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天后,由川中剑州伍连县过小潼水码头往剑阁方向的崎岖栈道上,一溜十余骑健马奔驰着,翻飞的马蹄扬起地面漫漫的尘埃,将因久无人修整而坑坑洼洼的官道弄得愈加的残破不堪,几乎连马上的人影都看不大清楚了。
马如风过,道旁了无人迹。
像一条灰色的龙,在崇山峻岭间游过,大山间仿佛就这么一个活物存在,官道两侧,无论残败的村落或者附近山巅废弃的城堡鹿砦,都没有人烟迹象。
金汝成用一方麻布遮住了脸,来抵御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的尘土,如果扯下麻布,旁人一定能看出来,他此刻很不开心。
一张脸紧绷着,两眼恶狠狠的似乎要喷出火苗来,大嘴紧闭,眼神冷峻中透着浓浓的火气。
他没法不生气,因为他被人威胁了。
但他又没法冲那人发火,因为对方是王夔和长孙弘。
那俩货捏着他的心头肉。
金汝成回头看了一眼,用余光扫过身后烟尘中若隐若现紧紧跟随的十来个帮众,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多少年打生打死中过命的兄弟。
“一定是其中有人透露了消息。”他的眼里闪过一袭犀利的杀气,但更多的,却是无法释怀的阴霾。
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在夔州的消息,只有这些经过手的死兄弟才知道,如今王夔和长孙弘拿他们来威胁自己,必然有人出卖了消息。
当然了,他没法去破案。
一来没时间,二来就算知道是谁说出去的,也不能动手杀人。
长孙弘那蛮子说的很清楚,他金汝成如果想查这件事,等同于撕破脸,那他这辈子攒下来的钱财和家眷,余生都不要想再见着了。
**裸的威胁啊!
金汝成纵横江湖数十年,跟无数大佬打过交道,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精明如桂如渊之流,跟金汝成这样的江湖人物打交道都讲究利益均粘,不会用暴力和不平等的权利来压制,大家你情我愿,互相合作,一齐发大财。
但长孙弘却不一样,这家伙直接就抄刀子架在金汝成的脖子上。
回想起那一晚长孙弘那嘴边毛都没长齐的脸阴险狡诈的表情,以及那一席强硬到极点又带着利诱的话,金汝成就浑身不舒服。
长孙弘说,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跟着我长孙弘干了,就是我长孙弘的朋友,对朋友要像春天般的温暖,有你的荣华富贵,北地私盐就全给你了,旁人沾不上边,你金汝成一个人发财。
不跟着我干,那你小子就是我的敌人,对敌人要像冬天般的残酷,先拿你的家小开刀,一个个的绑到你眼前来弄死,而你无可奈何,然后没收你的家财,最后凌迟割死你丫的。
金汝成不怕死,更不怕别人用死来威胁他。
换做旁人说这话,当时他就要掀桌子拿刀了。
但长孙弘说这话的时候,他很老实的坐在那里没有动。
看着长孙弘大刺刺的模样虽然很愤怒,但金汝成没有敢动。
因为长孙弘一进门就摔了两样东西在桌子上。
一支很精致的玉钗和一个很漂亮的长命锁。
这是他小老婆和小儿子的随身物品。
于是等长孙弘说完,他很干脆的单膝跪地,选择了跟长孙弘做死心塌地的朋友。
“等你回来,你的家眷会很高兴的迎接你。”长孙弘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悠闲得像个太平员外:“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一切都会很美好。”
美好你个头!
金汝成狠狠的抽了一下马屁股,胯下健马嘶鸣一声,快了几分。
游龙漫舞,化为一股浊烟,弥向远方。
…….
同一时间,成都城头。
站在巍峨的北门城楼上,可以望出去