋末的凉意,吹在人身上,直入心脾,仿佛直直的吹进了心坎上,抹去了丝丝温度。
长孙弘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从古至今,从来都是兔死狗烹,但兔子还没死就开始杀狗,却是很少见到的。
他想了想,把椅子拖过来,想坐下来慢慢的劝,却冷不防王夔猛地一下站起,拔腿就朝外冲。
长孙弘一惊,心想这大胡子怎么这么倔?一把没拉住,让王夔闯进了院子里。
武臣的别院,跟文官不大一样,随处都放着石锁兵器架之类的东西,方便拿取,这间客厅外面,同样也有这些东西。
王夔跑出去,抓起架子上的一柄长斧头,大喝一声,猛然挥舞起来,他是力道过人的悍将,舞起斧子这样的重兵器也毫不费力,虎虎生风,纵然毫无路数的乱舞,也是极为骇人的场面,斧影如电光爆闪,斧声似飓风过境,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是他暴走的身影。
长孙弘站在门槛上,看着王夔像一头生气的公牛,知道他是心中愤懑至极,却又无力抗争,深深的挫败感令这个一方大吏产生了悲愤莫名的情绪,不宣泄一通,积累在心里更加不好。
有几个下人面如土色的缩在院子角落,瞪着眼珠子不知所措,长孙弘朝他们做了个安心的手势,返身从屋里提出茶壶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台阶上默默的品茶。
树上落叶纷飞,苍凉悲秋,树下疯斧乱舞,气息横流。
夜色渐晚,墙外的余晖慢慢褪去,上弦月悄悄爬上墙头,银色的月光洒了一地,又笼罩着这间城外的别院。星星点点的灯笼点缀在月光里,好像银色底板上用橘色的笔画上的火苗,在野外如诗如梦的虫鸣雅静中,分外的温馨。
夜宴还未开始,王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挥斧,倚在门框上,端着茶杯和坐在台阶上的长孙弘悄声交谈,不时愤怒的挥一下手臂,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即使靠近伺候的下人,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另外一边,主人的屋子里,孟珙红光满面,正与董槐和络绎而来的江陵豪族贵宾们一一相见,他明天就要乘船上京,各处的大人物都要来为他践行,今晚十分忙碌。
一静一动,在这即将远行的夜里,即冲突,又有着莫名的和谐。
夜深了,宴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